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揣個崽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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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這才意識到章氏是在裝死,見這么大的事,竟連她都瞞著,她使勁拍了陸父一掌,“你個不孝子,非要嚇死我,你才甘心!” 見她沒事,章氏才趕忙問了問小廝,“前面怎么樣了?太子和太子妃可平安入了府?” 見小廝嚇得兩股戰戰,一問三不知,她趕忙出了堂屋,見陸璇也要跟去,她才道:“你在這守著,若有刺客闖進來,就關上門,帶著眾人躲進密道里,從密道離開武安伯府?!?/br> “娘,我也去?!标戣傲艘宦?,對秦氏道,“嬸娘,祖母交給您了,您護好幾個meimei?!?/br> 章氏無奈,也沒再勸,她們出了院子才瞧見有侍衛守在院落門口,侍衛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太子有令,讓屬下務必護好你們,陸大人和陸夫人還是稍等片刻吧,待前面結束,再出去不遲?!?/br> 他們急得團團轉,這一等就是一刻鐘,等他們終于趕到前院時,瞧見的便是陸瑩抱著木槿,失聲痛哭的模樣。 章氏心中咯噔了一下,快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沈翌單膝跪在陸瑩跟前,正在查看她的傷勢,他撕掉一塊衣衫綁在了她手臂上,幫她暫時止住了血。 陸瑩仍抱著木槿在哭,根本不知道父母來了。 瞧見章氏和陸父時,沈翌起身站了起來,行了一禮,道:“多謝岳父、岳母的配合?!?/br> 尚未與三皇子合作時,沈翌就清楚魯王會鋌而走險,皇上宣布完退位后,沈翌就猜到了他們會再次刺殺自己,他便伙同三皇子布下了這一局。 當初他給三皇子的那封信,是魯王私造武器,走私戰馬,欲要謀反的證據,魯王若是謀反,天下勢必大亂,三皇子愿意與太子合作,不僅是想救母妃,也不希望再添戰火。 府里的知情者只有陸父和章氏。陸父搖了搖頭,道:“能為朝廷出力,本就是臣應該做的?!?/br> 章氏沖太子還了一禮,就蹲了下來,將陸瑩擁入了懷中,瞧見她手臂上的傷,她一顆心揪了起來。 沈翌低聲道:“孤已讓人喊了太醫,太醫一會兒就到?!?/br> 章氏勸了半晌,陸瑩仍舊抱著木槿不放,她因失血過多昏迷時,沈翌一顆心都揪了起來,伸手將她抱入了她原本的閨房。 她傷得并不輕,傷口深可見骨,乎貫穿半個左臂,猙獰的傷口在玉臂上很是觸目驚心。 太醫給她處理傷口時,沈翌就在一側瞧著,他至今仍覺得心悸,根本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為何要奮不顧身沖上來,那一刀若落在她后背,她極有可能因此喪命。 太醫上完藥退下后,沈翌怔怔盯著她看了許久,她眼睫濕漉漉的,眼尾仍泛著紅,瓷白的小臉毫無血色,他只覺后怕,甚至有些后悔讓她涉險。 他算到了一切,無論如何沒料到她會沖上來擋刀。他一顆心又酸又軟,胸腔被什么漲得滿滿的,想到她悲痛欲絕的模樣,自責幾乎將他淹沒。 他出來時,其中兩個侍衛正跪在院中,他們的任務是護住木槿和莎草,誰料木槿竟被黑衣人挾持了。侍衛滿臉羞愧地跪在院中,瞧見太子的身影,其中一個侍衛,紅著雙眼道:“是屬下沒護好她,全是屬下一個人的錯,望殿下饒過小典?!?/br> 跪在他身旁的正是小典,他同樣雙眸泛紅,正是他護住了莎草。 侍衛說完,就拿刀刺向了腹部,沈翌彎腰握住了他拿刀的手,將刀丟在了地上,半晌才啞聲道:“你一死了之,也不過多添一條亡魂,杖責三十,罰十年俸祿,她尚有一位祖母,自此,她便是你的祖母,十年俸祿盡數歸她,可能做到?” 