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1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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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雖是籌謀多年,但也不可能把控住天下、把控整個朝堂。 是以,他決絕地去往死地,卻將唯一的后路,留給了她。 宋初瓷也是在跟著這個暗衛死遁以后,方才從他這里慢慢知曉,有關桓頌、有關她阿兄的事情。 宋初瓷看著身后的暗衛,良久,嘴唇翕動,道:“那我阿兄呢?我們就要這樣,撇下他不管嗎?” 暗衛道:“主子做好的決定,無人能阻攔。況且,事到如今,我們也無力更改?!?/br> 他們人手有限,大都折損在華清宮的那場兵變之中。 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護送宋初瓷安全離開。 然后,再等著主子的后手—— 這些年,圣人為了求得長生,一直在服用清元道長煉制的丹藥。 可他不知,那味丹藥,其實是慢性的毒藥。 日積月累地耗損著他的壽元,只待時機成熟,便會毒發致命。 如今估摸一下時間,恐怕再有不久,便是他的大限將至。 聽了他的話,宋初瓷不免啞然自笑,帶著幾分苦澀,“所以,就要讓我冷酷無情,眼睜睜看著我唯一的親人,死在我面前嗎?” 暗衛眉頭微蹙,還未來得及應話。 這時,屋門忽被叩響,傳來堂倌的聲音,“客官,你們要的碧螺春好了?!?/br> 暗衛不由得神情一變。 他們現在暫住崇義坊的一處驛舍,來之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特意囑咐過,莫要輕易叨擾。 適才,他也不曾點過什么碧螺春。 出于殺手的直覺,他沒有回應,而是徑直走到宋初瓷的身邊,挑起珠簾看向外頭。 旋即,他道一句“得罪”,便摟過宋初瓷的腰肢,帶著她從窗口跳了下去。 怎知甫一落地,就有幾個身著玄黑勁裝的男子出現,將他們包圍。 奚平緩步向他們走近,看著身形纖薄的宋初瓷,道:“宋姑娘,請隨我們走一趟罷?!?/br> *** 圣人回宮以后,率先做的一件事情,便是懲治此次和桓頌一起謀事的陳炳榮,并且讓兵部重新安排了一位千牛衛將軍,整治千牛衛內部,拔除桓頌安插在其中的爪牙。 隨即,又召喚了清元道長進殿,對他進行了一番嚴審。最后才從他這里得知,原來那些所謂的長生之藥,不過都是桓頌為了加害他,特意煉制的慢性毒。 得知此事,圣人萬念俱灰,但還是強撐著,吩咐道:“喚溫清平過來?!?/br> 殿內的鎏金瑞獸香爐騰起輕煙縷縷,溫清平跪在榻前為他號脈,神情愈發凝重。 圣人見到他的反應,便也知道,自己的狀況已是算不得樂觀。 他也懶得再問,于是對著那鼎煙霧繚繞的香爐怔怔出神,良久,終是開口道:“你直接說,朕還有多少時日?!?/br> 話音甫落,溫清平連忙跪倒在地,冷汗涔涔地應道:“陛下乃是真龍天子,萬壽無疆?!?/br> 圣人不由得冷笑:“都這種時候了,就少來這套了?!?/br> 說罷,他暗自輕嘆:“既如此,有些事情,便不能再耽擱了?!?/br> 他下意識地想要喚來桓頌,可是環顧四周,方才后知后覺地憶起——他信任多年的這人,早已背叛了他。 圣人愣了一會兒,只好再叫其他人的名字,“備筆墨,擬旨?!?/br> *** 八月十二,回返長安的翌日。 宮里的圣旨,便由中書省下達至鎮國公府。 第168章 前來傳達旨意的, 是吏部的尚書張廷玉和中書令岑道。 與其同行的,還有黃門侍郎鐘沿。 宮里、中書省和尚書省都來了人,足見圣人對此事的看重。 好在鎮國公府對此早有預料, 聽旨的時候,并無過多意外。 “門下:朕之第七女昭陽公主, 克嫻內則, 淑德含章。承賢鎮國公府第三郎,地胄清華,風神閑悟, 立志溫裕, 局量宏雅[1],年已成立, 未有婚配??少n昭陽公主與鎮國公世子,得佳姻?!?/br> “中書令岑道, 宣?!?/br> “吏部尚書張廷玉, 奉?!?/br> “……” “告鎮國公世子,奉被?!?/br> “詔書如右,符到奉行——”[2] 能得圣人的賜婚,可謂是承天之祐。 接到這道敕旨以后, 整個鎮國公府便忙碌了起來。 