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世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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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太子下了馬車看到璨王之后,先是一愣,然后大笑道:“皇叔,你跟小時長得可不一樣了??!” 璨王微笑著還沒說完請安的話,就被太子一把攬住,勾肩搭背地往前走去。 小筱和魏劫隱在會客大廳的長廊上,跟這邊走邊聊的叔侄只有幾步之遙。 小筱注意到,那個萬蓮師依舊是管家打扮跟在璨王身側。而他臉上被與天斗劃傷的那道傷疤竟然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條紅印。這讓小筱十分驚訝。 要知道那劍蘊含著天罰之力,一旦被劃傷,根本不可能像普通劍傷那般輕易愈合的??!看來萬蓮師還真有些鬼門道。 就在這時,太子興致勃勃地與璨王問道:“皇叔,你還記得小時你養的那個黑毛大將軍嗎?這次孤可弄來個比你那個還要好的,不知你府上可有些好貨色?” 璨王含笑聽著,瞇眼想了想,試探問:“太子可是說父王送我的那只黑背獵犬?我府上倒是有幾只看家護院,恐怕不能跟太子的愛犬相比……” 太子笑著無奈晃手:“皇叔,你連這個都忘了?那時候皇爺爺不知你怕狗,非要賞你獵犬,你平時連看都不看的!還哭著要跟我換會念詩的鸚鵡呢!我說的黑毛大將軍,是你養的黑殼長須的蛐蛐!就是連咬死我五只的那個!” 璨王聽了這才好似剛剛想起,微笑著恍然點頭,然后道:“都是小時消磨的玩意,臣現在倒是不太玩那些個了……” 太子想了想,覺得也是,畢竟二十多年過去了,昔日的豆芽菜都變成了昂揚的中年男子了。 比如這皇叔,若不是眉眼與先帝肖似,如今站在他眼前,他也不敢認??! 不過這位皇叔的記性可真不好,他一路興致勃勃地說著二人小時的趣事,可璨王卻是有一搭沒一搭,大部分都不記得了。 如此路走了一半,場子都有些變冷,太子也有些懶了興致,不愛再提小時的趣事了。 當他們一行人入了大廳,一直聽他們說話的小筱不知為何,心里總是有些說不出的感覺,覺得哪里似乎不對。 就在這時,一直拉著她手的魏劫突然扯了扯她。 原來魏劫看到萬蓮師突然離開王爺,走向了后宅的廚房院落里去了。 他們二人也一路尾隨,看到了萬蓮師徑直入了廚房,支開了做飯的廚娘后,從懷里掏出了一顆丹,然后將它扔在了一個金盞湯盅里。 待丹藥融化在這碗金湯佛跳墻里后,萬蓮師才回身跟他身后一個小廝模樣的道:“你安排人,將這碗湯務必送到太子的桌前?!?/br> 那小廝看起來是萬蓮師的弟子,小聲道:“師父,這太子若是在璨王符出了意外,你我也逃不開干系??!” 萬蓮師冷笑一聲:“就你長了腦子?我不過投了一顆七日醉,太子吃了只會像飲酒一般酩酊大醉罷了!他的話太多,王爺懶得與他應酬,這一顆下去,接下來的幾日他連床都起不來,去吧!” 那弟子一聽,不敢再耽擱,連忙端著那加料的湯盅走了。 那萬蓮師吩咐完后,轉身又朝著西園而去。 等他走了,小筱跟魏劫來到一處僻靜的后花園,小筱見左右無人,這才小聲對魏劫道:“太子雖然話語稠密了些,可能引得心機深沉的璨王給他下藥,讓他閉嘴,絕不是心煩這么簡單吧?你說是為什么?” 魏劫也在想這個問題。畢竟對方是堂堂太子,他一個地方藩王再怎么應酬不耐,也不應該如此簡單粗暴地讓太子閉嘴啊……除非,他是怕太子繼續問些他回答不了的問題。 所以魏劫想了想說:“你說這太子方才有說什么要緊的事兒?” 小筱想了想:那太子沒有幾句正經的,都是他小時和璨王玩樂的事情。難道璨王不耐煩的正是太子跟他聊的那些童年趣事?” 像這類應酬,原也不應該吃力,可現在細細回想,璨王卻似乎有招架不住之感,屢屢都答錯了,甚至幾次很明顯試著轉移話題……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所以璨王才要給太子吃七日醉,將他徹底灌倒? 