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表妹 第16節
院里的這個還病在床榻上,這頭的這個掉起了眼淚,傳到大太太耳里可不是壞事了? 表小姐這般落淚,定是知曉了大少爺生病一事,情人心有靈犀,此刻她定是心如刀絞。 錦瑟聞言感嘆了一聲,求薯茛不要將此事說出去后,便急急忙忙地走到了另一邊廊下。 蘇一箬本正在發愣,心里因見不到趙予言而升起了些淡淡的愁惘之意,冷不丁瞧見了奔到她面前的錦瑟,不免疑惑道:“錦瑟,你怎得滿頭大汗?” 錦瑟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細汗,抬頭瞧見蘇一箬愁容滿面的臉色,便帶著些哭腔說道:“奴婢知曉表小姐想見那人,只是如今實在不是時候?!?/br> 明兒與月兒聽罷則瞪大了眼睛。 蘇一箬聽后也極為不解,先是不明白錦瑟話里的意思,而后則不懂她為何知曉自己想見趙予言? “你怎得知曉我想見他?”蘇一箬惴惴不安地問道。 錦瑟斂下眸子,眼里哀切之意一覽無遺,“奴婢自然知曉,且奴婢還知曉他被逼著要娶旁的女子,與表小姐怕是有緣無分了,表小姐還是要自個兒珍重才是?!?/br> 說罷,錦瑟扭頭便走,不忍瞧見蘇一箬臉上的悲傷神色。 表小姐與大少爺終究是有情人難成眷屬,既如此,倒不如把話說白了。 對大少爺好,也對表小姐好。 錦瑟走后,蘇一箬因她的話怔在原地許久,腦袋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說趙予言要娶別人了? 且與自己有緣無份了? 錦瑟如何會知曉自己與趙予言的關系? 莫非,是趙予言說的? 不知怎得,蘇一箬竟慌神得連話也說不出來,鼻子更是一酸,杏眸氤氳起了些淚霧,眼瞧著便要滴落下來。 明兒與月兒瞧見了蘇一箬通紅的眼眸,和泫然欲泣的素白臉蛋,當下便慌不擇路地問道:“姑娘,這是怎么了?” 蘇一箬心內酸澀難忍,也想問問自己一句,她這是怎么了? 外廚房內來往的小廝丫鬟們極多,她不欲在這么多人面前落下淚來,便帶著哭腔與明兒和月兒說道:“我們回左清院?!?/br> 明兒與月兒連忙一左一右攙扶住了她,一路上極小心地避人耳目,只是蘇一箬神色太過顯眼,還是吸引了不少奴仆們的目光。 回了左清院后,蘇一箬便趴在明兒肩頭放聲大哭了起來,哭到一半瞧見八仙桌上的琉璃花杯盞后,哭聲便愈加洶涌了幾分。 他既是要娶別人了,昨夜為何要吻自己? 為何要幾次三番地救下自己。 引得自己這般傷心難過。 明兒與月兒知曉此事非同小可,便默聲在旁陪著蘇一箬肆意哭泣,待她發泄完畢后,才問道:“姑娘是為著誰哭?” 蘇一箬眸子紅腫的跟桃兒一般,說話時抽抽噎噎的,瞧著好不可憐,“我當他是喜歡我的,我也有些喜歡他,可方才錦瑟說了,他要與別人成親了?!?/br> 明兒聽得一頭霧水,只問道:“姑娘,這個他是誰?” 月兒卻聳了她一把,指了指桌上的琉璃花杯盞,道:“還能是誰?” 必是那個容貌氣度都不像小廝的趙小哥。 明兒這才回過味來,見她家姑娘哭的這般可憐,便咬牙切齒地說道:“他既是要和別人成親了,姑娘也別念著他了,將來嫁個家世清白的好人家,要他后悔去?!?/br> 蘇一箬聽罷,水凌凌的杏眸里又滾落下了淚珠。 她實在是控制不住眼淚,一想到趙予言要與旁人成親,心里便難受得喘不上氣來。 活到這般年歲,她還是頭一回知曉了自己的心意。 也是頭一回,為了個男人哭成這般模樣。 * 東宮內。 鑲黃石紅木方桌上,趙予言將兩只凍玉筆架合在一處,把蘇一箬替他納的鞋底放在筆架上,翻看一本名帖,便抬頭瞧一眼鞋底。 立在他身側服侍的張總管,從起初的驚訝到后頭的麻木,再到如今的奉承,心思已是千回百轉。 前幾日他還以為他家殿下是說笑鬧著玩,可今日他家殿下就去戶部將世家大族的名帖戶籍都要了過來,預備著要替未來的太子妃尋個好身份。 “安平侯家有了嫡長女,罷了?!?/br> “胡國公府尚可,只是那國公夫人名聲不好,也罷了?!?/br> “鎮國公家拿給我瞧做什么?扔了?!?/br> “大理寺少卿家倒合適,只是他家有四個嫡子,少不得要讓她去住些日子,罷了?!?/br> 挑來減去,趙予言仍是為蘇一箬尋不到一個好身份,當下也只能意興闌珊地將名帖一扔,只道:“孤要你去查的事兒如何了?” 張總管立時說道:“啟稟殿下,蘇家原先是也是個家境富裕的商賈之家,只是后頭鬧出了個借古諷今的事兒,這才被連帶著抄了家?!?/br> 趙予言聞言便蹙起了劍眉,冷聲質問道:“你平日里就是這般辦事的?” 張總管抖了下身子,連忙說道:“蘇家與逆臣康武一齊飲酒賞竹,被有心人抓住大做文章,便鬧出了抄家一事,好在陛下仁善,未曾要了蘇家小姐的性命?!?/br> 康武曾是兩榜進士,也曾是個光風霽月、前途無量的直臣,因著看不慣陛下寵幸辛者庫賤奴出身的林貴妃,又薄待皇后致其身死。 便當朝做了篇痛罵林貴妃禍國惑君的文章,引得陛下勃然大怒,革了他的功名令他去江南思過。 趙予言劍眉緊鎖,薄如夜色的眸子里凝著些悵意。 