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揣個崽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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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她一比,太子過得委實艱辛,陸瑩鼻尖發酸,眼睛一顆顆砸了下來,一想到小小的他,因為反胃無法靠近任何人時,她就止不住地心疼。 她卻什么都不知道,回門時,他沒有吃什么東西,她只一味埋怨他,根本不知他在胃疼,她因開心抱住他時,只瞧見了他的冷漠和排斥,卻不知道,他興許犯了病。 陸瑩說不出的自責,一顆心也揪了起來。 小時候被他救時的場景也一一閃現在眼前,怪不得,她扭傷腳,走不了路時,他沉默著站了許久才背起她,背她走路時還一直顫抖,陸瑩本以為是天太冷抑或他膽子小,很害怕,才會抖,卻不曾想過,他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軀體反應。 盡管如此,他還是救了她。 她又有什么資格去怪他冷漠?沒有他,早在十年前,她就死在了大雪中。真正的愛慕,就理應懂得包容。 陸瑩擦干了眼淚,當晚,就對木槿道:“你告訴太子,我身體不適,讓他過來一趟?!?/br> 第36章 留宿 夜已深, 平日這個時候陸瑩早已歇下,她雙手抱膝怔怔望著窗外,外面異常安靜,偶有蟲鳴聲響起, 整個東宮唯有崇仁殿亮著燈。 木槿讓侍衛幫忙通報的, 侍衛來到崇仁殿時,沈翌尚在處理奏折, 得知她身體不適, 沈翌起身站了起來,“哪里不適?可喊了太醫?” 侍衛一問三不知,訥訥道:“是木槿姑娘讓屬下過來通傳的, 她只說太子妃身體不適, 不知喊了太醫沒?!?/br> 沈翌不由蹙了蹙眉,抬腳出了書房, 小太監趕忙提了宮燈在前面開路,月亮躲在云層中,天上連顆星星都無,唯有眼前的燈盞照出一片光暈。 宜春宮就藏在夜色深處,沈翌進入了寢室, 室內只點著一盞燈, 光線不算明亮,她正坐在床上,環抱著雙膝,眼眶紅紅的,像是哭了許久。 安安則躺在她身側, 小家伙小手抵著腦袋, 睡得正沉。 沈翌沒靠太近, “哪里不適?怎么不喊太醫?” 陸瑩眼眶泛紅,吸了吸鼻子才道:“妾身沒有不適,只是做了個噩夢,很抱歉讓人叨擾了殿下,您沒事就好?!?/br> 沈翌的眉緊緊擰了起來,本該覺得她不可理喻,對上她泛紅的眼眸時,到嘴邊的責備,卻咽了回去,只淡聲道:“一個噩夢,也值得怕成這樣?” 不等他轉身離開,陸瑩喃喃道:“妾身夢到又回到六歲那年,夢到好多刺客追殺我們,黑衣人提刀砍我時,殿下沒能拿箭射中他,您將我扯開時,自己卻中了一刀,妾身怎么都喊不醒您……” 她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眸中是難以控制的心疼。 沈翌微微一怔,兒時的記憶突然浮現在腦海中,怕他丟下她,女孩死死摟住他的脖頸不撒手,脆弱又無助,當時眼淚也是一顆顆往下掉。 “是你?”沈翌這才仔細打量了她一眼,果然發現有些眼熟,小時候的她,白嫩嫩的,五官精致歸精致,卻一團稚氣,長大后的她,出落得愈發漂亮,只是靜靜往那兒一坐都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她不提,沈翌根本沒將兩人聯系到一起。 陸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殿下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你,瑩兒早就死了?!?