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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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最應該致謝的,是二樓雅間那位漂亮少年。 若非他只作詩半闕,甚至還中途離場,今日這抱月樓的頭籌,就不是他的掌中之物了。 思及此,蘇承澤的笑意,不禁有些凝固。 他聽抱月樓的堂倌說,那位小少年是跟著長公主來的,說不定,是長公主豢養的面首。 若真如此,那還真是可惜了。 恰逢此時,長公主的翟車從他們跟前轆轆駛過。 徐徐晚風吹動車窗的曼簾,忽起忽落的縫隙中,蘇承澤瞧見一道極為熟悉的側影。 正是今日詩會,坐在二樓雅間的那個清秀少年。 待到翟車行遠,消失在長街盡頭,蘇承澤終是后知后覺地回過神,心中落寞。 原來,堂倌所言,竟是真的。 那個才華橫溢的少年,當真是長公主的入幕之賓。 可惜,真是可惜。 這么前途無量的一個少年,就這樣給困住了。 *** 亥時。 謝言岐踩著蒼茫暮色,回到鎮國公府。 其時,鎮國公夫妻倆恰好用過晚膳,對坐在庭院中的石桌前弈棋,瞧見是他披著夜色而歸,鎮國公夫人連忙站起走近,問道:“蘊川,你這個時候回來,可曾用過晚膳了?” 謝言岐循聲朝他們望去,先是拱手一揖,“未曾?!?/br> 得到應答,謝夫人也不管桌上的棋局了,連忙去小廚房張羅,重新備膳。 是以,謝言岐便被鎮國公叫到棋盤前,填上謝夫人的空缺,繼續先前的棋局。 鎮國公落下一子后,在不經意間抬頭,瞧見了他唇上留存的咬痕。 ——傷口未愈,猩紅的牙印,就顯得尤為矚目。 鎮國公不禁蹙起眉宇,下頜微抬,指了指他的方向,示意著問道:“你這是怎么回事?” 謝言岐知道,這明面上的傷,始終無法瞞過旁人的眼睛。他伸指輕碰一下,隨即,漫不經心地一笑,道:“不小心磕的?!?/br> 他這話說得坦然,一點都沒有心虛作偽的意思。然,鎮國公卻是揚手將棋子扔到他身上,喝道:“你還唬起你老子來了。這么明顯的牙印,你當我是瞎呢?”他又不是什么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不可能連這樣的端倪都察覺不出來。 謝言岐歪了下頭避過,從容自若地繼續落棋。 待塵埃落定,他起身,對著鎮國公一揖,道:“阿耶,承讓?!?/br> 直至此時,鎮國公才留意到滿盤皆輸的棋局。 先前謝夫人與他對弈,他夫人執白,他持黑,白棋落于下風。 后來,謝言岐頂替謝夫人的位置,繼續先前的棋局,不過幾招,就已形勢逆轉。他的黑子,輸得徹底。 鎮國公瞅著占據半壁江山的白子,不由一愣。 恰在這時,小廚房也溫好現成的膳食,謝夫人過來叫他去用膳。 謝言岐全過禮數后,便借此離去。 瞧著夜色中,身形挺拔、漸行漸遠的幼子,鎮國公的眉宇不由蹙得更緊,冷嗤道:“蘊川這孩子,真是越發不像話了!” 旁邊的謝夫人面露不解,“他又是哪兒招你惹你了?” 說著,她目光流轉,覷見了桌上局勢大變的棋盤,頓時了然,“你這是輸了,不服氣呢?” 鎮國公不可思議地瞳眸瞪圓,“你這是什么話?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么?你知不知道,這小子在外面廝混,嘴都讓人給啃破了,剛才你就沒看到嗎?” 許是因為他的提醒,謝夫人果然后知后覺地記起,謝言岐唇上的那道口子。她握著手驚道:“蘊川居然在外面招惹了風流債?不成不成,這可不成??磥?,我得趕緊給他相看一門親事,讓他收收心!” 鎮國公在旁邊冷哼:“定門親事,好去禍害別人家的好姑娘嗎?” 謝夫人瞪他一眼,“懶得理你,我明兒就進宮去,問問貴妃娘娘?!?/br> 剛巧,最近謝貴妃也在為那位昭陽公主相看青年才俊。她看看,能不能也讓謝貴妃幫忙留意一下,旁的貴女閨秀。 第九十六章 翌日一早, 印著鎮國公府徽記的青帷馬車,便踩著熹微晨光,轔轔轆轆地往皇城方向行進。 半個時辰以后, 就駛到朱雀大道盡頭,見到巍峨宮城。 從始至終, 謝言岐都打著馬隨行一旁。 覺察到馬車速度減緩, 車里的謝夫人掀起曼簾,道:“蘊川,等下我進宮去面見貴妃娘娘, 也許會在宮里多逗留些時辰。所以你散朝之后, 不必等我……” 說著,她目光下移, 后知后覺地留意到謝言岐唇上的傷痕,不禁有剎那的愣怔。 昨晚暮色晦暝, 加之他唇上還留存著血跡, 讓人看不真切傷勢,她就沒有深究。 