想到蘇一箬這些年寄人籬下的日子,住在那樣狹小的屋子里,竟也能這般開朗明媚。 一時心里又浮起些憐惜之意。 趙予言沉默了許久,久到張總管以為他家殿下不會再出聲,卻聽見他磬如清泉的聲音響起:“往后我不會再出去演戲了,叫朝里的人也動起來罷?!?/br> “父皇老了?!?/br> 話里的意味讓張總管心驚rou跳,可他是自小就伴著趙予言長大的人,自是忠心無二,便應道:“奴才領命?!?/br> * 夜幕漸深,趙予言悄然來到左清院外,手里拿著只鳳鳥海棠紋玉簪,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張啟正打了包票,說女子最愛這般奢華大氣的玉簪,自己送給她定是投其所好。 可他冷眼瞧著,蘇一箬平日里只簪著那些素釵、玉釵,皆是淡雅清新的模樣。 她可會喜歡? 趙予言雖是不確信,卻也想瞧瞧蘇一箬簪上鳳鳥海棠紋玉簪的模樣。 他照例推開蘇一箬屋子的后窗,方才翻身落地,卻被迎頭飛來的玉枕砸個正著。 而后是蘇一箬冷若冰霜的質問之聲:“登徒子,你來我屋里做什么?” 趙予言弄不清楚情況之時,便聽得蘇一箬帶著哭腔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既是馬上要成婚了,又何苦要再來招惹我,瞧我被你耍的團團轉的樣子,很好玩嗎?” 第19章 解開誤會 “彼此心悅?!?/br> 趙予言被玉枕砸懵在原地,聽著蘇一箬話里的委屈意味,當下便疑惑不解道:“什么成親了?什么耍你玩?” 蘇一箬撇了撇嘴,見趙予言還要裝傻充愣,立時便落下淚來,道:“今日我去外廚房尋你,恰好撞見了錦瑟,她都和我說了?!?/br> 言外之意,便是讓趙予言不要再裝模作樣了。 她雖有些喜歡他,卻也不會做沒臉沒皮的糾纏之人。 夜色暗沉,因傷怮而積蓄起的淚霧遮掩住了她的杏眸,使她瞧不真切趙予言愈發疑惑的臉色。 蘇一箬抽泣了幾聲,伸出柔荑掩著面容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如今是又傷心又惱怒,更兼滿腔的酸澀之意。 眼中的淚水便似落不盡般涌了出來。 趙予言雖是一頭霧水,可見蘇一箬哭成這般模樣,那顆心也仿若被人攥緊了一般心疼不已,忙說道:“我根本就不認得什么錦瑟,也從不曾與那個小娘子說過些什么話,更不會娶除了你以外的人?!?/br> 話音甫落,蘇一箬便抬起淚痕遍布的臉蛋,半信半疑地望著隱于夜色之下的趙予言,心中的酸澀淡去,化作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喜悅。 他說,不會娶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可是錦瑟分明說,你要被逼著娶旁的女子了,與我……怕是有緣無分了?!碧K一箬說到尾處,軟糯的聲音便微若蚊蠅。 趙予言見她終于止住了眼淚,心口盤亙著的憋悶之感這才消散了大半,他仔細揣摩了蘇一箬所說的話,便察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在鄭府里的身份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小廝罷了,如何會有“被逼著娶旁人”的說法? 他便問道:“這錦瑟是哪個院子里的丫鬟?” 蘇一箬回答道:“她是大表哥身邊的貼身丫鬟?!?/br> 趙予言立時便沉下了臉,眉鋒緊蹙,黑眸里掠過幾分委屈與不悅之色,通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顯露幾分鋒芒畢露的氣勢來。 幸而屋內未曾點燈,蘇一箬也瞧不清他冷冰刺骨的神色,只能從他言簡意賅的話語中聽出幾分不虞之意。 “她說的那人是大少爺?!?/br> 既是那個鄭子安肖想蘇一箬,蘇一箬在鄭府又是這般寄人籬下的尷尬身份,說不得什么時候他便要使出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來癡纏蘇一箬。 他還是要盡快替蘇一箬尋個合適的去處才是。 蘇一箬漸漸地也回過味來,今日錦瑟與她說了那番話后,她是一點也沒往大表哥身上去想,滿心滿眼地只想著趙予言一人。 如今經了趙予言的提醒,她才滿面羞紅地說道:“那…那是我誤會了你?!闭f罷她又萬分窘迫地說道:“對不起?!?/br> 如山間石泉般沁人心扉的清麗嗓音入耳,趙予言心里涌起的怒火與不悅也隨之煙消云散。 夜色迷蒙間,他瞧不真切蘇一箬雙頰處如騰云偎霞般的羞紅之色,也瞧不真切她因過分傷心而哭的紅腫的杏眸。 卻能從她方才句句泣淚的質問聲中聽出她對自己的在意。 她以為自己要娶旁的女子,所以才這般傷心? 趙予言也后知后覺地勾起了嘴角,笑意從眼底傾露而出,他往蘇一箬的方向走近了兩步,只道:“我方才可是白白被砸了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