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鳶不識路(梧鳳??劉退之h)
刪減片段05: 梧鳳 amp; 劉退之 從漠北到滇南,他們走了月余。從冰天雪地走到綠草青青,陌上野花開遍,終于視線中出現了一座大城。 滇南已到。 她將眾人安頓在郊外,一人一馬,獨自走向滇南王城。這一幕是如此熟悉,卻是天地改換,物是人非。 出乎她意料的是,守城的衛兵并未盤問她的來歷,就這樣一路暢通無阻地走進了皇城,一步步走上百尺高臺,走進幽深的王宮。 劉退之可還活著?還住在此處?如今的滇南是誰把持政事,若是劉退之還活著……會允許她這個昔日戰場上的敵人帶著滇南的敵軍駐扎在城外么? 可是除了滇南,天下太平時,虎賁騎竟然無處可去。 大殿空曠,她踏進殿前的石階,每一步都是腳下軍靴的回聲,直到看見宮殿深處,龍椅上坐著的,是那張曾在夢中浮現過無數回的臉,也看見了他身上的玄色龍袍。 兩人都一時有些恍惚。許久,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艱難開口: “吾乃大歷虎賁騎主將鳳梧,見過殿……不,殿下?!?/br> 靜默中,她只聽見殿里滴水漏鐘的聲音,滴答、滴答。 “你終于來了?!?nbsp; 他開口,渾厚沉穩,是個男人的嗓音。他也不再是那個孱弱的俘虜。兩年不長,卻也足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 “走近些?!?nbsp; 他的聲音平靜如深潭,藏著驚濤駭浪。她只聽見風暴的端倪,然而還是一步步走進宮殿深處,走近那張王座。 當她越來越近時,他站了起來,掀開擋在王座前的珠簾,走下玉階,走到她面前,步伐矯健有力,全然不像是從前那樣步履維艱。 “聽聞虎賁騎近年出了個鳳將軍接替陸停淵,果然是你?!?nbsp; 他神色晦暗。 “你不是很聰明么,梧鳳?為何讓自己落到這步田地?” 他的眼睛落在她全身破爛臟污的鎧甲上,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低頭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殿下。梧鳳不遠千里來滇南,是有事相求?!?nbsp; 她艱難開口。 “我知道,你所來為何事?!?nbsp; 他截斷她的話,又自顧自一笑:“是為了你的虎賁騎吧?!?/br> 她攥緊了拳,卻一言不發,算是默認。 “你的皇帝不要你了,陸將軍也不要你了,連虎賁騎也丟下你,你才想起我,是不是?” 他忽地咬牙切齒:“我原本以為,你是來找我的。我等了你兩年,熬死了父皇,殺了皇兄,又遍尋名醫,治好了腿。就等著你來?!?/br> 他離她越來越近,她終于抬頭,第一次看清了他。 “守衛說,你是一人一馬入城,我原本很歡喜?!?nbsp; 他語氣冷漠得近乎殘酷:“后來才知道,你是將同袍留在了城外,來與我求情?!?/br> “虎賁騎是滇南軍的死敵,江都一戰,多少滇南兒郎死在城下,你讓我留他們在此休養生息?梧鳳,你是真傻,還是太天真?” 他咄咄逼問著,卻看見她一雙澄澈清明的眼,瞬間偃旗息鼓。 “就算要救,我也只救你一個?!?nbsp; 他眼里的火漸漸滅下去,拂袖轉身走回王座。 “別人與我有何相干?!?/br> “殿下想要梧鳳如何?!?nbsp; 她攥緊了拳又放下,終于說出口?!拔沂裁炊荚敢庾?,只要換他們活著?!?