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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衛梓怡的房間,陸無惜停下腳步。 見衛梓怡手虛虛搭在門上,似要進屋,陸無惜回過身,微笑著詢問:“衛大人,您明日真要親自去青樓?” 語氣輕松,像是同衛梓怡閑話家常。 衛梓怡掀了掀眼皮,房門推開一條縫,應道:“人多眼雜的地方往往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我們要辦案的,總免不了得去園子里逛一逛?!?/br> 這個道理,身為天衍宗宗主的陸無惜怎會不明白呢? 進屋的腳步頓了頓,衛梓怡忽的側身,拉近與陸無惜的距離,在月光下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奈何后者眸子一片幽深,瞧不見底。 衛梓怡深吸一口氣,提起兩分忐忑心思,故意揚起唇角,在戲謔中夾雜了幾許試探,壓低聲道:“陸宗主,你突然如此問我,難不成是在吃醋?” 陸無惜挑眉,眉眼間仍是淺淺的笑,大大方方地回答:“衛大人果然洞幽燭遠,小女子的心思從來逃不過衛大人的雙眼?!?/br> 反過來被陸無惜噎了噎,衛梓怡背在身后的手不著痕跡地攥緊了拳頭。 陸無惜那么坦蕩瀟灑,她反倒拿不定真假。 衛梓怡便不再細究,轉過身去,步子朝屋里邁,同時冷哼一聲,故作姿態:“若真是如此,那便對不住了,人世間美麗的皮相最不值錢,衛某可是個花花腸子,斷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br> 她走進房間,正要關門,卻聽門外傳來一聲輕嘆,伴隨似有似無的低語:“衛大人口中所說的這棵樹,是指哪一棵呢?” 衛梓怡背對陸無惜,沒有回答,只用力扣上了屋門。 第六十七章 夜里,衛梓怡仰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枕于腦后,仰頭望著昏沉沉的屋頂。 屋梁上邊兒黑黢黢的,像一只蟄伏于黑暗中的巨獸,張開血盆大口,耐心等著它的獵物不慎闖入。 衛梓怡凝神深思,思緒飄得很遠,種種念頭自腦海中劃過,有關于案子的,朝廷的,天衍宗的,以及……陸無惜的。 十分罕見的,她還思索起未來。 這未來無關于天下,無關于大義,只關乎她自己。 以往她鮮少沉思,更少思考自己的事情。 未來對她而言是一個不可破解的謎題,她永遠在追逐,在反抗命運束縛于她身上的枷鎖,她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活下去。 哪怕她的官位節節高升,她依然是一只籠中之鳥,她的命運受人擺布,囿于一方狹小的天地,張開翅膀便能觸及枷鎖,振翅之時,更是能聽見鐵索哐哐作響的聲音。 外人言道她性情桀驁,不通人情,不受訓教,率性瀟灑,可在既定的,無法撼動的鐵則中艱難求生,那丑態便已足夠可笑。 她不知未來在何處,只能盡可能把握每一個當下。窮盡此時,不知不覺,便是一生。 寂靜中,墻面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 衛梓怡警覺地豎起耳朵,尋找聲音出現的方向,視線偏轉,只瞧見一方空白的磚墻。 沒一會兒,敲擊聲又響起來,咚咚咚,和方才一樣,只響了三下。 那磚墻后邊兒,是陸無惜下榻的房間。 她側過身,面朝墻壁,安靜等著。不多時,便又聽見那篤篤篤的響動。 聲音確實是從陸無惜的房間傳出來的,陸無惜與她隔著一面墻,像個穩坐釣臺的漁翁,朝她扔了一只帶刺的鉤子。 分明是個朝不保夕的無情之人,卻總來有意無意地招惹她。 衛梓怡抿緊唇,如果她就這樣躺著不動,不予理會,那女人會如何? 她閉上眼,打算睡了。 這一次,寂靜持續了比先前更長時間,敲擊聲不再傳來。 衛梓怡又睜開眼,有點心煩。 她在榻上輾轉反側,終于還是耐不住內心焦灼,郁郁寡歡地起身,執起佩刀,抵著墻面輕輕敲。 咚—— 只響一下。 聲音響起的瞬間,她便覺懊惱,為自己失控的行為感到沮喪。 她抱著刀側轉身子,背對這面墻,長嘆一口氣,用意念驅使自己快些入睡。 可她剛轉過去,叩擊墻面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咚咚咚,咚咚咚,有節奏的連敲了好幾組。 墻面不同的部位厚薄不均,故而敲出的聲音也時而沉悶,時而清脆,若要尋個形容,大概像鼓點似的,僅以輕重便能分出不同的音色。 衛梓怡聽出來了,陸無惜敲的是她曾經在月泉琴樓演奏的曲子中的一句。 明明生來身子骨便羸弱,不僅要管理宗門,處置大小事務,還練得一身詭譎莫測的武功,能吟詩作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大抵是天妒英才,所以像陸無惜這樣天賦異稟的人,總是命短。 衛梓怡刻薄地想著,有意忽略了心尖上針扎似的綿綿刺痛。 她再一次起身,靜坐須臾,而后一躍而起,推開窗,從低矮無人的屋檐下穿過,再輕盈地躍入另一扇窗戶。 陸無惜懸著雙腿坐在床沿,衛梓怡突然出現,她似不覺驚訝,掀起長睫,眼底笑意流淌,拍拍身側空出來的床榻:“衛大人,坐?!?/br> “何不休息?”衛梓怡站著沒動,身后靠著窗臺,像是隨時會走。 陸無惜將腿收起來,兩臂環膝,歪了歪腦袋安靜瞅著窗邊的衛梓怡,小聲說:“一個人睡不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