/br> 那次之所以救她,不過是因為刺客是沖他來的,他不想牽連無辜。 他沒有敘舊的意思,只淡淡頷首,道:“睡吧,若是怕就讓丫鬟進來陪你?!?/br> 他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陸瑩本就沒指望他會自愿留下,此刻也不是多失望,她臉上卻露出一抹受傷,眼淚再次墜下來一顆,低聲道:“殿下當真這般厭惡妾身嗎?厭惡到對安安也沒有半分喜愛嗎?都來到跟前了,竟也沒有瞧瞧他的意思?!?/br> 沈翌擰了擰眉,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梨花帶雨的模樣無疑很美,換成尋常人定然會心生憐惜,沈翌卻并非正常人,他從小到大遭遇無數次算計,有栽贓陷害的,有投毒的,也有刺殺的。 四歲那年,有個很和善的嬤嬤給了他一塊糕點,宋公公將糕點喂給了小老鼠,老鼠抽搐幾下,就沒了氣息,十歲那年,就有后宮的嬪妃試圖引誘他。 類似的算計舉不勝舉。 他但凡松懈一次,等待他的就是滅頂之災。他甚少心軟,也沒有任何同理心,她的眼淚對他沒有任何用處。 見她提起安安,沈翌的眸色才動了動。小家伙眉眼似他,還是他的親生骨血,沈翌自然看重他。 也唯有宋公公清楚,他留給安安的玉佩有多珍貴,這玉佩是先后留給太子的,他戴了十一年,孩童時期片刻不曾離身,在護國寺遇到刺客那次,玉佩不知何時掉了下來,將刺客斬殺殆盡后,他足足讓人尋了五日,搜遍了整個后山,才尋到玉佩,怕弄丟,回宮后,他就珍藏起來。 這枚玉佩,對他來說有不同尋常的意義,若是對安安沒有半分喜愛,他不會將玉佩給他,也不會處理完政務后,時不時會悄悄來探望他一下。 他白天沒來,不過是不愿跟陸瑩相處,每次被她注視時,他都會難以自控地想起她欣喜之時,撲到他懷中的事,沈翌厭倦了夢中都是她。 他自然不可能解釋,只淡淡擰眉,下一刻,就聽她低聲道:“安安不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就算殿下厭惡我,也多來瞧瞧他吧,他出生到現在,您不曾逗他一次,也不曾陪他睡一晚,就算他還小,您也是他的父親,日后會是他最孺慕的人,今日又是他滿月的日子,您多陪陪他成嗎?您若不想瞧見我,我離開就是?!?/br> 她說完就下了地,隨著她下床的動作,一頭烏發在空中蕩起美麗的弧度,她眼睫濕漉漉的,瓷白的小臉上也滿是黯然,饒是沈翌一貫鐵石心腸,心頭都泛起一絲奇異的感覺。 成親后,她一直還算守規矩,就算她有“徐徐圖之”的打算,也還算乖巧,并不惹人討厭。 沈翌反應過來時,已握住了她的手臂,“不必離開?!?/br> 下一刻,他就懊惱地松開了手,瞧見她瞬間燦爛起來的小臉,這種懊惱又加深一些,他沒再看她,擰著眉走到了床邊,安安已醒了過來,孩子的睡眠一向如此,睡睡醒醒。 安安才剛被喂完奶,醒了也沒哭,烏溜溜的眸睜得圓圓的,也不知在看什么,沈翌心中升起一絲很奇異的感覺,忍不住拿手碰了碰他的小手。 陸瑩笑得燦爛,將自己的被褥,抱起放在暖榻上,又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嶄新的夏涼被,她笑得滿足,兩顆小虎牙也露了出來,多了一絲孩子氣,“夜已深,殿下別再來回跑了,您陪安安睡一宿吧,妾身睡在榻上就行?!?/br> 她說話的功夫,已經坐到了暖榻上。 沈翌神情微頓,不等他開口,她就彎了彎唇,“安安肯定很開心?!?/br> 沈翌不由輕哂,這么大點孩子懂什么開心?