/br> 他停了步,忽地冷笑了一聲:“怎樣都可以?” 接著回轉身,走到距離她僅一步時才停下,伸手撫摸她肩頭與脖頸: “要你留在我宮中承歡,也可以么,鳳將軍?” 她眼睛驚訝地睜大了一瞬,想掙扎時,他的手已經移到她背后,解下了她身后鎧甲的系扣。嘩啦一聲,肩甲落地,她被他拉進懷里,手腕反扣到腰后,動彈不得。他的唇在她頸項間游移,卻始終沒有碰到她。 “陸將軍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如此忠心于他?” 他咬牙切齒:“你呢,你自己呢,你愿意如此自辱么,梧鳳?” “國士遇我,國士報之?!?nbsp; 她聲音很低,卻讓他不由自主松開了手。 “梧鳳自幼病弱,被父母遺棄在深山?;①S騎給了我一條活路,從未低看我,輕慢我,拿我當做同袍親人,教我射箭騎馬,與我同陣殺敵?!?/br> “我們說好了,等天下太平,就各自歸鄉,可他們都死了,死在狼牙山下。剩我一人,要如何活著?你說得對,我是走投無路時才想起來滇南。若是殿下不愿收留,我們現在就走?!?/br> 她第一次與他說這么多話,卻字字絕情。 他眼里情緒翻涌,卻沒再說話。天色昏黑,她長途跋涉又精疲力盡,剛轉身走了幾步,竟就地昏了過去。 “梧鳳!” 他吼出聲,立刻去探她的鼻息。發現是睡著之后,才松了口氣,抱起她走進黑暗之中。 “方才說的都是氣話,你愿投奔我,我很歡喜。大歷的皇帝拱手將虎賁騎送與滇南,我也很歡喜?!?nbsp; 黑暗中,他吻了吻她額頭,眼里是壓抑許久的憐惜和……占有欲。 “就算天下人都背棄了你,我也不會不要你?!?/br> (七)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睡在一處大殿里,只點著一只紅燭。那紅燭上雕著蟠龍,火舌燦燦,將床帳內外照得通明。 朦朧中,她看見半開的床帳外站著一個男人,正背對著她脫下龍袍。背脊上肌rou虬結有力,只是常在深宮,比征戰在外的兵士更蒼白。 滇南王劉退之。 聽見響動,他回頭看她,側臉在燈光下俊美無匹,眼神狡黠,是壁畫上的狐仙。 “醒了?” 他挑眉看她:“醒了便好,今夜會有些長?!?/br> 他掀開帳簾,俯下身上了床,還沒等她掙扎起身,就將她壓在了身下。男人身上蒸騰的熱氣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看得出來,劉退之是真心想要她。 滇南之行,是虎賁騎余部最后的活命機會。她賭她了解當年那個孤僻小殿下的心思,所幸賭對了,可心里卻泛著空蕩蕩的回響,像是眼看著風雪中少年的影子騎馬遠去,怎么追都再也追不上。 “怎么又流淚?” 他嘆了口氣,再度松開她,半撐著身子坐起,替她擦拭臉上的淚水。 “就這么討厭我么?還是……已經有了心上人?” 他神色由擔憂轉為惱怒:“是那個姓陸的?” 她被他的表情逗笑,心中的酸澀淡了一些,終于主動握住他的手。 “我不討厭你?!?nbsp; 她眼神誠摯。 “從未討厭過你?!?/br> 他的眼神由震驚變為欣喜,反手將她的手緊緊握住,沉下身,將她牢牢控在身下。 “再說一遍?!?nbsp; 他第一次吻她,卻從耳垂吻到眼睫,始終不敢碰她的唇?!拔液軔勐??!?/br> “我從未……唔?!?nbsp; 她的下半句被他吞進唇齒間,兩人像是再不會見面般地相互咬嚙,這樣的場景在腦海中早已發生過上百次。 “梧鳳?!?nbsp; 他喘息聲就在她耳邊:“只要你留下,我會派人安置虎賁騎?!?