侍衛的淚奪眶而出,他嘴唇抖了抖,跪下接連磕了三個頭,哽咽道:“多謝太子饒屬下一命,從此之后,她老人家就是屬下的嫡親祖母?!?/br> 太子尚有一堆事要處理,親自選了一批人留下護著陸瑩,隨后便帶人圍住了魯王世子的住處,至于魯王世子已被三皇子帶人捉拿了起來。 沈翌帶人將府里翻了個底朝天,從密室內搜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隨后才入宮。 這事已傳到皇上耳中,他本不信魯王會謀反,也不信魯王世子竟膽敢刺殺太子,一樁樁罪證被呈到御前時,他才失神地靠在椅背上,“想當初在戰場上,他還曾救過朕一命?!?/br> 沈翌道:“魯王本就老謀深算,出手救您未必不是他的算計?!?/br> 皇上只覺痛心,根本不信魯王會謀反,小時候他并非太子,受到太子刁難時,魯王還曾幫過他,戰場上他甚至為他擋過刀,他喃喃道:“他豈會謀反?是不是旁人做的?” 沈翌眸色暗沉,兩人一時僵持了下來。 沈翌冷聲道:“魯王這些年私造弓弩,走私戰馬,一樁樁皆發生在封地內,鐵證如山,父皇還要為他開脫嗎?” “您顧念兄弟之情,魯王未必領情,兒臣今日是僥幸才逃過一劫,太子妃為我擋了一刀,至今昏迷不醒,她的丫鬟為了不受制于人,也死在敵人刀下,今日一戰死掉的戰士沒有一百也有幾十,難道他們的命就不是命?還是說,非要兒臣死在魯王手中,父皇才肯問他的罪?” 皇上沉默半晌,才閉了閉眼,“他許是一時糊涂,才犯下大錯,朕允你派兵圍剿魯王,剝奪他的魯王之位,收回封地,他若有懺悔之意……罷了,他膽敢謀反,又豈會懺悔?就地處死吧?!?/br> 沈翌聞言方松口氣,轉身走出乾清宮時,才道:“父皇以龍體為重,勿要傷懷?!?/br> 待陸瑩醒來時,已是一個時辰后,章氏一直守在她身側,見陸瑩欲要起身,章氏心疼地按住了她的肩,道:“別動,太醫好不容易才給你縫好傷口,小心扯開線?!?/br> 想到木槿,陸瑩眸中又含了淚,“娘何時與太子合作的?” 得知是幾日前的事,陸瑩有些沉默,半晌,她才道:“木槿呢,我要去看看她?!?/br> 沈翌來到武安伯府時,陸瑩正對著木槿的遺體默默掉眼淚,她從未這般哭過,六歲那年遇到刺客時,險些被嚇破膽,也沒有這么多眼淚。 沈翌立在她身后,陪她許久。 陸瑩閉了閉眼,喃喃道:“她祖母養不活她,才將她賣到府里,她來我身邊時才七歲,她最怕疼,小時候還笨手笨腳的,喝茶都能燙到手,每次燙到都要偷偷哭許久?!?/br> 明明那么怕疼,她卻撞到了刀刃上,陸瑩幾乎無法想象那一刻,她該多疼,她手臂不過被刀刃砍傷,都好疼好疼,她究竟哪來的勇氣。 只是為了不讓他們為難,她就這么沖了上去!她才不過十七歲! “她一直在偷偷攢錢,想在我身邊待到二十歲,然后離開皇宮,回家贍養她的祖母,還剩三年,僅剩三年……” 她們一同長大,情同姐妹,陸瑩萬萬沒料到,她的生命會定格在今日。 沈翌不知該說些什么,半晌才道:“抱歉?!?/br> 陸瑩厲聲道:“你是該道歉,你可以將我蒙在鼓里,也可以利用我,你為何不護好她們!” 沈翌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并未解釋什么,這確實是他的失責,“抱歉,我會盡力彌補?!?/br> 命都沒了,談何彌補?陸瑩眸中的淚,幾乎哭干,望著他的雙眸,也滿是怨恨,不僅怨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為何要替他擋刀,是她太傻,他分明會武,沒有她,興許也能躲開。 她若不出事,木槿也不會巴巴沖上來。都怪她,一切都怪她,是她害了木槿。 都是她。 陸瑩泣不成聲,死死捶了捶自己的腦袋,似乎這樣能將自己敲醒一般。當時為何要大腦一片空白,為何不多點理智! 她但凡有一絲理智,都不該沖上去! 是她害了木槿。 