魏劫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所以最后他沉思道:“除非這個璨王……壓根就不是跟太子爺從小斗蛐蛐的那個璨王!” 小筱倒吸一口冷氣。其實這一點上,她的想法倒是和魏劫不謀而合! 聽說這個璨王自從來了洛邑后,有長達十年的時間是深居簡出,從來不見人的,據說是大病了一場,可現在看璨王,面色紅潤得如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壓根不像是需得養病十年之人??! 看來這個璨王身上的古怪又多了一條。 他們稍微說了幾句話后,便看到了往一旁走的萬蓮師,于是他們跟上去,看看那個鬼宗又要去搞什么名堂。 西園的廂房里,萬蓮師正在私會老熟人呢。 那本應回轉凌云閣的秦賀,此刻正和萬蓮師吵嘴呢。 秦賀之前被小筱抓開的傷口一直血流不止,無奈之下,只能來璨王符了。 此時他怒目瞪向了自己的大師兄萬蓮師,上前扯住了他的衣領子:“在那林子里時,你一直用我來擋駕,是何居心!” 萬蓮師卻是一臉的無奈,他一把扯開被秦賀握住的衣領,冷冷哼道:“我當時若不那般做,只怕你我二人都要命喪林中。我死了事小,可你若跟我死在一處,你身后的名聲恐怕就不大好聽了!” 秦賀卻依然氣哼哼,恨恨看著大師兄,卻不再言語,看來是切中了他的要害。 他跟萬蓮師不同,如今的他名聲潔白無瑕,妻兒圓滿,若不是受制于王爺,該是讓人何等艷羨的修真大能?他還真不能跟萬蓮師死在一處去。 萬蓮師轉了轉眼珠,柔聲寬慰:“其實你我都受了罪,我受的傷可比你重,如今不也痊愈了?一會主人宴會歸來,必定會給你診治的。而且你沒發現嗎?主人一直要尋找的成魔之人已經出現了!你我這次也算立下頭功了!” 秦賀也顧不得疼了,低聲道:“可……可是,這人怎么變成了崔小筱那丫頭,會不會是搞錯了?” 他之前曾聽主人提起過,說那個魏劫將來會成魔。關于預判未來,主人璨王從來沒有錯過,為何偏偏這次卻變成了女魔頭? 萬蓮師不想在這些細節糾纏,與他低聲道:“這個崔小筱至關重要。不過想讓她入魔更深些,就要搞臭她的名聲。如今附近村鎮里,關于符宗傷人的傳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再加上高額的懸賞,她恐怕就要成為名流正道的箭靶了?!?/br> 秦賀如今再回想在林中與崔小筱的遭遇,仍然心有余悸。 聽到這,不由自主地環顧四周,似乎懷疑周圍有那魔女隱身潛伏。 萬蓮師看他疑神疑鬼的樣子,不由得冷笑一聲:“放心,她可混不進王府!就算真有本事進來了,就她那蹩腳的隱身符,也一定會泄露出氣息,堅持不了太久!這個靈山符宗,照貓畫虎,剽竊了我的符,卻學得不倫不類,也合該她滿門倒臺!她魔發時,你有弟子為證,別忘了在四大派里好好透一透這個崔小筱成魔的事情。她越是被人唾罵厭棄,魔性才會愈深!” 搞臭崔小筱名聲這件事,其實不用萬蓮師吩咐,秦賀也會全力以赴去做的。 崔小筱一下抓碎了他的靈骨,就算皮rou傷養好了,也要損失大半修為! 此仇不報,他誓不為人! 最可恨的是,自己的兒子秦凌霄竟然被那野丫頭迷住了心眼,背著他又偷偷跑了出來,大約是去尋崔小筱去了,到現在都不見蹤影。 秦賀深知自己兒子矜持好面子的性子,只要將崔小筱搞臭了名聲,就算兒子再怎么喜歡她,也得殉了這一段情! 如此想罷,秦賀的心里略略放松,只等璨王來,恩賜他療傷。 他和萬蓮師一樣,都是在璨王幫助下,僥幸延了壽數,逃脫了生死劫難的人。 璨王說,他們既然是該死之人,便要換了名姓。所以萬蓮師現在改名崔上師,而他則改為秦賀。 從此,萬蓮師成了王府的管家,而他則搖身一變,變成了凌云閣的弟子,然后一路娶到前宗主的女兒,從此平步青云。 作為本該早死之人,卻僥幸活下來,除了隱姓埋名,以瞞過上天之眼,另一個就是離不開璨王之血續命! 跟萬蓮師不同,秦賀其實現在有些厭倦了這受人掌控的日子。 他如今已經是凌云閣的閣主,妻兒雙全,名聲在外,大受人尊敬。就算最后不能修得大成,也活得足夠逍遙自在了。 可惜自己卻不得不聽命于璨王,秦賀想著自己這雙面人的處境,也是陰郁地暗嘆了一口氣。 眼下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璨王如愿掌控那魔女之后,能早日還了他的自由…… 第55章 想到這,秦賀強自壓住了臉上的怒意,語氣和緩地對萬蓮師道:“大師兄,我方才失態了,你莫要放在心上?!?