笨蛋表妹 第22節
他眸光冷淡,雖是瞧見了鄭子息額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卻連一句關心之話都未曾說出口。 鄭子息明白他的意思,便回道:“大哥怯懦,配不上她?!?/br> 鄭子安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眸光冷硬地瞪著他,咬牙切齒道:“你才是配不上她的那個人,這些年你惹哭了她多少回,嚇了她多少回,竟也想著……” 話未說完,鄭子息便擦了擦額上的血跡,張揚一笑道:“我不會讓她做妾?!?/br> 這話把鄭子安未說完的質問聲統統堵了回去,只見他僵著身子立在鄭子息一寸之外的地方,渾身上下都透著股陰寒之氣。 鄭子息卻不怕他,挑釁似地一笑道:“況且表妹喜歡的人是我,大哥也別庸人自擾了?!?/br> 說罷,便要叩響身后的院門。 一向溫文爾雅,連只蟲子都不忍踩死的鄭子安卻似發了狂般撲了上來,胳膊緊緊鎖住鄭子息的喉嚨,道:“她見你就怕,怎會喜歡你?” 鄭子息也不甘示弱,雖則腦袋上盡是傷痕,卻也拿胳膊肘用力地撞起了鄭子安的下盤。 “你讓她做妾,還不如讓她去死,你不敢為她反抗大伯母,可是我敢,你這個孬種……” 這話卻是激得鄭子安雙眼猩紅了起來,兩人扭打在一塊兒,一下一下的力道皆是要置對方于死地,鬧出的動靜都把左清院內的明兒和月兒驚動了。 * 翌日一早。 趙予言已起身離去,蘇一箬拖著疲憊的身軀醒來,昨日那荒唐的記憶緩緩浮上腦海,她便羞得用被衾蒙住了自己的臉蛋。 床榻角落里的雪團兒也朝著她喵喵叫了幾聲,細小低微的聲音里透著nongnong的不滿之意。 蘇一箬忙將雪團兒抱在懷里,紅著臉與它說道:“幸好昨日不曾壓著你?!?/br> 回神過后,她便朝著屋外喚了幾聲,可明兒和月兒卻未曾應聲。 她便只能自個兒翻身下床,洗漱凈面后,便給雪團兒喂了些水。 半個時辰后,明兒和月兒才匆匆趕回了左清院,二人皆是一臉疲憊,不等蘇一箬發問,便著急忙慌地說道:“姑娘,昨日府里出事了?!?/br> 蘇一箬如今心情頗佳,便問道:“出了什么事兒?” 明兒與月兒面面相覷后,便道:“是大少爺和二少爺,在我們院外打了起來?!?/br> 蘇一箬喝進嘴里的茶水險些噴了出來,只道:“大表哥和二表哥為什么要打架,且大半夜地來我們院外做什么?” 明兒搖搖頭。 月兒卻說道:“奴婢猜,兩位少爺應當是來尋小姐的?!?/br> 蘇一箬愈發納罕,疑惑地問道:“尋我做什么?” 話音未落,院外便跑來了黃氏身邊的大丫鬟錦珠。 錦珠往素總是一副眼高于頂的模樣,如今面容上卻帶著十二分的焦急,便跑進正屋與蘇和靜說道:“表小姐,大太太請你去一趟榮禧堂?!?/br> 榮禧堂是鄭府里用來待人接客的正堂,等閑從不讓蘇一箬過去,如今又是為了什么? 錦珠催促的緊兒,蘇一箬恰好也要去蒼梧院和老太太說說她將來的打算,便起身跟著她離去。 一路上蘇一箬想的皆是她與趙予言的以后,他雖只是個小廝,可昨日他與自己說過,他會努力脫籍成良民,到時他們便能過上尋常百姓的幸福日子。 況且經了昨日大國寺一事后,她也的確是不想再留在鄭府了。 唯獨對不起的便是老太太一人。 這些年的悉心養育,她分毫未忘。 只盼著來日能報了這等恩情。 * 趙予言一大早便被崇安帝召進了御書房。 他在四面通風的廊道下立了許久,久到黑沉的眸子都鍍上了冷輝,方才吐出了心口的郁氣與恨意, 天家父子相見。 生疏淡漠的尚且不如尋常百姓。 趙予言頭也不抬便直挺挺地跪了下來,叩首道:“拜見父皇?!?/br> 崇安帝盯著下首的太子,陰晦不明的視線里掠過些難以言喻的傷情,只是轉瞬間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昨夜你闖了刑部?” 趙予言面色不改,一板一眼地答道:“是?!?/br> “你可知擅闖刑部是死罪?”崇安帝冷硬的語氣里盡是惱怒之意,他雖坐于高臺之上,下首的趙予言答話時畢恭畢敬,可他卻心氣不順的很兒。 為著趙予言太過尊敬,一絲父子間的情味都無。 “兒臣該死,請父皇責罰?!壁w予言自始至終都未曾抬起頭。 崇安帝緊盯著他瞧了半晌,眸子里滾過了好幾遭的怒火,終是被他生生壓了下去,道:“罰你三個月不許出東宮?!?/br> 趙予言應是,隨后便躬身退了出去,再無旁的話語。 他走后許久。 崇安帝仍是維持方才的坐姿,一寸也未曾挪動。 * 趙予言雖是拿捏著崇安帝對他與母后的愧疚之意躲過了此劫,往宮外走去的路上心情卻也跌到了谷底。 在這九天宮闕之中多待上一會兒的工夫,便能讓他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趙予言幾乎是逃也似地奔去了鄭府,他想著今日,該和蘇一箬挑明了身份,再送她去大理寺少卿府,給她賦上個嫡幼女的身份。 這便能光明正大地成了太子妃。 趙予言換上了小廝衣衫后,便被鄭府內的總管遣去了榮禧堂外灑掃,他多聽了一嘴,便從別的小廝嘴里得知了蘇一箬也在榮禧堂。 他便立時朝著榮禧堂趕去,才走到院中便瞧見了黃氏與丁氏正在屋內與她說話。 她今日氣色瞧著極好,只是柳眉微蹙,瞧著有幾分憂愁。 趙予言便提著掃把往正屋多挪了幾步,這才聽見了那黃氏的話語。 “給子安做妾有什么不好的?難道大舅母還會薄待了你不成?” 丁氏見狀則嗤笑一聲,道:“前頭子安那般求大嫂,大嫂怎得沒應下來,如今卻又來獻殷勤?” 黃氏聽罷立時勃然大怒,指著丁氏罵道:“昨日子息將子安打成那副模樣,半條命都丟了,你還在這兒說風涼話,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不成?” 丁氏還欲再辯,便聽得久未出聲的蘇一箬欣喜地低喚了一聲。 二人將視線移了過去,卻將蘇一箬緊縮的眉頭舒展了開來,杏眸內蓄著盈盈笑意,側頭正望著庭院內的一個小廝。 黃氏心內雖不虞,面上卻還是懇切地說道:“一箬,大舅母前頭有不對的地方,你且都忘了吧,如今子安傷的不成樣子,唯獨肯見你一人……” 丁氏也不甘示弱,一掃昨日那副盛氣凌人的模樣,拉著蘇一箬的手便道:“一箬,昨日是二舅母不好,可子息沒有半分對不起你的地方,他如今還昏迷不醒,夢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太醫說……” 話未說完,蘇一箬便掙脫開了丁氏的手,提著裙擺飛奔到庭院中的趙予言身旁,挽著他的臂膀說道:“二位舅母,一箬不想做妾,且已與這位小廝私定了終身?!?/br> 而丁氏與黃氏聽了這話后,初時的怔愣過后,彼此的眼里都掠過了相似的震驚。 黃氏率先開口道:“一箬,雖說是玩笑話,卻也不能這般墮了自己的名聲?!?/br> 嫁個小廝,和一頭撞死也沒什么分別了。 丁氏也勸道:“一箬,舅母知你昨日受了委屈,可你也不能這般胡言亂語?!?/br> 卻沒想到這蘇一箬也是個氣性大的,竟編出個小廝一說來回絕她與黃氏。 蘇一箬聽說了兩位舅母話里對趙予言的輕視,攀著趙予言胳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面色嚴肅地說道:“一箬沒有胡言亂語?!?/br> 她自己受輕視便罷了,卻不想心上人也被連帶著看不起。 蘇一箬不明白。 人為何非要分個高低貴賤。 阿言雖只是個小廝,卻比尋常的王孫公子善良赤誠百倍,是她心中的無上至寶。 拿什么來換,她也不肯。 趙予言手心guntang,卻沒想到蘇一箬今日會做出這般膽大之事,竟當著她的兩位舅母之面明晃晃地說要嫁給自己這個小廝。 方才他心內想要捏死黃氏與丁氏的沖動也隨之熄滅,如今只剩下了如潮般的喜意。 她這般孤勇情篤,讓趙予言怔在原地久久無言。 自小到大,他受萬人尊敬奉承,皆是因著父皇賜下來的太子身份。 除了母后,誰也不曾愛過他這個人。 脫離太子身份,單單只愛他趙予言這個人。 如今,他遇到了。 蘇一箬也不知自己是哪里生出來的這一腔勇氣,非但駁回了兩位舅母的話,更是笑意盈盈地望著趙予言,溫聲說道:“我們去求老太太?!?/br> 趙予言被她牽著往蒼梧院走,一路上也不避諱各房小廝丫鬟們的目光。 蘇一箬自始至終皆緊握著趙予言的手。 她這般坦蕩磊落。 趙予言卻慌了手腳。 自出生至今,他還是頭一回生出了這般手足無措的心緒。 劇烈的喜悅過后,他的心里又漫上了如山般的懼怕之意。 他的欺瞞配不上一箬這般真摯的愛意。 若是一箬知曉了自己真實的身份。 她會如何? 是欣喜,還是覺得荒唐。 趙予言不敢深想。 蘇一箬很快便牽著趙予言來到了蒼梧院的院門外,她側身朝著趙予言投去個鼓勵的眼神,見他面色煞白,便笑道:“你別怕,老太太是個和善的人?!?/br> 如今日頭正盛,刺眼的暖光照得趙予言險些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