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第110節
所以畢業后這些年,她還一直跟輔導員維持著聯系,逢年過節,都會過去看一看。 客廳燈光映亮面龐,溫盞咬著勺子,吃掉最后一口果凍:“好?!?/br> - 短短幾天假期,溫盞看望完輔導員,又跟涂初初約了場電影。 她大包小包的零食全是給涂初初帶的,涂初初拎著走幾步路就累了,坐在街邊奶茶店嗷嗷喊要喝掉一整桶:“我好渴,現在的我,可以喝空黃河水?!?/br> 溫盞想了下:“別了吧,那有點渾濁?!?/br> 她打開手機掃碼付錢,無意間戳進朋友圈,看到楊珂發了條新動態。 她估計在開車,拍的是車內,修長雙腿微屈,上面搭著溫盞帶回來那件披肩。 暖橙色調,拼接格子,流蘇從座位上方垂落下去。 配字:「一些我有但你們沒有的東西?!?/br> 非常做作,還特地把披肩的小標簽露出來了,上面產地:made in 西城。 溫盞笑出聲。 “你別笑呀,我說正經的呢?!蓖砍醭跻詾樗ψ约?,“你給我買吃的我超感動,但也太沉了,下次你別自己拿了,叫人寄過來呀?!?/br> 飲料做好了送過來,溫盞咬住吸管,冰西柚汁闖進口腔,清涼微甜。 她問:“叫誰寄?” 涂初初脫口而出:“我哥啊?!?/br> 一點碎冰吸進嘴里,溫盞嗆了下。 涂初初自知失言,頓了下,索性說完:“你不是見著他了嗎?!?/br> 溫盞垂著眼:“嗯?!?/br> “他肯定找你了?!蓖砍醭跹郯桶?,“這種小事,你不說,他也愿意主動幫忙的?!?/br> 涂初初才不相信商行舟會放過這種天載難逢的機會,商行舟自個兒覺得自個兒很正常,但在她和紀司宴幾個人眼里,分手那年他就瘋了。 她唯一拿捏不準的,也就是她這個哥哥的智商。 能把溫盞都弄到分手,已經可以看出,他不是什么聰明貨色。 “他挺忙的?!睖乇K聲音淡淡,不提別的,“不至于麻煩他,也不是多大事兒?!?/br> 涂初初完全沒聽出弦外之意,還認真想了想:“也是。他這幾年確實忙,你說他在北京吧,我沒見他回過家;說他不在北京吧,他又確實被分在這兒。我感覺他好久不出現了,前幾年你不在北京,他也不肯回來?!?/br> 溫盞不慎吸上來一顆西柚籽,咬扁了,發酸,舌根泛苦。 工作日,老佛爺人不算多。 兩個人逛到日頭西斜,溫盞在路口攔車離開,涂初初百般挽留:“你不跟我一起吃晚飯了嗎?” “下次吧?!睖乇K抱歉,“今晚我要去參加婚禮?!?/br> 涂初初:“就追過你的那個老同學?” “對?!睖乇K一開始是沒想去的,但她和費元嘉太多留學生共同好友了,里面不乏政商兩界幾個官員的子女,維持面子,她得出現一下,“等你考完試,我請你吃飯?!?/br> “……”涂初初默了默,沒辦法,只能答應,“那好吧,那我要是沒掛科,你獎勵我吃個貴的?!?/br> 溫盞笑意飛揚:“好?!?/br> 夕陽下,涂初初看著她的車離開,消失在視野盡頭。 就跟有什么感應似的,幾乎是下一秒,手機立馬震起來。 接通了,那頭的男人聲線低沉,習慣性帶點兒慵懶笑意,尾音上揚:“涂初初?” 他調小了車內藍調的音樂聲,晚高峰,高架上車水馬龍,車流緩慢移動。 涂初初沮喪:“你怎么不早點給我打電話?!?/br> 商行舟聳眉:“怎么?” “你早點打電話,我就直接把電話移交給盞盞?!蓖砍醭踵洁?,“那沒留住她,就不是我的鍋了?!?/br> 商行舟微默,嗓音很低,一字一頓:“涂初初,你把人給我放走了?” “那也不能怨我吧,我怕她不愿意跟我們一塊兒吃飯,都沒敢跟她說你也要來?!蓖砍醭蹼娫捓锊慌滤?,想到他要回來了,要面對真人,又有點慫慫的,“我已經很努力地在拖著她了,可她對你完全不感興趣……我都有點懷疑,會不會是今天下午我跟她提了太多次你,她煩了,犯惡心,所以走了?!?/br> 商行舟:“……” 商行舟現在面對繼妹,需要深呼吸,才能勉強克制情緒:“行了,你別亂動,站那兒等著我?!?/br> 涂初初連連點頭,又忍不?。骸案??!?/br> 商行舟面無表情:“放?!?/br> “你是不是還想追盞盞?但我感覺好懸,你沒什么贏面啊?!彼⌒÷?,咬著唇猶豫,“要不你給她跪下試試?!?/br> “……” - 溫盞抵達婚禮現場時,天還沒黑,殘陽在天邊燒開,白鳥飛過。 草坪婚禮,隨處可見彩色氣球裝飾,新人站在門口發喜糖。 溫盞走過去遞紅包,說了句:“新婚快樂?!?