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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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此地距離關雎苑不遠,不多時,馬車便踩著轔轔之聲,停在了門外。 奚平熟練地吩咐煎藥,等深褐的湯藥送來之時,初沅也換好了干凈的衣裳,提裙穿過廊道,匆匆進屋。 今夜之后,饒是奚平這種不諳兒女情意的木疙瘩,也能看出謝言岐對初沅的與眾不同。 他愣怔片刻,遲疑著將手中藥碗遞交給初沅。 只是不曾想,初沅聞到那股藥味,便微不可查地顰起了眉,小步退后些許。 但這下意識的退卻也只在瞬間。 她屏息靜氣,伸手接過了晃蕩著苦澀的湯藥,隨即凝眸望向奚平,咬咬唇,問道:“奚公子,你能告訴我,世子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嗎?” “是……生病了嗎?” 可他今夜的狀態如此反常,分明又不似普通的病癥。 奚平看了眼那雙澄澈的眸子,垂首道:“姑娘,這個問題,或許只有世子才能回答你?!?/br> 言外之意便是:只有謝言岐能決定,她到底值不值得交托真心,知道這個答案。 奚平還有個來風要審,他將這里的事情交給初沅以后,便先行離去。 初沅坐到床邊,低下頭,去看他的臉。 他雙眸緊闔,眉眼褪去失控時的戾氣,倒被他此時的冷白膚色襯得,有幾分破碎感。 初沅試好溫度之后,便舀起小勺湯藥,遞送到他唇畔,緩緩上提勺柄,喂藥的動作耐心又細致。 一次接一次地重復著。 期間好幾回,她都險些被藥的味道熏得作嘔。 好不容易藥碗見底,她的眼眶也有些泛紅。 也說不清楚,究竟是在為什么難受。 初沅捻起絹帕,小心翼翼拭去他唇上沾染的湯藥,湊近看他的時候,鼻尖發酸,止不住地酸。 或許是害怕,又或許是擔憂。 睫羽振翅輕顫之時,凝在眼睫的淚珠終是倏然墜落,砸在了男人的臉上。 初沅一愣,忙是用絹帕去擦。 誰知下一刻,皓腕便被握住。 謝言岐睜開眼,隔著咫尺的距離望著她,唇角微翹,漾起一絲極輕的笑意,“……哭什么?”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食言了>人< 我今天都調整好時間準備拿出大干一場了,結果開干的時候姨媽忽然造訪,疼得我一下午都在床上打滾(嗚嗚嗚而且最近疫情封了也沒辦法買藥 我周末,再試試 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orz 第五十章 他眉眼清雋, 望她的目光中噙著疏懶,又變成了她熟知的那個模樣——跅弛不羈,恣意瀟灑。 多情又似無情, 玩世不恭。 初沅深深凝盼著他,四目相對之時, 總感覺, 久違得恍若隔世。 她懵然睜著眼眸,睫羽上的淚珠欲墜未墜,似極了花枝懸垂的晨露, 剔透晶瑩。 分外惹人憐惜。 謝言岐無奈輕嘆, 抬手握住了她的后頸。 初沅不得不隨他的動作俯身,伏在了他胸|前。下一刻, 帶著些微涼意的唇便印上了她的眼睫,溫柔卷走那滴淚水。 初沅反應遲緩地抬眸, 正對上他垂目而睥的目光。 他單手捧著她的臉頰, 略帶薄繭的指腹,輕撫過她泛紅的眼尾,嗓音暗?。骸盀槭裁纯蘖??嗯?” 初沅顫著眼睫垂眸,低聲道:“因為, 因為害怕……” 害怕。 謝言岐眸色轉黯,唇角勾起的弧度卻是愈深了幾分。 確實,是該害怕。 他毒發的時候, 幾乎沒有理智。 更別說, 她還親眼目睹了他的失控殺戮。 端量著她躲閃撲動的鴉睫, 謝言岐緩慢松手, 放開了她。 縈繞鼻端的馨香倏然淡去。 初沅撐起身, 脫|去了鞋履, 隨后上榻側臥他身側,探出細白的手臂,環在了他腰上,甕聲道:“還好,世子沒有出事?!?