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怔了幾秒：“之前怎么沒聽說你有這毛??？”

    “是離開崎源后才有的?！彼戊o原很坦然。

    沈睿的神情明顯僵了下，囑咐她：“那可得好好注意點，胃炎這種病好得慢?！?/br>
    “謝謝你?！?/br>
    “你現在留在江北工作嗎？”

    “是?！彼戊o原喝了一小口水，干燥的喉嚨得到滋潤，“大學就在這里讀的，也沒什么別的地方可去，想來想去還是留在這里，待得年份久了，都熟悉了?！?/br>
    “那你呢？”宋靜原又問。

    “害，我那成績你也不是不知道?！鄙蝾Ｗチ税杨^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高考碰運氣過了一本線，在盛陽讀的大學，畢業進了自家公司，這次來江北是旅游?！?/br>
    “你剛才說陪人看病——？”

    “不是陳硯?！鄙蝾＝忉?，“是我女朋友，這幾天她應該是沒吃好，有點腸胃感冒，陳硯是被我叫來幫忙的?！?/br>
    原來他沒生病。

    心里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但宋靜原還是有點不好受。

    同時她心里也生發出一陣感慨，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沈睿居然會是先脫單的那個。

    沈睿好像也讀懂了她的心思：“沒想到吧？雖然我高中沒談到戀愛，但大學可找到女朋友了?！?/br>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孩子般的頑皮，但不難聽出，他現在的的確確很幸福。

    “等你們有好消息了一定要通知我呀?！?/br>
    “那是自然?！?/br>
    宋靜原忽然又想起來另外一個人，連忙問：“對了，枝枝她怎么樣了？”

    她從小到大的朋友并不多，沈枝意對她是真的很好，而且如果不是因為她，自己和陳硯也沒機會接觸，只可惜后來她離開崎源，不得不和所有人斷了聯系，這么多年來她心里一直都有些過不去。

    “她啊?！碧岬剿?，沈睿重重嘆了口氣，“過得還湊合，沒那么好也沒那么差?！?/br>
    “江宇鐸你還記得吧？”

    宋靜原點點頭。

    當時她暗戀陳硯，沈枝意喜歡江宇鐸，在那個平安夜的夜晚，兩個青春期的少女坐在酒館的昏暗燈光下，學著大人的樣子，一邊喝酒一邊分享著自己的秘密，那是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畫面。

    “所以他們現在在一起了嗎？”

    “沒有?！?/br>
    “那她還在等他嗎？”

    “是?！?/br>
    宋靜原有一瞬間的失神。

    都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

    那些在草稿紙上寫下的酸澀難言的文字，那些穿過人山人海也要偷偷追尋的身影。

    都會變成以后歲歲年年的執念，割不掉也放不開。

    “她現在在哪兒？”

    “京南?！鄙蝾Ｕf，“她大學學了平面設計，在京南開了個設計工作室?！?/br>
    高中那會兒沈枝意就喜歡在本子上畫畫，這份工作倒還真的很適合她。

    “這樣吧，你加下我的微信，我把她聯系方式推給你?！?/br>
    宋靜原拿出手機掃碼，沈睿很快發過來一張名片。

    這個話題中斷后，空氣突然靜了幾秒。

    “不想問問他嗎？”沈睿先開口。

    宋靜原咬了下嘴唇，語速放得很慢：“所以——他呢？”

    “他這些年過得好嗎？”

    “不好?！鄙蝾５恼Z氣變得很堅定，“他過得不好?！?/br>
    宋靜原心臟猛然一縮。

    “這么說其實有點矯情，畢竟誰的日子都不好過，你當年退學后就沒了消息，這么多年自己一個人挺過來肯定也很難?！?/br>
    “但是我和陳硯認識了這么多年，總歸是有點偏心的?！鄙蝾３读讼伦旖?，“記得他姑姑剛出事的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很低迷，我就帶他到我們家去住，他雖然不好受，但是也沒太表現出來，只不過變得渾了點，生活還能湊活過下去?！?/br>
    “但是你從醫院離開的那天晚上，他趁著我們不注意，獨自一人上了醫院的天臺?！?/br>
    宋靜原猛然抬眼，手中的礦泉水瓶被捏變了形。

    “對，他想跳樓自殺?！?/br>
    宋靜原的大腦“嗡”一聲炸開，周遭的聲音飛速離她遠去，四肢百害突然傳來強烈的痛意。

    陳硯當年親眼看著陳姝凡從他面前跳樓而下，那個場景對他無疑是有陰影的。

    后來在商場的天臺上，是她費盡全力將他勸了回來。

    她走了，他也不要命了。

    “那整整一個月他情緒都挺不好的，陳老爺子怕他再出事，看得很緊，只有我能過來陪他說說話，偶爾到樓下散心，他沒再表現出什么情緒，我以為漸漸他就能走出來，直到那天——”

