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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聊了一個小時,時箋最后放下電話,如同夢囈:“晚安?!?/br> “晚安?!彼p緩的呼吸近在咫尺,猶如拂過耳畔,“做個好夢?!?/br> - 那晚時箋真的做了一個美夢。 離高考還有幾天,她卻因一通電話重獲力量。 時間過得很快,茂城的六月,人潮洶涌,高考的鐘聲敲響。 別的同學都有家長送考,時箋也有,張玥特意關店半天,到校門口送她。什么也沒多說,只是互相擁抱了一下,時箋背著書包,脊背挺拔地走進教學樓。 三載寒窗苦讀,到今日終于能有一個結果。 放榜的那一天,張玥借她用家里的臺式電腦查成績。時箋起初緊張得手心里都是汗,后來還是張玥幫她輸入考生信息,點擊查詢。 時箋之前已經估過分,她覺得大差不差應該能夠到分數線,但還是捂著眼睛不敢看。這時聽到窗外嘲啾的鳥鳴聲,清脆婉轉,一口氣沒舒勻,只聽張玥高昂地“啊呀”了一聲。 “怎么了怎么了?” 她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未睜眼已被張玥抱了個滿懷,帶起來轉了半圈。 張媽親昵地貼著她的臉笑:“我們阿午!能去北京啦!” 驚喜決堤般洶涌而來,時箋這才看到屏幕上的數字,一瞬間竟然反應停滯,好半天才捂唇。 ——竟是比想象中還要好上許多。 她很想哭,但是又更想笑,于是又哭又笑,撒嬌般地窩進張玥懷里,悶悶地哼笑出聲。 那天中午張媽給她做了一桌豐盛的菜肴,時箋胃口很好,捧著白米飯猛扒,嘴角的弧度止不住似的。 張玥就坐在一旁瞧她,欣慰嘆道:“小姑娘笑起來多好看?!彼r箋腦袋,“以前老是耷拉著嘴角,以后要多笑笑?!?/br> 時箋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用力點點頭,雙頰抿出小酒窩:“嗯!” 快樂四溢的感覺直到走到老式居民樓的臺階處才將將平息下來,時箋拍拍因興奮過度而有些僵住的臉頰,整理儀表,慢吞吞地進了家門。 “考得很好?”袁越癱在家里沙發上,冷冷盯著她。 時箋目不斜視越過他,去茶幾取水喝。 “你——” “表哥,我的錢已經都被你拿走了,往后只能繼續留在這里?!睍r箋平靜道,“你也不必再處處針對我?!?/br> 時箋沒有回頭,但能感覺到此刻他一定是在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后腦勺。 血緣這種東西很奇妙,既能無緣無故地愛,也能無緣無故地恨,沒有因果道理。 時箋回到臥室,鎖了門。窗外是盛夏光景,燦爛到能夠照耀一切的陽光溜進了窗沿,撒向她平常學習的臺面。 時箋點開手機聯系人,找到那串號碼,抿著唇凝視了半晌。 僅僅是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悅。也許他并不會再回復。 時箋反復輸入,想到很多解釋的說辭,以及感謝的話語。但最終全部都刪掉,只保留一句:【我考上心儀的大學啦】 ——時箋又想起情緒全盤崩潰的那一天。 那天她依舊早起,為大家做了早餐,過橋米線加窩蛋。 時箋特意走得很早,避開和他們打照面。 短時間內再也湊不齊那么多錢,但是昨天張玥給了她三千五百元,至少抵得上去北京的路費。 她打定主意這筆錢不能再被姑父一家發現,沒有把信封放在臥室里,而是和書包一起帶去了學校。 經過香茂吳越菜館的時候,還是閉門狀態,但她知道一般這時候張媽已經起來,在后廚忙前忙后了——香茂的第一籠rou包,一定是熱氣騰騰香噴噴的。 時箋從后門摸了進去,果不其然見到正在彎腰吭哧吭哧搬運鍋爐的張玥。 張玥看到她很詫異,還沒說什么,時箋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張玥放下手里的東西,摘了厚厚的橡膠手套,二話不說把她擁進懷里。 一切都會好的。張玥摸了摸胸口緊緊埋著的小腦袋,寬慰地笑。 時箋把信封交給她保管,張玥接下,讓時箋考完再過來拿,她要親自下廚給她做好吃的。時箋點頭說好。 步入學校大門的時候,只有稀稀落落幾個同學隨行,時間還早,時箋提起塑料袋子,看到里面兩個圓滾滾的可愛rou包。 包子掰開來的一瞬間,一陣撲鼻的香氣襲來,時箋吹了一會兒熱氣,嗷嗚咬了一大口。 ——真好吃。 蒸汽熏得眼睛也起了點潮氣,時箋低著頭將兩只包子吃得干干凈凈。這時恰好經過榕樹底下的校園墻,她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心理救助中心的電話,上回就是在這里看到的。 時箋的視線下意識追尋那熟悉的角落,看到老師簡介,同時再次看到下面躺著的那串電話號碼。 她怔怔地看了半晌,覺得有哪里不對。 時箋拿出翻蓋手機,有些笨拙地按鍵,調出通訊錄存好的聯系人信息。 她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去比對,竟發現倒數第二位號碼輸錯了。 時箋茫然地對著偌大的校園墻,后退一步,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又仔細謹慎地對照了一遍,卻仍得出相同的結論——確實錯了。 ——她的大海,不是海報上這位和藹可親的男老師,而是一位無意中被緣分接通的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