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玨反其道而行之，護著姜窈穿過人群, 去了最后一盞燈處。

    這盞燈的謎面是“無風荷葉動”。

    無風荷葉動、必定有魚行。

    姜窈只能想到這句詩，可謎底是什么, 她想不出來。

    在她皺眉之際, 裴玨卻已經寫下了謎底——

    衡。

    姜窈看著這謎底，方恍然大悟。

    裴玨既然已經猜中了這盞燈的謎底, 一旁的伙計便熄了燈。

    兩人又前往下一盞燈。

    姜窈小聲嘟囔：“你這么厲害, 我實在是無用武之地?！?/br>
    裴玨扭頭看她, 問道：“那下一題你來？”

    姜窈連連搖頭。

    她實在不善此道, 還是別出風頭了。

    她道：“還是別了, 我才疏學淺, 還想要那兩盞燈呢?！?/br>
    姜窈當然是能識文斷字的, 但絕不是什么才女。

    她向來對自己很有清醒的認知。

    她這么誠實，裴玨倒是忍俊不禁。

    “好?！?/br>
    姜窈這么想要那兩盞燈，裴玨自會盡全力，更何況此地的猜燈謎于他而言，實在是沒什么難度。

    一炷香過去，裴玨成了當之無愧的魁首。

    他本就相貌出眾，如今又顯露了才學，在場的不少小娘子都或明目張膽、或含羞帶怯地看他。

    那些小娘子大多是與兄長一道來的，便偷偷問身側的兄長是否識得裴玨。

    裴玨的名號雖聞名京城，但真正識得他樣貌的人不多，姜窈見大多數人皆搖了搖頭。

    而那些郎君的眼神，也或多或少落在了姜窈身上。

    裴玨不悅皺眉。

    既是出來觀燈，姜窈便沒戴冪籬，卻也以薄紗覆面，只露出了一雙靈動的雙眸。

    可饒是這樣，仍吸引了那些郎君的目光。

    裴玨正想擋住姜窈，卻發現姜小娘子的臉色更難看。

    裴玨心頭一跳，低頭問她：“怎么了？”

    姜窈瞪了他一眼，冷哼：“招蜂引蝶?！?/br>
    裴玨一陣莫名。

    姜窈復低聲道：“那么多人在看你呢?！?/br>
    裴玨抬頭掃了一眼，果真見不少小娘子都在看他。

    看他的人越多，姜窈就越不高興。

    裴玨方才是真沒發覺此事，一心留意著那些打量姜窈的人了。

    他輕笑了起來，帶著姜窈往二樓走。

    “咱們彼此彼此，窈窈沒發現也有不少人在看你嗎？”

    姜窈當然發現了。

    她哼了哼，歪頭問他：“那你的意思是，咱們扯平了？”

    姜窈眼眸中含著的深意，讓裴玨一個激靈，連忙道：“沒有，看我的人多些?！?/br>
    姜窈臉色稍霽。

    裴玨不由失笑，姜窈這醋再吃得多些，只怕整座孫家燈樓都能聞到了。

    當然，他也有自知之明，他的醋勁也不小。

    能上二樓的，只有方才猜中燈謎前十的人，上來后，人便少了許多。

    裴華玥他們也在其中。

    一共十組人上來，裴家人倒居了其三。

    裴華玥笑嘻嘻地走到裴玨和姜窈跟前，道：“六哥，我聽說那對燈是孫家的大郎君花了三月才得的，想來必定是精美無比，我可想要了，六哥不會不成全我吧？”

    她打的什么主意，裴玨最是清楚。

    他看了眼旁邊的姜窈，毫不客氣地拒絕了裴華玥：“那對燈，窈窈也想要，我怎會讓她失望？”

    這meimei不就是想聽這話嗎？那他就說給她聽。

    姜窈聽得臉熱，裴華玥卻是笑了起來。

    她叫過一旁的裴闕，道：“你六叔不肯相讓呢，小六你可得給姑姑爭口氣啊?！?/br>
    裴闕笑得勉強。

    方才他六叔毫不避諱地那般親密地稱呼姜窈，想來是要把他對姜窈的心思昭示于人前了。

    可姜窈的身份，豈能做六叔的正妻？

    六叔……只怕是也沒想過娶她的。

    裴闕動了動嘴唇，“六叔，您……”

    裴玨瞥了他一眼，淡聲打斷他：“該猜燈謎了?！?/br>
    裴闕遂閉了嘴。

    二樓的規則與一樓一樣，不過只有三十盞燈，勝出的前六可以去三樓。

    毫無意外，裴玨又是輕松奪魁，三十盞燈上的謎面，讓他猜對了一半。

    姜窈掩唇打了個呵欠，心道那兩盞燈只怕是囊中之物了。

    一路過關斬將，最后裴家人齊聚四樓。

    這里已經是孫家燈樓的最高處，平日里都是不會對外待客的。

    上到這里，風也大了許多。

    左右這里除了燈樓的伙計，都是裴家人，姜窈便四處看了看。

    她推了推右側的門，竟然推開了。

    “這里竟然可以出去?！?/br>
    裴華玥也跟了過來，與她一道出了門，向她解釋道：“這里算得上是京城最高的樓閣了，姜jiejie你看，從這邊看過去，還能隱隱看到皇宮的一座偏殿呢?！?/br>
    姜窈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真隱約看到了一處與眾不同的樓宇。

    紅墻綠瓦，煞有氣勢。

    姜窈沒再多看，而是看向了別處。

    今夜到處燈火通明，主街的各式燈盞，一眼望不到盡頭。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好一派繁榮之景。

    因還要比試射藝，姜窈與裴華玥略站了會兒便回了屋里。

    剛進屋，裴玨便遞過來兩個手爐。

    姜窈與裴華玥一人一個。

    裴華玥喜滋滋地道了謝。

    姜窈捂緊了手爐，問裴玨：“這手爐從哪里來的呀？”

    裴玨道：“方才見你出去，想著外頭風大，你不受寒，便讓伙計拿了手爐上來。暖和些了嗎？”

    姜窈點點頭，又道：“你也不必如此無微不至的?！?/br>
    裴玨卻道：“些許小事，哪里談得上無微不至？若是連這點事都想不到，怎能博得芳心？”

    他最后那句話說得小聲，也只姜窈一人能聽到而已。

    可二人之間那種旖旎之態，誰都看得出來。

    就連年紀尚小的裴嘉儀都察覺了不對。

    裴閱看得甚是津津有味，這一趟真是來值了。

    真是沒想到，連公主都敢回絕的六叔，竟然被家世不顯的姜窈吃得死死的。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裴閱自認是為六叔著想的好晚輩，遂無視親meimei裴嘉儀的眼神，主動道：“六叔既是魁首，又是長輩，理應先請?！?/br>
    他對裴玨的射藝知之甚深，知道只要裴玨出手，就不可能會失手的。

    裴玨倒也不客氣，徑直取過了一旁的弓箭。

    整個房間頭尾約莫有三十步左右，于裴玨而言，射中那懸掛之物不是難事。

    但孫家燈樓的規矩是，要把那懸掛之物射落于地。

    這便有些考驗人了。

    且這房間里燈光昏暗，只能勉強看清對面之物。

    姜窈不由捏了把汗。

    裴玨一言不發，挽弓射箭，不帶半點猶豫地松了手。

    幾息過后，那箭簇穩穩當當地插在了懸掛之物的上方。

    片刻后，那物什緩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