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兒佳婦 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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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抱著頭,脆弱又無助,仿佛被什么東西長久折磨,今日終于逃出生天。 “嗯?!?/br> 她帶著點顫音,余悸未消。 幽閉的馬車車廂中,真的再無他人。 蕭游想起之前謝靈玄把她抱在膝頭的樣子,血直往腦袋上涌。他難以抑制心中情愫,變本加厲地攬了一下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溫小姐,你要去哪里?若是沒地方去,先去我的民房好不好?” 溫初弦瞥見了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 她展臂擦了擦眼淚,不留痕跡地將肩頭從他手下滑開,道,“我與先生早就說好了,出了門后分道而走。日后相遇,我再報答先生的大恩大德?!?/br> 蕭游為難道,“那怎么可以?你一個弱女子,我怎么能把你丟下不顧?你想去哪里,只管和我說了,我送你去,花費我來出?!?/br> 其實溫初弦包袱里帶的銀票和細軟,遠比蕭游的全部家當還多,他之所以這么說,只是盼著能和她多待些時候罷了。 溫初弦推辭,“不用。我家人一定會來尋我的,先生跟著我,恐受連累?!?/br> 蕭游想起那謝靈玄,不過是個畏怯母親的怕事之人,之前溫初弦被長公主關了那么多天的禁足,那人都不敢求情,此番就算發現溫初弦不在了,頂多追過來質問兩句,然后和離,還能怎樣。 于是便道,“你若怕他來尋你,我替你擋著?!?/br> 溫初弦不理,她只盼著晝夜趕路,遠離長安,走得越遠越好。 此番要是被謝靈玄給抓到,以那人的狠毒程度,不說死路一條也至少得缺胳膊少腿。 她不想跟蕭游同行,人越多,越是拖累,況且她只是靠容色吸引了蕭游,并不能完全信得過他。 此行實在過于順利,沒有發生什么意外的禍事,甚至許多預想到的困難都沒發生,這倒令溫初弦惴惴不安。 但她此時被外界新鮮自由的空氣所包圍,思緒亂得很,實在顧不得細忖這一節。 她要找個地方藏起來,讓謝靈玄發現不了,然后待來年水暖鴨肥,南下去湘陰,金陵,江南。 此后她的人生就都是歡笑的好日子了,再不必整日愁云慘霧守著深閨了。 她費盡力氣,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作者有話說: 第47章 暗奪 長房夫人沒了, 水云居內一片人心惶惶。 自從公子撤掉溫初弦身邊的許多婢女后,她的行蹤便開始飄忽不定。 尤其是近日來溫初弦性情怪癖,獨寵云渺一人, 汐月和樂桃根本就不讓近身。 今日她會失蹤,仿佛早有朕兆。 汐月樂桃兩個大丫鬟心急如焚,派人以千里馬將消息傳給謝靈玄, 急于星火。 又將此事稟告給了長公主,派家丁走卒在長安城內外天羅地網地搜尋溫初弦,可卻都徒勞無功, 哪里還摸得到溫初弦的半片衣角。 樂桃注意到,夫人妝奩下的小抽屜空了, 里面原本放的數疊銀票、金銀首飾也沒了,連同一塊消失的還有兩套衣衫……便更加確定溫初弦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而是走了,有蓄謀地走了。 噩訊被送到了謝靈玄那兒, 又過了好幾個時辰,謝靈玄才回到府中。 水云居的下人們弄丟了溫初弦,釀成大錯,惶恐不安地跪了一地。謝靈玄聞得事情的原委后, 并未過分苛責眾奴。 云渺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溫初弦失蹤時,身邊陪伴的只有云渺, 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她。 云渺見這陣仗有些害怕,但見謝靈玄如她料想得那樣,依舊維持著端凝的辭色, 并未暴跳如雷、毆打下人, 她又不那么害怕了。 她定定神, 把溫初弦教給她的話說出來。 “奴婢本來在侍奉夫人小睡, 夫人忽然說要出去一趟,少頃便回,不叫奴婢跟著,奴婢便只得留下了,之后夫人就不見了?!?/br> 謝靈玄問,“便是如此了?” 云渺抿抿唇,下意識躲避,“是,公子,奴婢只知道這么多了?!?/br> 謝靈玄沒再深問,遣退了云渺。 汐月原認定了云渺可疑,指望著公子能從她口中盤詰出夫人的去向來,沒想到公子就這么把她放走了。 “公子,這云渺的哥哥便是戲班子的話本先生,她一定知道什么,您不如把她送官嚴辦,才能逼她說實話?!?/br> 謝靈玄嗯了下,未置可否。 夫人沒了,汐月看上去比他還急。 他淡淡問道,“記得府中剛走了一批戲子,大門一共放了多少人出府?” 昨今兩日出入謝府的,除了廚房走卒、采買丫鬟、溫家大哥兒,還有就是那一批群玉閣的戲子。 賬房掌事誠惶誠恐,詳細將撥銀的單子奉上給謝靈玄。大門守衛言道,一共放了戲班子的一十二人出府。 汐月等人都記得清楚,戲班子一共有十一個人,此番憑空多出一人,定然就是夫人了。 