可對上小家伙明亮的雙眸時,他竟說不出拒絕的話,半晌才道:“有孤的干凈衣衫嗎?” 陸瑩點頭,從衣柜中尋出了他的衣服。 他去凈室簡單沐浴了一下,隨即就躺在了安安身邊,小家伙還醒著,許是困了,眼睛一閉一閉的,犯困的模樣很是可愛。 沈翌一顆心不自覺軟成了一團。 半夜小家伙卻哼唧了起來,沈翌睡眠一向輕,笨拙地拍了拍他,他仍舊在哼唧,沈翌首次有些無措。 陸瑩也驚醒了,她披上衣服下了暖榻,從他腳頭爬到了床上,羅漢床本就是雙人床,面積很大,里面還有位置,她在安安一側坐了下來,柔聲輕哄著,“安安不哭哦?!?/br> 說著,她就麻利地查看了一下小家伙尿沒尿,每次尿了拉了他都會哼唧,若是沒有喂喂奶就成。 見他沒尿,陸瑩才將小家伙輕輕抱起來,她看了沈翌一眼,溫聲道:“殿下繼續睡吧,他許是餓了,妾身哄一下即可?!?/br> 陸瑩看似鎮定,實則很緊張,她話音落下后,就越過他,拉下了帷幔,帷幔垂下來時,周圍徹底黑了下來。 沈翌微微擰眉,一時沒反應過來,她作甚突然拉下帷幔,下一刻,就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極了衣料摩挲聲,意識到她在作甚后,沈翌身軀不由有些僵硬。 小家伙的哼唧聲逐漸被另一種聲音所替代,在寂靜的夜色中,十分清晰,沈翌耳尖發燙,人徹底僵住了,幾乎動彈不得。 哪怕沒回頭瞧他,陸瑩也清楚,他有多僵硬,說不準又在克服“心病”的折磨。 她不可能一下治好他,只能讓他一點點習慣她的存在。 陸瑩喂完安安,就將小家伙放在了床上,她也躺了下來,還不忘將他拉了下來,溫聲道:“殿下快睡吧,等會兒估計還要喂一次,妾身在這兒睡會兒吧?!?/br> 沈翌薄唇緊抿,一時不備,真被她拉到了床上,他根本沒料到,她竟如此膽大,他心中不悅,想起身離開時,女孩柔軟的身體就覆了過來,摟住了他的腰,歡喜道:“今日多謝殿下,你能留下,不止安安開心,妾身也很開心,你我已成親,又有了安安,殿下試著接受我一下好不好?妾身不求您的憐惜,只望您別再厭惡妾身?!?/br> 她身體軟得不可思議,兩只玉臂也摟住了他,淡淡的蘭花香被奶香所代替,被她抱住的這一刻,沈翌似被藤蔓鎖住了軀體,他心跳如鼓,耳朵失聰,徹底僵在了床上,幾乎動彈不得。 第37章 憐惜 沈翌只覺身體像沒了知覺, 他想逃離,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手臂上是她溫熱的呼吸,她甜美的聲音夾雜著雀躍和滿足, 卻無法真切地傳到他耳中。 片刻后, 身邊就傳來了她平緩的呼吸,她依然保持擁抱他的姿勢, 等眼前幻象消失, 能夠動彈時,已是一刻鐘后。 沈翌僵著身體,試圖推了推她, 她卻往他懷里又縮了縮, 小臉都貼在了他胸膛上,黏得更緊了, 他甚至感受到了她的柔軟。 沈翌的身體又僵硬幾分,燥熱感襲來時,他漆黑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惱火,想使勁甩開她,又怕她壓到一側的安安。 “陸瑩?!边@是他首次喚她的名字, 帶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怕吵醒安安,聲音不算高。 陸瑩沒答,只調整著呼吸,呼吸平穩、緩慢,又規律, 跟睡著時一模一樣。 沈翌好不容易掰開她的手, 正欲起身坐起時, 她又纏了上來,像一只藤蔓一般,砍不斷,揮不退,瓷白的臉頰貼在他胸膛上,手臂摟著他的腰,一部分柔軟緊緊蹭著他的手臂。 