如今一.夜過去,他的傷口已經結痂,顯而易見的, 兩顆牙印。 瞧著他唇上的印記,謝夫人不由心頭一梗。 今晨,她和鎮國公趁著謝言岐用膳之時, 單獨找奚平問過。奚平支吾著坦白, 說他這傷, 其實, 是去平康坊的紅袖招落下的。 是, 她承認, 他們家三郎,是因為生得一副過于風.流的面容,顯得有那么些不正經,但她一直覺得,三郎的骨子里,應是正經的,起碼潔身自好,不會在外面廝混。 謝夫人實在有些膈應,自家兒子到秦樓楚館那些地方,去拈花惹草。 思及此,她打量的目光,難免徒添鄙棄。 瞧見她眸里微妙的情緒變化,謝言岐又如何猜不出她的心思? 他無奈地抵了下唇角,未愈的傷口,登時泛起輕微刺痛。 只是,這傷根本無從說起。 他不能為一時的解釋,壞她的清譽。 如此,就只有他去背下這個風.流的聲名。 謝言岐的唇角扯起些微笑意,應道:“好。不過,近日命案頻發,頗有些不太平,母親記得萬事小心,切莫在外過久逗留?!?/br> 謝夫人現在,是如何都瞧他不順眼,對他這幾句出言的關切,亦是敷衍地答了兩聲好,便催促車夫往建福門進,及早進宮面見謝貴妃。 原本臨行之際,她是想出言敲打他一番的。 然,他這個年紀,有那方面的需求,也實屬尋常。 所以謝夫人思來想去,猶豫著,沒說。 …… 因是提前請示過圣意,她進宮以后下車,很快便有謝貴妃宮里的宦官前來接應。 謝夫人跟著那個小宦官越過重重宮門,不多時,就行至太液池畔。 此刻,身著繁復宮裝的謝貴妃正坐在池邊的石凳上,往水里撒著魚食。 雖說以前兩人姑嫂相稱,但今時不同往日,謝夫人還是循規蹈矩地全了禮數。 之后,她們并肩坐在岸邊,先是拉了些家常。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謝貴妃尋了個時機,遣退周圍侍奉的宮人。直至此時,旁邊的謝夫人這才道明來意。 “阿嫂是想讓我幫忙留意一下,有沒有適齡的姑娘,可以和蘊川相配?”謝貴妃重復她的話問道。 謝夫人頷首應道:“是。最好是那種……稍微強勢些,能夠管得住三郎的?!币悦馑捎H以后仍舊不懂收斂,繼續在外面鬼混。 聽完,謝貴妃細眉微蹙,思忖片刻之后,忽而笑道:“稍微強勢些的,我這里沒有;不過,倒是有個能管得住他的?!?/br> 謝夫人捺住欣喜問道:“是哪家的姑娘?” 謝貴妃湊到她耳邊,用手擋著小聲說:“天家的掌上明珠,昭陽公主?!?/br> *** 巳時三刻,宣政殿上,典儀官高喝退朝。 這日,謝言岐復又被圣人身邊的桓頌叫住,到紫宸殿外面的廊廡,說是有要事相商。 見此,從他身邊經過的同僚不免拍著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道:“謝大人當真是好福氣??!有圣寵不說,看來這艷?!膊粶\??!” 他指的,自然就是謝言岐唇上的咬痕。 從上朝至今,謝言岐已是聽過不少此般調侃之語。 畢竟,頂著這么顯眼,還有幾分曖昧意味的傷痕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任是誰,都要多看兩眼,更別說,如今他還身居高位、風頭正盛。 聞言,謝言岐抬手輕撫傷痕,忽然扯了下唇角,“倒希望如此?!?/br> 那日之后,也不知,她是否還愿意見他。 和朝上同僚別過以后,他隨著桓頌從閣門出,在紫宸殿外面的廊廡靜待圣人傳喚。 桓頌解釋道:“陛下正在更衣,就麻煩謝大人在這兒多等一會兒了?!?/br> 謝言岐眼瞼半垂,斜眸打量著他,忽而輕聲嗤道:“桓公公倒是對陛下的事情,了如指掌啊?!?/br> 桓頌始終低著頭,作出謙卑姿態,一番話卻說得不卑不亢:“陛下的事,便是雜家的分內之事?!?/br> 這番話,實乃逾矩。 圣人是天下之主,管的是天下事。 他一個宦臣,竟是敢將圣人的事情攬為已任。 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不過,他似乎也準備沒在謝言岐面前掩飾不軌之心,說完,徐緩抬起頭來,四目相對之際,唇畔浮笑意,耐人尋味。 見此,謝言岐小幅度地抬了下眉眼,分明還是笑著,眼神卻在這短暫的對視中,逐漸冷冽。 恰逢此時,圣人也換好常服,緩步邁過門檻,朗聲笑道:“蘊川,久等了吧!” 說著,他坐到廊廡下擺放的幾案前,示意謝言岐在對面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