/br> 她眼神里的理智已快被欲望燒盡,卻依然發著倔強的光:“但我只要一日活著,便一日是虎賁騎的主將,不能做你的后宮?!?/br> 他額頭抵著她胸口,努力壓制劇烈的喘息:“我不要你做后宮?!?nbsp; 他握著她后頸,用力吻下去,順著剝開她的衣領,親吻她那處箭傷。 “但作為交換……我要時,你就得來見我?!?/br> 他輕柔撫過那箭傷,又順著她的肩膀一路吻下去,烈火燎原。 “殿下如此待我,我與煙花女子有什么分別?!?nbsp; 她喘著氣,用手抵著他的胸,兩人在床上如同打仗,各不相讓。 “你既不愿嫁我,又要我負責虎賁騎二十余個男人的死活,我與煙花巷里的倌人有什么分別?!?nbsp; 他咬著牙看她,反手制住她手腕,吻了吻她手心。她立刻縮回手,他就再次壓下去。 “我怕是瘋了,才會喜歡你這么心如鐵石的人?!?nbsp; 他眼角泛紅,繼續狠聲質問:“若不是為了虎賁騎,你也不會來滇南,是不是?” 她沒有再掙扎,只是沉默地將手臂搭上他的肩頭。他眼神一怔,接著低頭吻住她,吻到她情不自禁揚起下頜,上身彈起如同一張弓。 他就在此時猝不及防地進去,她吃痛驚呼一聲,咬住他肩膀,留下一排鮮紅的齒痕。他悶哼一聲,卻進得更深。 “不是的?!?nbsp; 她雙頰流下淚水,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然而已經遲了。他不再看她,身下的動作卻未曾停止。她需扶著他手臂才不會被頂得撞在床頭,那緊實的肌rou上全是汗珠。羞恥、憤怒與難以啟齒的愉悅融合在一起,讓她強忍著不呻吟出聲。于是床帳內全是令人臉紅心跳的rou體碰撞聲,與床架搖動的聲音。 她像是較勁一般始終推拒,但每一次推拒之后,他都進得更深。全身的筋骨都像是初次張開,在激烈的沖擊下發出陣陣酥麻律動,讓她最后的防線都快被沖散。 不可以。不能被誘惑,不能耽擱太久。 她撐起酸軟的身子,第一次主動撫摸他的后頸,方才發現那是他的敏感處。接著又主動咬住他耳垂。 他果然眉頭一皺,咬緊牙關悶哼一聲,迅速從她身下抽離,卻仍舊射了出來,濁白的液體燙得她抖了一抖,忍不住呻吟出聲。 他眼角的紅色仍未褪去,撐在她身上,眼神幽暗。 “你故意的?!?/br> “我要報酬?!?nbsp; 她開口,被吻過的嘴唇顏色嬌艷,眼神卻依舊澄澈。 “殿下已答應我,要安置虎賁騎?!?/br> 他扶額笑出了聲,笑得肩膀都在抖動。接著垂下頭,握住她肩膀,在箭傷的疤痕邊狠狠吮吸一口,留下一個嫣紅的痕跡。 “今后在我床上,不準提起其他男人?!?nbsp; 他起身穿上外袍,系緊了衣帶。 “我,若真將我惹怒,殺了他們也說不定?!?/br> (八) 梧鳳若無其事地出了城。那時正是滇南的暮春,漫山遍野開著血紅的鳳凰花。 她獨自一人騎馬出城去,沒有回頭,自然也就沒有看見城頭站著滇南王,披衣蹙眉,看著她仍舊穿著那一身沾滿血污的鎧甲,走進鳳凰花樹染紅的山丘,消失在他視野之外。 年老的宮監站在他背后,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殿下,該用藥了?!?/br> 他回首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徐掌事,我腿傷尚未痊愈的事,不準告訴鳳將軍?!?nbsp; 他故作嚴厲地叮囑宮監。 “是,老臣知道?!?nbsp; 對方笑得一臉欣慰,忍不住感嘆:“不過那鳳將軍,真是與殿下所畫的一模一樣啊?!?/br> “徐九?!?nbsp; 他瞪了老宮監一眼,對方立刻應聲:“是是是,老臣失言,老臣告退?!?