    沈睿到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那天是5月20號，醫院樓下的薔薇花都開了，空氣中彌散著早夏的味道。

    大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些出來慶祝節日的小情侶，他和陳硯靠在白色木制長椅上，他的頭發長了不少，也懶得打理，看起來有些凌亂，側臉瘦削得有些可怕，眼下一圈烏青。

    沈睿偏頭，看著陳硯半闔著眼，眉心微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擔心陳硯又冒出什么不好的想法，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在想什么呢？”

    過了很久陳硯才緩緩開口，鴉黑的睫毛有些顫抖，聲音啞的給沈睿嚇了一跳。

    “沈睿，你說這是不是我的報應？”

    沈睿當時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陳硯睜開眼睛，眼眶有些紅：“還是說我哪里做得不好了，所以她才不要我？”

    “是不是她在怪我那天在火場出現的不及時？還是怪說我沒能親自陪她過生日……”

    他想不通女孩為什么要離開，所以拼命在自己身上找錯。

    宋靜原眼睛紅了一圈，淚水在眼框里面打轉，肩膀跟著發顫。

    “學霸，我說這些不是在責怪你，你是什么樣的人我心里清楚，你離開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我就是覺得，你們之間可能有什么誤會?！?/br>
    護士在不遠處喊誰是13床的家屬，沈睿猛地起身，和宋靜原解釋：“我女朋友行了，我得進去看看?！?/br>
    “我陪你一起去吧?！彼戊o原整理了一下情緒，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生病了應該去探望一下，就是今天有些倉促，沒帶什么東西?！?/br>
    “害，和我不用這么客氣?！?/br>
    宋靜原跟著沈睿進了病房，病床上的小姑娘聽見外面的腳步聲，連忙閉上眼睛裝睡，慌慌張張的，額前的劉海都亂了。

    半天沒等到動靜，她半睜開一只眼，卻剛好對上了沈睿的目光。

    沈睿笑了下：“還裝睡呀？”

    被揭穿了她也不生氣，睜開眼睛抱怨：“你剛才去哪里了呀？”

    “遇見了個朋友?！鄙蝾＝榻B給她，“這是我高中同學，宋靜原?！?/br>
    “這是我女朋友，趙惜兒?！?/br>
    趙惜兒是標準的元氣少女長相，眼睛很大很亮，留著一頭齊肩短發，雖然穿著灰白色的病號服，臉色有些憔悴，但寫在臉上的那份開朗是藏不住的。

    趙惜兒朝她笑笑，眼睛變成了月牙形：“你好呀?！?/br>
    宋靜原笑著擺手：“你好?！?/br>
    沈睿在趙惜兒額頭上試了下：“還難受嗎？”

    “不難受了?！壁w惜兒搖搖頭，抬起胳膊可憐巴巴地拽著沈睿的衣角，朝他撒嬌，“我餓了?！?/br>
    “那我去給你買粥?！?/br>
    “不想吃粥?！壁w惜兒鼓著腮幫子，像只討食的小貓咪，“我想吃樓下那家灌湯包?！?/br>
    沈睿在她臉上捏了捏：“別想了，醫生說在你病好前只能吃流食?！?/br>
    “就吃一點點好不好？”她眨巴了幾下眼睛，眼里像是藏了星星，用手比出一小段距離，“就一點?！?/br>
    “一點也不行?！?/br>
    趙惜兒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樣，嘟著嘴巴，故意不看沈睿。

    那模樣實在可愛極了。

    沈睿拿她沒辦法，俯下身子好言好語地和她講道理：“不是不舍得給你吃，現在你身體還沒好，吃了會難受?！?/br>
    “你乖乖喝粥，等病好了帶你去好不好？”

    “好吧?！壁w惜兒倒是個好哄的，臉色由陰轉晴，“勉強答應你?！?/br>
    “真乖?！?/br>
    宋靜原在一旁看著兩個人的互動，心想沈睿這是把女朋友當女兒寵著了，嘴角不自覺向上彎了彎。

    沈睿下樓去給她買粥喝，宋靜原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氣氛有些微妙，她瞥見床頭有個水果籃，扭頭拿了一個蘋果出來：“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

    “好呀?！?/br>
    許是缺什么喜歡什么，趙惜兒從小就不是個能安靜下來的性子，對宋靜原這種安靜溫柔的女生特別有好感，她眨了眨眼睛，長睫毛像是忽閃忽閃的翅膀：“我可以叫你靜原jiejie嗎？”

    “可以呀?！?/br>
    “靜原jiejie，我好像見過你?！?/br>
    宋靜原一愣，手中的蘋果皮斷了。

    “念原的那個總裁陳硯，你認識吧？”

    宋靜原機械地點點頭。

    “前幾天沈睿帶我到他辦公室里，我瞥見他辦公桌上放了一張照片，雖然照片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我很確定那就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