沈翌閉了閉眼,心臟的劇烈跳動聲幾乎將人震聾,幾番折騰下來,排斥感都散了大半,他神情冷峻,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陸瑩才悄悄彎了彎唇,放心睡了過去,又睡了一個多時辰,一側又傳來了安安的哼唧聲,直到這一刻,她松開他,解開衣衫,朝安安湊了過去。 果不其然,她朝安安湊近時,他也醒了,男人冷著臉坐了起來,哪怕帷幔內很暗,瞧不見他的神情,陸瑩也清楚他周身的氣勢有多嚇人。 就在起身離開時,陸瑩歉意道:“殿下,是不是吵醒你了?帶孩子就是這樣,每晚得起來兩次,安安估計尿了,能麻煩你找一下安安的尿布嗎?” 他動作果然頓了頓,將深色帷幔掛在金鉤上,才冷聲道:“在哪兒?” 暖黃色的光線照了過來,陸瑩邊給安安喂奶,邊偷瞄了他一眼,他神情冷淡,俊秀的眉蹙著,瞧著很不好惹,見他沒走,陸瑩才悄悄松口氣。 她道:“就在床頭柜子里,第一個柜子里全是他的東西,殿下一打開就能瞧見?!?/br> 沈翌依言打開了柜子,里面果真都是安安的東西,有各種顏色的小衣袍,一件件皆整整齊齊擺在那兒,尿布就放在最上面,沈翌將尿布帶了出來,放在了床頭。 下一刻,就瞧見她轉過了頭,她笑得眉眼彎彎的,小虎牙若隱若現,“謝謝殿下,您這般好,安安以后肯定會是個幸福的孩子,才剛寅時三刻,您再睡會兒吧?!?/br> 沈翌神色依舊很冷,許是她的笑太過溫暖,他周身的冷意不自覺收斂了些,他尚有奏折要處理,也實在不想再被她纏著,只丟下一句,“不睡了,昨晚的奏折還沒處理完?!?/br> 他說完,就離開了寢室,陸瑩也沒在意,以他冷淡的性子,能解釋一句,已然是進步。 沈翌回了崇仁殿后,就去了書房,片刻后,宋公公就含笑端來一碗熱乎乎的燕窩,笑道:“這是太子妃特意讓廚房做的,殿下趁熱吃點吧?!?/br> 沈翌神情微頓,宋公公將燕窩放在了書案上,道:“奴才正想讓人去做,沒料到,太子妃竟如此貼心,一早就吩咐了下去。殿下吃些吧,別等會兒胃又不舒服?!?/br> 沈翌看了一眼燕窩,目光幽深,終究還是拿起了勺子,一碗燕窩,他喝了一半,才道:“問一下暗衛,昨日父皇與她說了什么?!?/br> 在酒樓遇到刺殺后,沈翌就往她身邊派了四個暗衛,這幾個暗衛一直隱在暗處,沈翌對宜春宮的事,幾乎了如指掌,也有這幾個暗衛的功勞。 陸瑩的轉變乃有意為之,沈翌自然瞧了出來,成親后,她還是首次這般主動,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公公退下后,就一一召見了暗衛。 夏季夜短天長,尚不足辰時,天邊就泛起魚肚白,宋公公直到太子歇息時,才進來稟告,“皇上與太子妃閑聊時,特意命趙公公帶人守在附近,暗衛沒敢靠太近,只隱約聽到什么刺殺,妃嬪,算計,旁的并未聽清?!?/br> 沈翌靠在椅背上,姿態放松,一雙眸半闔,聽到宋公公的話,才擰了擰眉,宋公公連忙將章氏的那番話又說了說,沈翌眸中露出一絲嘲諷。 宋公公忍不住道:“陸夫人雖有私心,也是為了小皇孫,您與太子妃本是一體,合該同心同力互相關懷?!?/br> 他才剛說幾句,就對上了沈翌冷冽的目光,宋公公不由住了嘴,“是奴婢多嘴了?!?/br> 沈翌也沒多說旁的,星辰般的眸子深邃的讓人瞧不出深淺,“退下吧?!?/br> 宋公公松口氣。 陸瑩一覺睡到辰時,想起昨晚的點點滴滴,她又有些心酸,昨晚兩人貼得很近,陸瑩自然感受到了他的輕顫,她拍了拍臉頰打起了精神。 安安年齡尚小,大多時間都在睡覺,除了給安安做做衣服,她無事可做,便想親自為他煲粥。 宜春宮沒設小廚房,她又無法外出,想動手煮粥,只能設個小廚房,陸瑩便讓莎草往崇仁殿走了一趟,詢問了一下宋公公,可否在宜春宮設個小廚房。 沈翌沉默半晌,終究還是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