可問起守衛,守衛只記得那些戲子是群大花臉,穿著戲服,都是男人,卻并不曾看見溫初弦那般的女裙釵。 事情看似陷入泥淖中,毫無頭緒。 已近戌時末,夜色濃得如潑墨。 水云居內散亂的人影,如一團團張牙舞爪的黑色火焰,在躁動的空氣中來回來去晃動。 慘淡清冷的月光灑下來,謝靈玄對月靜然佇立,手心握有慈憫的佛珠。 屋里屋外雖黑壓壓跪了幾十人,但誰也不敢吱一聲。 明明公子沒說什么,也沒罰任何人,不知這揪心的恐懼從何而來。 群玉閣的戲班子老板等十人被連夜擒了過來,丟在冰冷的青磚石上。 老板一輩子都是賣藝的本分人,萬萬沒想到,因為一個臨時收留的話本先生,就闖下如此禍事。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都是那話本先生,說是要帶妹子出府,所以才多了一個人,小人以為不是什么大事,不想……貴人饒命,貴人饒命!” 欲找班子里那位姓蕭名游的話本先生,可他卻也和溫初弦一樣蒸發了。 一同被叫來問話的,還有芳姨娘。 芳姨娘是謝公爺那邊的親戚,一個孀婦,無依無靠,漏夜被遣押至此,如何能不心慌。 謝靈玄叫人給芳姨娘賜了座,“如今水云居的亂子,姨娘也看見了。您若知道些什么,還請據實以告?!?/br> 他不曾對長輩無禮,面容還是謙卑恭順的,卻自有一股看不見的威勢在其中。 芳姨娘誤信了溫初弦的話,以為昨日她只是與娘家哥哥相見,否則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縱容內府女眷與外男同處一室。 她本來還納悶,那在邊疆歷練過好幾年的溫小將軍,怎么就變成一個細皮嫩rou的小白臉了? 這一疑點,她當時就該深究的,現在想來著實后悔不迭。 芳姨娘戰戰兢兢,不用逼問,就把知道的一切吐了個干凈。 溫初弦原對她們母女倆有大恩,她這么做頗有恩將仇報之嫌。但芳姨娘更怕謝靈玄遷怒,耽誤了自己女兒的婚事,只得賣了溫初弦。 臨了還特意強調這一切都是溫初弦自己的主意,她被蒙在鼓里,可和這件事一點干系也無。這倒不算扯謊,她確實提前不知道。 謝靈玄沉吟片刻。 迄此為止,事情算是捋順。 他還以為她能用多高明的手段逃跑,沒想到只是靠著籠絡人心,用點子小兒科的障眼法罷了。 若非他有意放了水,故意選在這時候出遠門,她這拙劣的計謀還真混不出去。 只是他已再三挽留過她,低眉順氣,軟語央求,她卻還是要和一個野男人私奔。如此決絕,著實令人悲傷不禁。 冥煙寒色,在他眸底隱秘而冰冷地燃燒。手中連珠轉動的佛珠,空余一片愚慈。 長公主聽聞云渺和芳姨娘闖了大禍,急匆匆地往水云居而來。 她內心深處恐懼會鬧出人命來,所以想勸玄兒一勸……可這念頭一浮出腦海,連她自己都被嚇一跳。 她為什么要這么往壞了想玄兒呢? 玄兒從小到大都是溫良恭讓的,又怎么會殺人,真是杞人憂天。 到了水云居,果然見一切平靜,下人們正在灑掃收拾,并未出什么大亂子。 芳姨娘被妥善送回房了,就連本該受責的云渺、汐月等人,也一切如常。 長公主苦笑一聲,自己近來真是越來越糊涂了。 謝靈玄瞥見了她,喟然道,“大半夜的還驚動了母親,著實是兒子的罪過?!?/br> 長公主恨恨道,“出了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母親說?母親替你拿主意。那溫家的庶女……也真是水性楊花,竟敢做出私奔這等丑事來。待將她追回來,我謝家便送上一紙休書,叫她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謝靈玄神色隱晦,“兒子與她的婚事是陛下御賜的,怎能說休妻就休妻。若有過錯,也一定是兒子的過錯,兒子會把她追回來,勸她回心轉意?!?/br> 長公主聞此真是泄氣,深恨謝靈玄這軟塌塌的性子,真是和她年輕時一點不像。勸那女人?那女人都做出這等丑事了,若不休了她,謝家門面何在? 謝靈玄扶長公主坐下,見她愁蹙蹙的煩悶不可當,便故意霽顏說起另一樁事引她注意力。 “方才和云渺閑談了兩句,才知道云渺本非奴籍,她失散的父親原是商府的賢大老爺。兒子想她侍奉兒子一場,如今既有了親生父親的下落,兒子得幫她相認才好?!?/br> 長公主白了他一眼,云渺只是一個通房罷了,因年少時曾陪過謝靈玄讀書,謝靈玄總是愿意寵著她。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考量這些個閑事?!?/br> 謝靈玄清和笑笑,“母親勿怪,若能讓她們父女團圓,也算是功德一件。兒子明日就派小轎送云渺去商府,看看商府那邊認不認她?!?/br> 長公主思緒亂紛紛,只惦記著溫初弦的下落,不欲理這些雜事,只揮揮手讓他隨便。 謝家這是怎么了,近來運勢如此晦迷。 玉兒的媳婦剛剛小產怒而奔走回娘家,玄兒娶的那浪浮女人居然也跟人跑了,她和公爺就這么兩個兒子,老天爺莫不是存心要亡她謝家不成? …… 溫初弦失蹤的消息傳到了溫老爺耳中,溫老爺與何氏俱是驚詫萬分。 弦兒一向是他們最恭順的女兒,膽小怕事,逆來順受,且又嫁得良婿……謝靈玄不是她年少時的心上人么,她怎會和別的男人私奔呢? 當下溫老爺命溫伯卿帶著手下,幫助謝家人一道尋找溫初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