/br> 萬蓮師太是了解他這個師弟了。 跟自己窩在王府里當狗相比,師弟這些年過的算是神仙日子。真是吃了幾日的rou,就忘了自己也是條狗了,方才居然還敢跟他瞪眼? 所以萬蓮師聽了秦賀道歉,只是冷笑哼道:“師弟,我知道你心所想,畢竟身為一門宗主,不必聽命于人該是多么快活??赡隳?,你的命,是主人幫你‘借’來的。沒有他,你是一日都活不成的!既然無事,你快些回去吧。記??!一定要搞臭崔小筱的名聲,她該經歷的劫難,一樣都不能少!” 他們方才這些話,一字不差地落在了小筱的耳中,聽得她的腦子嗡嗡作響。 那個璨王……竟然也知她替魏劫入魔命數的事情! 而且他還要煽風點火,將自己入魔的事情夯得踏踏實實? 小筱簡直能不重樣地罵出一本厚厚的符宗秘籍出來! 她更加篤定,衛家祖母口中所說的那一頁生死簿落在了璨王的手里。 這一頁生死簿,跟她一樣,都是不應該存于這二百年前的東西。 璨王為人心思深不可測,他握有這樣的東西,真是會鬧得天下大亂! 就是不知,他會將殘頁存放在何處呢? 至于魏劫,在聽聞這些人密謀搞臭小筱名聲,逼著她入魔時,默默地攥了攥拳頭。 他在想,若是有一日她真成魔,與天下人為敵,自己若也放手不管她,那么會有何人在身旁護著她? 想著她形單影只,獨坐崖邊的情形,竟是與自己無數個與夜風為伴的孤寂夜晚重疊在了一處。 那樣的清冷,他太熟悉,卻是不忍叫這個纖弱的女子,也獨自承受…… 想到凄楚時,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小筱的手。 這一刻,他渾然忘了自己跟崔小筱正鬧別扭,要清冷以待,絕不當狗皮膏藥的事情了。 他的手不自覺握得太緊,小筱都覺得有些疼了,因為怕人發現,只能任著他拉。 他們倆一直隱身,彼此也看不到,為了免得走丟,所以才拉著手??墒撬绱擞昧?,大可不必,莫不是他故意的? 而萬蓮師密會了師弟之后,便又舉步來到了前廳。 手拉手的小筱和魏劫不敢跟他太近,所以過了一會,才又回轉到了前廳, 此時大廳里正是熱鬧的時候,桌席上的杯盤狼藉,還有一群舞姬穿著輕薄的衣衫在翩翩起舞。 大概是萬蓮師放的那顆藥丸起了作用,太子醉得東倒歪斜,一旁的側妃扶都扶不起來,他卻還嘟囔著要飲酒。 璨王微笑著讓萬蓮師安排侍從引路,帶著太子以及眾位妃嬪安歇下來。 待賓客散盡,只剩下彌散的酒氣與長燈孤影時,璨王臉上的笑也轉淡了。 他回想著太子方才在自己面前的放浪形骸,眼底漾著陰沉的暗流。 萬蓮師這時安頓了太子他們,回來覆命了。 聽說太子那邊已經安歇下時,璨王冷冷哼了一聲:“他老子讓他來這,是為了巡查三地的軍備輜重,他卻是玩樂一路,全然忘了自己的職責!那城里的花魁巡街,也是他命周圍的地方官員弄出來的?” 萬蓮師低頭道:“不知什么人在太子面前賣弄口舌,說起歌姬思陵貌美傾城之事,太子便嚷著要地方官員宣召思陵??墒撬剂暝缇筒恢ハ?,所以那些人為了討好太子,便在今夜搞了花魁的名堂,不過太子如今這樣子,大約以后幾天也起不來了,我讓人將那些花車哄攆出城就是了?!?/br> 璨王冷聲道:“洛邑城這幾日的宵禁,就是怕有人趁亂混入,差點毀在這個酒囊飯袋的手中了……下面可有稟報,這兩日有沒有什么可疑的人混入城中?” 萬蓮師連忙寬慰道:“請主人放心。我的血符網已經籠蓋全城,若是有人翻墻進來,無論多高的道行,一定會被血符標記,洗都洗不掉!而城門處則有蛇眼人把守,神魔無所遁形。別人不太好說,可那個崔小筱和魏劫是絕對混不進來的!我已經查明他們所在的村落,待今夜之后,便派人去屠村,到時候各路名門正派也會定時前往,正好將魔女拿個正著……” 璨王點了點頭,閉眼沉思起來,可惜不一會,外面又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他站起身來,舉步走出了前廳,抬頭看了看天上蒼茫的星斗,耳朵里卻聽著太子的院落里傳來的陣陣絲竹聲。 不一會,便有人來報說,太子雖然酒醉的厲害,可是需得絲竹雅樂哄睡的習慣未改,所以那院子里還得柔音清歌,彈唱半宿的小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