/br> 天色將暗,她終于騎馬行至虎賁騎扎營所在,卻見二十幾個少年都整整齊齊列在營外,大風吹起他們都衣袍,有幾個年紀小又負傷的也掙扎著站在一起,面色悲切。她立刻擺起笑臉,翻身下馬,向他們走去: “不是說過,我與滇南王有救命之恩,愿意助我的么?為何都哭喪著臉?” “鳳將軍?!?nbsp; 年紀最大的副將跑上去為她牽馬:“鳳將軍,若是滇南王欺負了你,我們拼卻了性命,也要殺進滇南王府,為你報仇?!?/br> “什么打打殺殺的,以后都不許說了?!?nbsp; 她聽見“欺負”二字,方才的一幕幕都立刻浮現在眼前,立馬心虛地轉移話題:“你們年紀尚小,還有許多好日子可過。從今后,我們便住在此處,不走了?!?/br> “不走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不走了?!?nbsp; 她望向鳳凰花林的那一端,依稀可看見滇南王城的影子。 “我們便在此地,改名換姓,耕田讀書。但凡有一日太平年歲可過,我們便做一日桃花源人,從此,世間再無虎賁騎?!?/br> (九) 滇南王沒有食言,第二日便派人去了虎賁騎大營,賜予他們田宅數處,收納他們為滇南民戶。而所有人都兵器都早已在之前被她架起銅爐,一一熔毀。 “鳳將軍!” 當她將貼身佩劍也扔進銅爐里時,副將終于忍不住喊出了聲。 “今后,不可再叫鳳將軍。我乃你們的長姐梧鳳,故土遭遇災荒,帶著族中后人遷徙至此,在滇南定居?!?nbsp; 她看著利刃在火爐中融化,眼神平靜: “也不可再提起虎賁騎,違者軍……家法處置?!?/br> 爐火照著她眼里的微光,身后幾十個少年齊齊向她拜以軍禮。 “是!” 自那天起,滇南郊外便多了幾處新蓋起的宅院,植樹種田,往來之人都是眉目良善的少年人,待人溫和有禮,又通中原官話,行動間又有些參過軍的底子。城郊住戶不敢冒犯,也只相敬如賓,日子久了,就漸漸熟絡起來,逢年過節互通有無,甚至集資開起了醫館與書院。 那一眾少年人都無姓氏,名字中都帶一鳳字,稱呼以年歲排行。只副將不愿改名,梧鳳仍舊稱他本名:葉北征。 葉北征那年剛十八歲,自詡看人看事都比余下那幾個半大孩子透徹些。他們都是虎賁騎征戰四方時收留的棄兒,待同袍如家人?;①S騎主力被滅后,梧鳳在他們眼里就是威嚴赫赫的長姐,她的話就是軍令。 可葉北征不同。他未曾見過滇南王,也未曾經歷江都之戰,遇見梧鳳時,她已經是鳳將軍。年歲久了,軍營中的人都忘了她是個女子,可葉北征記得。她曾在漠北從亂軍中救下他,還因此負了傷。葉北征世代行醫,替她看過傷的第二天就參了軍,拼命被選進了虎賁騎。 這些梧鳳都不知道,她此時的心思都在應付滇南王城里那位,無暇他顧,更體察不到身邊人的少年情思。 劉退之自從那一夜后,再沒來叨擾過她。她的日子過得太清靜,清靜得有一絲絲詭異。她雖下意識覺得劉退之不會這么輕易地放過她,又不能擅自去招惹他,只好夜里輾轉反側。 直到一個月后,她清晨走出院子,看見大道盡頭駛過一輛青壁馬車,雖裝飾低調,車簾上卻印著滇南王室的徽志。 該來的還是來了。 馬車堪堪在她的院門前停下,車簾內伸出一只修長的手,接著是一張清俊的臉,只那一雙鳳眼給臉上添了幾分俏色,顧盼生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個歌樓里的清倌人。 那雙眼向她看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到把她盯到臉紅,才狡黠一笑: “尋常女子的裝扮,也很適合你?!?