見她手臂上再次滲出了血,沈翌瞳孔一縮,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按入了懷中,陸瑩伸手推開了他,轉身摟住了木槿,眼淚一滴滴砸在木槿身上,她哭得肝腸寸斷,久久不能平靜。 她在木槿跟前枯坐了十幾個時辰,親自給她梳妝打扮,給她換了身最漂亮的衣服,將木槿放入棺材內時,又忍不住落了淚。 這次三皇子立了功,他的母妃被釋放了出來,武安伯府也因立了大功,被圣上賞賜了一番,武安伯府還自此搖身一變,成了武安侯府。 陸瑩在侯府待了兩日,第三日,是沈翌親自接她回的宮,下馬車時,他伸手扶了她一把,陸瑩推開了他,自己跳了下去。 她冷聲道:“太子不是一向不喜妾身的靠近?不會誤以為妾身為你擋刀了吧?實話告訴你,妾身不過是嚇破了膽,摔了一跤,才撲到你身上,我這人一向惜命,也最恨被人利用,殿下以后還是離我遠一些?!?/br> 第49章 謀算 陸瑩渾身似長滿了刺,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向了宜春宮,她手臂上的傷不算輕,因失血過多, 走路猶有些飄。 莎草連忙扶住了她的右臂, 攙著她向宜春宮走去。 沈翌沉默地收回了手,望著她悲痛欲絕的模樣, 他滿心揪起, 他從未因什么決定后悔過,這一刻,無比后悔自己的隱瞞。是他太自負, 本以為能掌控全局, 唯獨算漏了人心,他不曾料到她會擋刀, 也不曾料到木槿會決絕赴死。 沈翌眸中滿是自責,他閉了閉眼,才對莎草道:“照顧好你們主子?!?/br> 他尚有事要忙,沒有跟去宜春宮。 陸瑩回到宜春宮時,仍舊渾渾噩噩的, 這幾日的經歷就恍若一場夢, 如果是夢該多好。 兩位mama也得知了木槿的事,眼眶皆有些發紅,她們也沒敢多問,只抱著安安迎了出來,安安已兩日沒見她, 晚上哭了好幾次, 一瞧見陸瑩, 就癟著小嘴,掉起了金豆子,白嫩嫩的小臉上一下就沾了淚痕。 陸瑩心中一痛,因手臂有傷,也無法抱他,只低頭貼了貼他的小臉,安安哼哼唧唧地蹭了蹭她,見娘親不抱他,委屈得小嘴又癟了起來。 莎草接過他將他放到了床上,陸瑩也斜靠在了床上,她單手摟住了安安的小身體,拱到母親懷里后,安安才安分下來,他已經接連兩日沒怎么睡覺,聞著娘親身上的香味,他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莎草一直在一旁盯著,唯恐小皇孫一不小心碰到太子妃的手臂,見他睡著后,才松口氣。 陸瑩這兩天也沒怎么合眼,她卻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木槿猛地朝刀刃撞去的場景,一滴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滴在了安安白嫩的小臉上。 她慌忙擦掉了安安臉上的淚,離他稍遠了一些,她拼命告訴自己要堅強,眼淚卻根本控制不住,陸瑩不由伸手捂住了眼睛,莎草瞧見這一幕時,眼睛也有些紅。 不由想起了之前的事。遇見木槿那年,主子才六歲,她跟著母親去拜祭外祖父等人時,在路上瞧見的木槿,大冬天的,她和祖母兩人卻只著單衣,一直在瑟瑟發抖。 木槿才七歲,這么大的孩子根本做不了什么活,買回府還得給她一口飯吃,根本沒什么人愿意買她,每次瞧見貴人時,她祖母都會拼命磕頭。 主子掀開簾子往外瞧時恰好看到這一幕,就拉了拉母親的衣袖,章氏也一貫心軟,權當給陸瑩買個玩伴,就買下了木槿。 木槿入府后就一直跟著主子,兩人同吃同住,情同姐妹,連大小姐都曾嫉妒過木槿,說她來了府里后,主子眼中便只有這個新玩伴了,就連莎草都曾羨慕過木槿。 她抹了抹眼淚,上前一步小心將主子擁入了懷中,勸道:“主子勿要自責,誰都沒料到會出這種事,木槿也不會怪你?!?/br> 陸瑩閉了閉眼,眸中閃過一絲痛苦,就算她不怪她,也是她害了木槿。