畢竟,謝言岐締姻是喜,能夠尚公主, 更是大喜過望。 ——況且這位公主, 還是帝后最為疼愛的金枝玉葉, 如何都怠慢不得。 雖說昭陽公主是皇室的金枝, 和皇室的締姻相較于平常來說, 要更為隆重和繁瑣, 須得注意的地方,也是數不勝數。但兩姓結好之事,上起天子,下至庶民,無不是承襲“六禮”行事。 也即是: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不過,既是圣人賜婚,倒也能省去一些章程:用不著再去說親和問名。 到納吉這步,宮里自有皇家的道觀合算,得到的結果,是大吉,天定的良緣。 得知此事,謝夫人好幾日都是喜笑盈腮。 盡管知曉宮里的打卦萬不會有差錯,但她還是放心不下地帶著自家的兒媳藺蘭,一起去了趟承恩寺,找那里的高僧幫忙合八字。 高僧拿著兩人的庚帖,道:“蘊川,初沅……一個是河川之蘊蓄,一個是沅水之初聚。按理說,這沅水細流,滿途千溝萬壑,難以匯至河川。但也好在,這兩人皆是情深一往:河川沖決險阻,沅水涓滴成河,縱是山海不可平,亦可挾山超海,永結同心?!?/br> “若是他們能結為連理,往后余生,定然是伉儷情深、白頭相守?!?/br> “確實是,天意難當的佳姻?!?/br> 謝夫人算不得迷信之人,可她聽完大師的這段卦辭,反倒是深信不疑。 ——畢竟他這話,確實是言之有故。 這兩個孩子,可不就是如此么? 初沅雖是玉葉金枝,但卻命途多舛,是謂潺潺細流。 而他們家三郎這個性情,慣是肆無忌憚,莫說中間隔著千溝萬壑,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能端了——當年昭陽公主尚且流落在外的時候,他就不顧門第之差地想要娶她,只可惜,天違人愿,彼時終究沒能締結良緣。 之后分別三年,昭陽公主恢復身份、回到長安,多的是郎君心向往之。 若非情之所鐘,她又怎會遲遲未有婚約? 若非一往而深,這三年,他們家三郎又怎會一直守著舊情不肯忘? 所以啊,這位高僧說的,確實在理。 他們家三郎和昭陽公主,那就是天賜的良緣。 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接下來的章程,謝夫人縱是忙碌,卻也未曾減少過笑容。 通過婚書以后,這事兒,幾乎就是板上釘釘了。 然后,是請期。 因著公主出降,非同一般。 工部還需要重新為公主修繕宅邸,是以,欽天監將親迎的日子,定在了來年的二月十六。 鎮國公府這邊在為家中喜事籌辦。 朝廷那邊,亦是在為政事焦頭爛額。 桓頌欺君罔上、意欲謀反,按照律例,理應重懲。 然,不知是因何緣由,圣人遲遲未能做出決斷。 于是桓頌便一直困在大理寺牢獄,聽候發落。 這事久懸不決,慢慢地,隨著時間的流逝,民間有關昔年宋家的議論,也逐漸是謬種流傳。 ——畢竟時隔多年,昔日切身經歷過那場叛亂的百姓,儼然是再難追憶。 一時間,一些不明真相的庶民竟是開始猜測,當年的宋氏之亂,是否另有隱情。 如果宋頤真的是罪有應得,那么他的兒子又何須歷經宮刑,忍辱負重地在皇宮蟄伏多年,就只為尋仇呢? 甚至,還有人妄自揣測,道是當年的宋頤功高蓋主,為圣人所忌憚,是以,方才招來了滿門抄斬的橫禍。 縱是皇權神圣不可侵犯,但普天之下的悠悠眾口,又如何能悉數堵??? 這樣的流言蜚語眾口相傳,愈演愈烈,到最后,竟是鬧得人心惶惶。 若是任由此事繼續演進,恐怕,有損帝王權威。 因此,九月初一的朔朝之上,有朝臣手持玉笏出列,躬身對著圣人聲請道:“陛下,桓頌乃是宋頤余孽,如今,他又效仿其父,勾結朝臣,蓄意兵變,意圖謀害陛下,實乃逆臣賊子!還請陛下盡快定奪,除去這個禍害!” 圣人身著十二章紋飾玄衣,頭戴翼善冠,高坐在金交椅上。 半個月的光景,他就已經因為病弱,形銷骨立,憔悴不似往日威嚴。 聽了這話,圣人不禁神情一恍。 這些時日,他一直對外宣稱:暫且留下桓頌,是由于尚未查清原委,不知其勢力深厚,是以,方才未有決斷。 可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清楚,這不過,只是一個托辭。 ——他還是,于心不忍。 許是老之將至,又許是因為最近經歷的重大變故,近些時日,他總是會憶起往昔,想起他還和宋頤、謝懷,攜手并肩、橫掃千軍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