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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卻寒珍重地撫過熟悉的冰涼劍身,長而緩慢地吁出了一口郁結肺腑的寒氣。相伴多年,哪怕“驚雪”折斷,沈卻寒靈脈被封,但靈劍與主人之間仍有微妙感應,是以方才沈卻寒動怒,死寂多年“驚雪”立馬跟著詐尸。 縱然它不會說話,可暌違經年,它還是認出他了。 沈卻寒目光下移,看到棺材里還有另一把詐尸的劍,于是順手將它也撈出來了,旋即目光訝異地凝?。骸啊@是‘開霽’?” 這把劍完好無損,只是蒙塵日久,此刻落到他手中,竟也有所感應一般微微顫動。劍身比‘驚雪’稍為厚重一些,通身都是青銅色,簡潔古樸,靠近劍柄的位置刻有四字劍銘,是為“青冥開霽”,不過以前同門中為了稱呼簡便,都直接稱其“開霽”。 這把跟“驚雪”一起塵封在棺槨里的,正是昔年南風的佩劍“開霽”。 南風站得遠遠的,并沒有靠近他的師兄和舊劍,只艱澀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沈卻寒看著兩把劍,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從他來松花城第一天就在疑惑的問題的答案。 “南風,”他甚至不敢回頭去看南風的臉色,低聲問,“這座琉璃塔……其實是我的墓,對么?”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這樣那樣,只有一些貼貼,嘿嘿。 第8章 往事 來到松花城后的每一天,沈卻寒都能看到飛雪中矗立的琉璃塔,他不止一次向不同人打聽它的來歷用途,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門,有的說那是用來關押重犯的囚牢,還有說是堆滿了法器靈寶的密庫,最夸張的答案是說此塔象征著魔尊大人修為通天徹地、品格潔白無瑕、地位無上尊崇、統治千秋萬代。 可是沒有一個人說過,那是他生命里一道巨大的傷口。 南風掐著指節強迫自己轉過身面向他,盡量用不那么沉重的語氣說:“是……門派散了,九云山劍冢沒人打理,我就重新修了這座塔,這沒什么可稀奇的,你若不喜歡——” “你給我修個墳是沒什么可稀奇的,”沈卻寒沒容他繼續狡辯下去,奇怪地問,“但是你在我的墳里來去自如,還把‘開霽’跟‘驚雪’放在同一口棺材里,這不稀奇嗎?” 南風:“……” 他們劍修就是這么討厭,永遠在該開竅的時候不開竅,不該開竅的時候瞎開竅。 沈卻寒與他多年相處,知道南風的習慣就是喜歡把特別重要的東西放在臥室,坐臥都要看見才心安。所以除非是他自作多情、把自己的分量估算得太重,恐怕比起度虛宮,琉璃塔才是那個真正能令南風感到安心的地方。 兩人只對視了短短數息,南風便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破罐子破摔地一撩衣擺,輕車熟路又很不講究地靠著水晶棺槨席地而坐,還拍了拍旁邊的地面,示意沈卻寒也一起坐下。 “真是……”沈卻寒萬般無奈地看著他,“你不嫌涼嗎?” 說歸說,他還是順著南風的意思坐下了,驚雪和開霽都橫擱在膝頭,南風怕他冷,特意伸手把他拉近一些,兩人肩抵著肩,就像寒冬臘月里挨挨擠擠的兩只幼鳥,蜷縮在四處透風屋檐下,只能依靠彼此的體溫取暖。 “師兄,你能不能先告訴我,這一百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沈卻寒側頭睨他:“想聽你說句真話就這么難,我還得先把族譜給你背一遍是吧?” 他這一眼漫含著挑釁與少年氣的驕矜,目光自下而上,如同無形的羽毛一樣強硬卻柔軟地刷過他的臉,無論樣貌還是神情,簡直同過去一般毫無分別。 如果是以前的南風,此時肯定已經毫不猶豫地去抓他的手,熟練地施展撒嬌手藝;可現在的魔尊繁塵連觸碰他都要鼓起十分的勇氣,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沈卻寒,企圖無聲地求饒。 沈卻寒被他看得心軟又心癢,忍不住抬手在他頭上呼嚕了一把,把微涼順垂的長發揉得炸起幾根毛,才滿意收手,正經人似地道:“好了,不是故意瞞著你,實在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睜眼就是十幾天前,在凡間地界的山洞里,出來后一打聽,才知道竟然已經過去了一百年?!?/br> 他忽地想起什么來,問道:“照眼下的情況看,我應當是沒死成才對,只是被人轉移到了別的地方,你們當年既然沒親眼見到尸首,怎么認定我已經死了?” 他每說一個“死”字,南風的臉色就難看一分,然而避無可避,他再不愿說也只能開口回答:“我們在山上接到千鐘門傳信,說你已經……已經被魔氣吞噬,粉身碎骨,城中只找到了你的斷劍。后來我們又試了各種的法子,借來許多招魂法器,也都沒有回答?!?/br> 沈卻寒“唔”了一聲,點頭道:“難怪,連魂魄都召不回來,十有八/九就是了?!?/br> 南風閉了閉眼。 他沒有說的是,在占據松花城以后,他走遍了城中每一寸角落,親手翻開過每一塊遺落在焦土上的尸骸,窮盡人力,最后卻只能證明他最重要的人已經徹底身死魂消,無跡可尋。 “有人搶在你們前面救了我,”沈卻寒思忖道,“誰會做這種事?既然肯出手相救,為什么又不告訴你們?” “當年松花城除魔這件事蹊蹺很多,不止一股勢力在里面攪混水?!蹦巷L道,“師兄,你不知道是誰救了你,那你知不知道是誰害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