/br> 她嬌嬌|小小地蜷在身前,溫香軟玉盈了滿懷,謝言岐竟然有瞬間的僵滯。 他手上的動作像是被放慢,輕放落在了她肩背,“所以,你是在害怕我出事?” 而不是在害怕他這個人? “嗯?!背蹉鋵⑺难肀У酶o了些,嗓音似乎噙著哽咽?!芭率雷邮軅?,怕世子遇險,怕世子會有什么意外?!?/br> 所以,跟著暗衛走到半道的時候,她便在晚風吹來的涼意中驚醒,被不詳的預感催促著,匆忙沿路回返。 她知道,以她的身份,這樣說,是逾矩。 可一個人,又如何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呢? 今晚的變故太多,太累。 她真的好想,放肆一回。 初沅微闔雙眸,近乎貪戀地偎在他懷中。 小姑娘的動作帶著依賴,脆弱得不堪一擊。 是似水柔情,更是情意綿綿。 謝言岐握著她的肩膀輕輕摩挲,無奈的一笑中,還多了幾分,認命的意味。 他還真的是,栽在這里了。 “就不怕我嗎?”他低聲問。 他當時的情況,誰也說不準,究竟還會失控到何種境地。 她真的,不怕嗎? 初沅聞言一愣,老老實實地點頭應道:“怕的?!?/br> “但因為是世子,就沒有那么怕了?!?/br> 說著,她從他的懷中小幅度抬首,用目光描摹著他下顎的凌厲線條,櫻唇幾番輕啟,終是沒能鼓起勇氣,去詢問。 ——她真正怕的,是他的拒之門外。 回想起兵荒馬亂中,聽到的“蠱毒”的字眼,初沅便用猜測,為自己作了答。 瞬息之間,她的思緒百轉千回。 謝言岐半垂著眼簾,和她四目相視。 觸及她澄澈的清眸,他眉眼浮笑,俯首用額頭抵著她的,輕聲笑道:“就這么信我?” 近在咫尺的距離,彼此呼吸相纏。 初沅的心跳驟然錯漏了半拍。 她幾不可聞地低聲應道:“嗯?!?/br> 也只能信他。 她的回答,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交付? 謝言岐長久凝視著她的眉眼,伸手捋順她鬢邊的碎發,“那說說,你以前的事?” 初沅神情懵然,“世子為何問起這個?” 謝言岐用指腹蹭了蹭她臉頰,笑:“不是說信我?” 以他的身份,想來在他們有了肌膚之親后,他便將她在浮夢苑的過往調查了個清清楚楚。 再者,以前在浮夢苑的種種,也確實沒有什么,值得提及的。 初沅沉思片刻,小聲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兄長賣到浮夢苑了。那之前的事情,我一點都不記得了,唯一有點印象的,便是一個,對我很好很好的嬤嬤?!?/br> 盡管有關嬤嬤的記憶遙遠且模糊,但曾經的一段時間,是嬤嬤的話,撐著她走了下去。 “就只有兄長,和嬤嬤?”謝言岐眉尾稍抬,問。 初沅的小手抵在他胸前,奶貓似的,彎起細指輕撓,帶著幾分討饒的意味,“除了這些,我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br> 謝言岐握住她作亂的指尖,神情晦暗地蹙起了眉宇。 他的情緒總是難猜,初沅摸不透,靜待片刻后,便垂下眼睫,抑著委屈低聲道:“……世子,您這是在欺負人?!?/br> 聽了她的話,謝言岐忽然逸出一聲輕笑:“這就算欺負了?” 初沅心知不該和他鬧脾氣,但今晚的情緒確實被他駭得大起大落,一時間,竟是垂著眼簾,小聲嘟囔著反駁了一句:“……就是?!?/br> 那么久遠的事情,于當時年幼的她而言,又如何能牢記? 況且,那又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 只會讓她更加深刻地意識到,她是被遺棄的那一個。 看著她睫羽垂落的黯然陰翳,謝言岐稍作思索,便也將她那點彎彎繞繞的心緒,琢磨得大差不差了。 ——沒想到,這竟是觸及小姑娘的傷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