/br> 費元嘉猛地轉過來,有點難以置信:“溫盞,你也來了?” 他穿白色西裝,戴眼鏡,看起來相當斯文,新娘是陌生面孔,靠在身邊,笑靨如花。 溫盞沒看他,側身混在人群中,走過去。 空氣中散開一陣極其輕盈的、薄荷氣息的,小小的風。 穿過庭院到賓客區,果不其然,留學時幾位老朋友坐在一起,談笑風生。 大家早就都各自成家或者工作,湊到一塊兒聊的最多的,竟然是前沿學術。 溫盞過去時,他們正聊到業內一位女博士,短短兩年時間,帶團隊破解了美麗國一張據說堅不可摧無人可破的信息網。 她坐下聽了會兒,有個男生笑:“喏,小溫來了,她研究生輔修密碼學呢,擱她她也行?!?/br> 溫盞大囧:“我不行!放過我!” “你們這么說的話,那我也看好小溫?!迸赃吜硪粋€男生不緊不慢地,插嘴,“你說咱們大學的時候,費元嘉的玫瑰花都快把教學樓淹沒了,他就差沒在額頭上刺青‘溫盞我愛你’,這樣小溫都沒動心,她得是什么女狼人???女人,做研究,就得拿出這種視男人如敝履的覺悟?!?/br> “別,我就一個打工的,本來也沒在做研究?!睖乇K趕緊擺手求饒,“今天人家結婚的大喜日子,你們就不能談點兒別的?” “行行行,談別的?!庇信弥_瓶器給她開青瓜雞尾酒,大笑,“談談追我們小溫的男人,現在能不能排到溫榆河?!?/br> 夕陽的光輝一點點湮滅在天邊。 話題過了一輪又一輪,婚禮還沒開始,溫盞跟他們聊天聊得有點頭暈。 雞尾酒度數不高,她喝完一瓶,從人群中逃離:“我去后院走走?!?/br> 后院木籬笆圍著,攔出莊園內婚禮草坪的邊界,種滿粉白的桃花。 脫離了人潮,她散著步被風吹,腦子短暫地清醒。 追小溫的男人…… 溫盞靠在墻邊,微垂眼,深呼吸。 這些年來,靠近她的人,沒有一個,是她想靠近的。 哪怕在父母同學面前,可以裝作無事發生;被人問起,也總能以“要學習要工作”為借口搪塞逃避,但是—— 身體好像很早就形成了本能的反應,總是比她的意識更先一步判斷來人的氣息,然后迅速下結論:不是他,你離遠點。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忽然有道男聲,氣喘吁吁,在耳邊響起:“溫盞?!?/br> 她抬頭。 費元嘉跑過來,胸前西裝有些皺,急匆匆的,目光定定望她:“你來參加我的婚禮了?!?/br> 溫盞緩緩站直:“嗯,祝你們夫婦百年好合?!?/br> 費元嘉沉默幾秒,唇角泛白:“我一開始以為你不會來,也不想再見到我了?!?/br> 溫盞沒說話。 “對不起啊,溫盞,我以前確實特別不成熟,給你造成困擾了吧?!辟M元嘉聲音低下去,“但你看,現在我也要結婚了,過去的事,不如就讓它過去。我能最后問你個問題嗎?” 溫盞以為他真的乖乖認錯,稍稍放松了點兒警惕:“你說?!?/br> “這么多年了?!辟M元嘉深深望著她,“你對我,有沒有過好感?哪怕一點點?” 溫盞猛地睜圓眼。 今日大晴天,空中一朵云也無。 是兩家人頭碰頭算出來的黃道吉日,只有一旁小河水光粼粼,靜靜流淌。 溫盞荒誕極了:“你的新娘還在迎賓?!?/br> “我知道?!辟M元嘉急急解釋,上前半步,“但我跟她沒有感情的。溫盞,我當初替你填去斯坦福的申請表,就是想跟你在一塊兒。我不過是想要你一句話,你究竟有沒有……” 溫盞倏地睜圓眼:“你填什么?” 費元嘉靠近她:“那個不重要,我……” “費元嘉?!睖乇K打斷他,難以置信,手指都跟著顫起來,“當初我去斯坦福的項目申請表,不是輔導員填的,是你填的?” 費元嘉抿唇:“對?!?/br> “你有???”突如其來的情緒像風暴一樣席卷進大腦,溫盞口不擇言,“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你腦子里都是什么,你這些年的書都讀到什么肚子里去了?” 費元嘉被她說得怔住,有那么一秒,心里海浪似的,驀地生發更瘋狂的念頭。 他忽然沖過來,死死拉住她的手:“我們走吧,我也可以不結婚的?!?/br> “你瘋了?”礙于天然的性別優勢,溫盞甩不開他,手腕被勒紅,“放開我?!?/br> 下一秒,一股大力從費元嘉脖頸后傳來。 將他拎著雙腳離地,往后拖。 衣領勒住脖子,傳來巨大的窒息感,費元嘉雙手朝前抓,站不穩,趔趄著,摔在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