/br> 恰在此時,院門一開,葉北征提著把掃帚出來,看見車里的美男先是一怔,再看見梧鳳都表情,又是一怔,像知曉了什么似地,臉色瞬間變白。劉退之看見了葉北征的臉色,也眉眼瞬間陰沉。 “他是誰?” 劉退之和葉北征異口同聲。 “葉北征,見過滇南王,還不行禮?!?nbsp; 她按著少年的脖頸用力使眼色。劉退之此人城府太深,她相信他不會為難自己,可未必不會為難她身邊的人。 但梧鳳沒想到,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葉北征今天不知搭錯了哪根筋,頗為無禮地直視劉退之,兩人電光火石地對視了一會,葉北征才低下頭去,不情不愿地叫了聲殿下。 “哦,葉北征?!?nbsp; 他挑眉點頭:“年歲幾何?” 少年不顧她在后面暗中掐他的腰,揚起下巴回答:“十八?!?nbsp; 她又掐了一把,才改口道:“虛、虛歲十八?!?/br> “哦?!?nbsp; 劉退之的眼睛再次瞇起來,狐貍一樣端詳了他一會,才抬眼去看她: “原來你喜歡年紀小的?” 又沉思道:“不對。當年我與你相見時,也不過十八歲。難不成,你那時便中意我了?” 這兩句話把葉北征直接震在了原地,也把她震在了原地。王室的車駕旁原本站著侍衛,此刻都像聾了一般后退出數尺遠。她恨不得用眼神把劉退之扎的對穿,他卻性情頗好地瞇著眼一笑,還掏出把扇子搖了搖。 果然,一旦信了他就要倒霉。 她不忍心看葉北征被他欺負,就向前一步把他護在身后,和劉退之大眼瞪小眼: “殿下,我家人在此,莫要胡言亂語,讓人誤會?!?/br> “哦,家人?!?/br> 他心情頗好地點點頭,又用扇子指了指自己的車駕:“今日本王來,是想邀鳳將軍去郊外賞賞鳳凰花,不知可否賞光?” 兩人對視間,他眼里的神色她看得分明。那天的話她記得清楚。此前不來,便是不想要,現在他想要了,于是就來了。這筆帳他算得明白,她也愿賭服輸。 梧鳳沒說話,只伸手攀上了馬車的車轅。正要借力上去時,身后忽地傳來一聲刀劍碰撞的聲音。她回頭,卻看見是葉北征抽了刀,怒氣沖沖地看著劉退之。 雖然那是把砍柴用的鈍刀,但葉北征的虎賁騎刀術并未淡忘,抽刀的一瞬便讓劉退之眼神一變。 “北征!” 她斷喝一聲,少年瞬間遵命收刀入鞘,眼底的怒意卻還未散去。 “放心。本王會照顧好你阿姐,將她毫發無損地帶回來?!?nbsp;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就先發制人,笑瞇瞇地拍了拍少年的肩,還將“阿姐”兩個字說得更重了一些。說完就上了馬車,還伸手將她也攙了上去。 (十) 車簾放下,她側耳聽著馬車駛離了小院,才送了口氣。待回頭時,耳邊極近處響起他的聲音: “你方才叫他北征?!?nbsp; 他玩著手里的扇子?!盀楹螐奈唇羞^我退之?!?/br> 她毫不猶豫地開口:“退之?!?nbsp; 他打了個冷戰,打開扇子搖了搖:“確實不大好聽。還是叫我殿下吧?!?nbsp; 他又側過臉去專注地看著她:“偶爾叫一叫殿下,我也愿意?!?/br> 她不理他,掀開車簾去看外面的風景,被他一伸手擋住了簾子。車廂窄小,她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被圈在他手臂之間,無處可逃。 “傷好了么?!?nbsp; 他低聲問她。 “什么傷?” 她裝傻。 “那天晚上的傷?!?nbsp; 他低下頭咳了一聲?!