如果當初沒有將她帶入皇宮,她說不準還好好活著。 陸瑩閉了閉眼,才附在她耳旁壓低聲音道:“等會兒我就會趕你們離開,你必須走,交代給你的事情你要幫我辦好,別讓任何人察覺到異常,包括我父母在內?!?/br> 昨日在府里,陸瑩就說了讓她離開皇宮的事,莎草沒答應,直到陸瑩求她幫忙,她的眼皮才忍不住跳了跳,只覺得主子在謀劃什么。 莎草動了動唇,終究沒說出勸她的話,她本就活得痛苦,如今木槿的死,無疑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草,再在皇宮待下去,莎草清楚她一定會瘋掉。 陸瑩交代的事情并不難,只讓她悄悄買一些打手、蒙汗藥和軟骨散等,還讓她最好尋一些女護衛。 不論是陸瑩成親時,還是安安滿月時,眾人不僅送了賀禮,還添了銀票,如今陸瑩手中有不少銀子,她悄悄拿出一千兩交給了莎草。 莎草眼眶有些泛紅,半晌才低聲道:“主子真要這么做?” 陸瑩清楚,她指的是離開皇宮這件事,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走,皇上如果不肯幫忙,她只能另尋他法,出逃并非易事,如果被發現,她說不準要承受雷霆之怒。 木槿的事,讓她清晰地意識到一個問題,在太子眼中,她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存在,可以隨時被利用,這次只是木槿一個人出事,下次如果連累到父母呢? 陸瑩無法接受,也無法容忍。連宮外的父母都不安全,更何況安安。 皇上那么護著太子,他小時候都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還一再遇到刺殺,好幾次都險些死掉,她絕不會讓安安遭受這些。就算拼盡全力,她也要為安安爭取一線生機。 她無權無勢,處在后宮,能依仗的只有太子,偏偏又不討他歡心,若留在宮里,她和安安又豈會有好下場?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卻無法容忍安安遭受危機,不若趁新人入宮前,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莎草看懂了她的眼神,輕輕頷首,她做事一向穩妥,陸瑩便也沒再交代什么 。她擦干了眼淚,隨后就將兩位mama喊到了跟前。 陸瑩紅著眼眶道:“你們自打跟著我入宮,就只能待在深宮中,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心中實在有愧,兩位mama還是回府吧,你們本是母親身邊的人,卻跟著我受苦,如今也到了頤養天年的年齡,回府后可以含飴弄孫,總比待在宮里強?!?/br> 兩位mama皆跪了下來,陳mama眼眶都有些發紅,道:“主子怎地突然要攆奴婢們離開?奴婢奉夫人之命前來,為的就是照顧您和小皇孫,小皇孫年齡尚小,奴婢們一走,您身邊哪還有可用之人?” 陸瑩攆她們走也是不想日后連累她們,如今恰好有合適的機會,她道:“太子身邊多的是奴才,還有兩位奶娘在,總有人能搭把手,這一年,基本都是我在帶安安,你們無需擔心,我心意已決,你們盡快離開吧,這是你們的賣身契,你們收好?!?/br> 她說完,就將她們一一推到了院中,關上了門。 兩位mama不肯離開,在門外跪了許久,莎草也沒走,隨mama一同跪在院中。 這事動靜不算小,自然驚動了宋公公,他第一時間就稟告給了太子,太子聞言不由一愣,他丟下了手中的奏折,來了宜春宮。 他過來時,院中的三人皆哭紅了眼睛,陳mama正邊磕頭,邊說道:“太子妃,您就讓奴婢們留下吧,奴婢們若回了府,也沒法給夫人交代,求您讓奴婢們留下吧?!?/br> 室內卻沒有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