拔液髞硐肫?,你身上還有傷。用、用力大了些,可有傷到你?” 她眼里萬般情緒閃過,最終只輕笑了一聲,從坐席上起身,主動坐在了他腿上,他瞬間僵硬,雙手都無處安放。 “殿下此言便是見外了。既然梧鳳已委身于殿下,自當予取予求?!?nbsp; 她抬起他的下頜,撫摸過他的喉結,伸手進他的衣襟,手指的冰涼讓他眼睫輕顫,咬緊牙關時,一聲輕嘆從唇間逸出。 “梧鳳?!?/br> 他終于握住她作亂的手腕,翻身將她壓在車壁板上,將車廂震得左右晃了晃,但馬車仍舊若無其事地前行著,窗外火紅的鳳凰花一蓬蓬地燃燒著,漏進車廂里絲絲縷縷嫣紅的日光。 “我不來的這些時日,你可曾睡過安穩覺?” 他聲音沙啞,吻著她后頸,手扶著她的腰,讓她不滑落下去。 “我可是每夜都想著你?!?nbsp; 他不忿地開口,聲音里帶著酸意,撫摸她肩頭。 她被吻得心猿意馬,想起每夜輾轉反側的那些瞬間,手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后頸,開口卻依然冷冰冰:“殿下愿意如此想著我,梧鳳受寵若驚?!?/br> 他白了她一眼:“沒人告訴過你,你不適合說假話么?” 車子依舊向前行,車身卻不時地搖晃著,直到停在一處鳳凰花開得最盛的山坡,車夫與侍衛便下了車,自覺地等在幾丈遠外的地方。 車內熱氣蒸騰,身姿曼妙的女子坐在身穿龍袍的男子腿上,兩人衣裳看似整齊,實則早已交迭成一團,糾纏難分。她的眉梢眼角都染上媚色,在清冷眼神反襯之下,更加動人。男子難耐地扶著她的腰上下律動,時不時從唇中逸出呻吟,壓抑著欲望,卻愈發蠱惑人心。 “梧鳳?!?nbsp; 他捏著她手腕,忽然停了下來。她難耐地輕喘著,不滿地看了他一眼。男人也抬眼看她,眼里傾瀉而出的欲望燒得她血液guntang。 “我從未與其他女子做過。上次與你……是第一次?!?nbsp; 他嗓音喑啞,眼神專注,像是在下蠱。 “原來做此事有如此多的樂趣,以前從未想過?!?nbsp; 他撫摸她后背,忽地繼續挺動了一下。她未設防,不禁叫出了聲,甜膩悠長,還拖著尾音,在鳳凰花林里回蕩,兩人都不禁紅了臉。 “鳳將軍……真是有趣。比本王所想的還有趣?!?nbsp; 他憋著笑低聲道。她立刻將頭埋在他臂彎里,任憑他再哄都不抬頭。 烏金西墜時,馬車還在微微晃動,只是沒有先前那樣劇烈。 “此時的鳳凰花最是好看,想看看么?!?nbsp; 他撩起她散落的額發,吻了吻她潮紅的雙頰,兩人都下身仍舊連在一處,她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散亂不堪。 “外面有人?!?nbsp; 她按住了車簾,咬著唇搖頭。 “我早命人退去遠處守著,沒人敢看你?!?nbsp; 他將車窗上的簾帳掀開一角,嫣紅的光立刻爭先恐后地灑進來,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從未見過開得如此蠻橫無理的花,像是將天地燒遍,每一朵花都美得自知且自負。它們知道時日無多,所以活得肆意。 她忽地回轉身抱住了身后的男人,與他緊緊連在一處,狠命吻著他。男人只被她短暫地驚嚇了一瞬,就更熱烈地回應著,兩人像兩只獸般互相撕咬,交合之聲清脆響亮,卻無人顧得上羞恥,只想在這一片火光中燒盡了自己,也燒盡對方。 車簾外,花林里,女人素凈的手指搭在車窗邊,隨著車廂的晃動時而緊攥時而放開,指尖因歡悅而泛著潮紅。 許久之后,車廂終于停止了晃動,車簾被掀開,年輕的滇南王系緊了衣帶緩步下車,招手示意侍衛上前。 “起駕,先送梧鳳回去?!?/br> 停頓片刻,他又清了清嗓子,補了一句:“換輛車來,再去找一套女子衣服?!?/br> 最后一線霞光燃盡之時,換了身衣服的梧鳳被送回了小院,車進深巷后,就看見一個少年正在院門口翹首以盼。她立刻叫停了車,跳下去喊了一聲: “葉北征!” “鳳……梧鳳阿姐!” 少年看見她出現,眼神頓時亮起來,卻在看見她的衣裳時腳步頓時停滯。 “阿姐,你的衣服……” 此時劉退之剛從馬車上好整以暇地走下來,正好對上少年的眼神,那眼神恨不得將他吃了。劉退之吹了聲口哨,搖了搖扇子。 “哦,我在、在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沾了泥,便換了一身?!?nbsp; 她做賊心虛,摸了摸發燙的臉。 “摔了?可有受傷?” 少年眼神瞬間緊張起來,伸手就要抓過她的胳膊,她卻被一只男人的手拉到一邊。葉北征不忿地看過去,恰好對上一雙深沉的狐貍眼。 “本王說過,你的梧鳳阿姐與我在一處,不會有事?!?/br> 她拍掉劉退之的手,沒料到他先一步默契放開。少年看了看她又看看劉退之,突然向后一步,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山上沒有飯食,殿下想必是餓了。若不介意,可否在陋舍用了晚飯再走?” 她不知葉北征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可留劉退之在此用餐那簡直就是引狼入室。于是她簡單干脆地回了句: “他不餓?!?/br> 他看了她一眼:“你怎知我不餓?!?nbsp; 又笑瞇瞇地看著少年:“多謝相邀?!?/br> 梧鳳:…… 半個時辰后,她獨自坐在桌子的一端,葉北征與劉退之并肩坐在桌子另一端。葉北征盯著她,劉退之撐著下頜,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和葉北征。 飯食擺了一桌子,都是她平日里愛吃的菜,她卻毫無動筷子的心思。 少年正襟危坐,舉起筷子的手又放下,忽地一本正經地對她開口: “我知此言太過唐突,但北征已想了許久,并非臨時起意?!?nbsp; 他清了清嗓子:“待我及冠時,想求娶阿姐?!?/br> 啪嗒。梧鳳剛夾起的魚rou又掉回了碗里。 “哦?” 劉退之像是早已料到,眉毛挑了挑,一臉看戲表情。 “你你你葉北征你胡說什么?!?nbsp; 她連忙低頭夾菜,掩飾心里的慌亂。 “我知道,阿姐與殿下交情匪淺。但殿下也知道,阿姐她是鳳將軍,虎賁騎的主將,不可能做誰都妃嬪,在后宮里了此殘生?!?nbsp; 他眼睛看著梧鳳,卻字句都是在說給劉退之聽。 “北征,不得無禮?!?nbsp; 她呵斥他,然而少年像是鐵了心要將憋著的話一股腦說出來。 “殿下若對阿姐有過真心,就不應當為一時之歡愉,將阿姐困在此地一輩子?!?nbsp; 他字句清晰,擲地有聲。 她偷瞄劉退之,卻意外地看見他神情落寞,不再像方才那樣神采奕奕。 “我戀慕阿姐多年,敬重她是鳳將軍,也始終記得她是鳳將軍。我愿此生追隨她,與她同生共死。敢問殿下,你能么?” 少年眼神清澈,無所畏懼,直視著那個狐貍般的男人。窗外最后一縷晚霞在此刻褪去,月明星稀。室內尚未燃燭,她看不清劉退之臉上的表情。 “我不能?!?nbsp; 他輕笑了一聲,語氣是她從未聽過的苦澀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