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帥找人收拾沈小倩，找的就是曹爸口中的人。

    曹文帥的臉垮塌下來，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后，握在手心里也不喝茶了，只是悻悻得回話：“他告訴您的？”

    曹爸微微頷首后，微嘆口氣：“你四叔也來找過我了，跟我說了你們學校發生的事，是因為那件事吧？”

    曹文帥不作聲，只是不滿的抱怨：“你們怎么跟個探子似的，四叔怎么這么多事，一天學校的事還不夠他忙乎的，怎么還有閑工夫關注這些八卦，真是煩?！?/br>
    像極了一個被嬌生慣養的大男孩抱怨被保護得沒有自己的空間那般。

    曹爸揉了揉眉心，見兒子把茶喝完，又給倒滿，意味深長得說道：“爸沒有怪你，你媽最近也跟我提起過你喜歡上一個女孩子，爸本來覺得挺高興的，我兒子終于長大了，喜歡一個女孩子本來沒什么，不過這件事發生后爸剛開始還有些擔心你。

    但我的兒子還是長大了，懂得了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不再是那個由著性子想怎么來就怎么來的小男孩了?！?/br>
    曹文帥原本想著老爸肯定是興師問罪的，聽老爸這么說，仍舊有些戒備的抬眸看了眼老爸，沒做聲，但是臉色好了些。

    曹爸察言觀色，沉聲道：“打了就打了吧，爸會妥善處理這件事，爸想告訴你的是，喜歡誰沒有錯，但是不能因為這件事而一蹶不振。

    你從小喜歡畫畫，爸聽說了，這位女同學國畫技藝在你們同學中是很好的，爸看了你畫的畫像，還是有你母親身上那種溫柔優雅的古典氣質的。

    如果都是單身，爸倒是樂見其成的，不過爸聽了你四叔的說辭，還是很欣慰的，我兒子終究是明白愛一個人是要為對方著想的，不過要注意，別因一時的惱火，做出太過激進的事，教訓教訓肇事者就行了，其他的也不要再干了?！?/br>
    曹文帥有些動容，眼眶里也有了淚水，咬了咬嘴唇后，低聲喃喃：“我很難過，爸，我其實知道，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但我控制不了自己內心的悸動，我已經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感，我畫她的畫像畫了很久都畫不好。

    她原本還會朝著我很溫暖的笑，但是現在呢，她以后一定會躲得我遠遠的，甚至可能會很厭惡的看著我是不是？

    我真得很難過，我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夢里都是她，我也不想這樣，她和她丈夫看起來不是很般配，她很癡迷于國畫，我總能從她畫畫時那種專注中感受到我想要的那種超脫感。

    大家都說我畫畫很空靈，但這其實是沈同學給我的感覺，她就好像一個知音一樣，我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她很吸引我。我看著她就覺得好像從畫里走出來似的，我這幾年畫了很多速寫，但我仍舊久久都不愿意落筆去畫她，怕我筆下的她沒有神韻。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畫一幅，還弄出這么大的事。那天烏泱泱的人群都在等著我回答，我很想不管不顧的告訴他們，我就是喜歡沈冰月怎么了？

    但我不敢。爸，我不怕別人怎么貶低我，但我害怕看到她埋怨的眼神，她可能會覺得我給她帶來了很大的麻煩，我很擔心，我甚至不想再去上課。

    我知道，您不希望我們在外面惹事生非，但是我不能任由別人這么算計我，我恨極了那個壞女人，我根本不后悔找人揍她，太壞蛋了，她幾乎毀了我心里的一點念想，就這么殘忍的被她毀了?！?/br>
    曹爸遞給兒子一杯酒，曹文帥把酒杯的酒灌到肚子里，有些辛辣感充斥著味蕾，眼淚也不自覺的滑落。

    曹爸也喝了杯酒，又給兒子也倒上，曹文帥連著喝了三杯，才又繼續說道：“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的?！?/br>
    曹爸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頷首道：“嗯，你現在修國畫和油畫兩個專業，你不是很喜歡油畫嗎？要不調去油畫系去，主修油畫可好？”

    曹文帥搖了搖頭，很倔強得拒絕了：“不，我要繼續學我的國畫，我要是現在調專業，會被人解讀成我心虛，我只有安安穩穩的在班里待著，越正常越不會有人妄加揣測。

    爸，你說要是我早點遇到她，在她沒結婚前就遇到他，那該多好是不是？要是我以前也去做知青，也許就能早點遇到她了，都怪你們不讓我去?！?/br>
    曹爸給兒子碰了碰杯子，喝了酒后鼓勵道：“女孩子都喜歡優秀的男人，兒子你要繼續好好努力，等以后有了成就，你喜歡的人也會仰望你，即便你們沒在一起，她多年以后想起你來，也會為一個如此優秀的人喜歡過自己而歡喜雀躍的。

    說到底，人生就是由無數個記憶組成的，誰都喜歡得到過強者的愛而引以自豪是不是？”

    曹文帥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點了點頭，喝了一杯酒后，臉色通紅，“嗯，她其實也很喜歡我的畫，我們的風格是不同的，她的畫是建立在線描的基礎上的，類似于古代畫家畫畫的手法。

    她跟我說，以素描為基礎融入國畫的手法，她用的總是不如我那么游刃有余，雖然我很年輕，但畫畫真的很有天賦?！?/br>
    曹文帥的臉上有了很真摯的笑容，敞開心扉跟老爸聊著：“我這些話沒有跟誰說過，我也不知道該跟誰傾訴，我的同學即便關系最好的，我也不敢說，也許會傳開的。

    不過，爸，她真的很好，你沒有見過她，你見了就知道我喜歡上她沒什么奇怪的。她有著我媽那樣的溫婉可人，也有和我志同道合的愛好……”

    曹爸偶爾會插上一句話：“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曹文帥搖了搖頭：“我沒有跟她說過，她看向我的眼神很清澈，我有時候覺得她好像把我當成個孩子或者晚輩似的鼓勵我，我總是想提醒她，她才比我大兩三歲而已，我們算是同齡人。

    不過也許她是感覺到我喜歡她的，誰知道呢？我只知道，她沒有把我當成男人那樣喜歡，真悲哀。我喜歡她是以一個男人的眼光看的是不是？”

    曹爸輕笑出聲，又給兒子倒了杯酒，笑盈盈的接話：“嗯，我兒子其實很帥氣的，哪里是個乳臭未干的男孩？哈哈，沒關系，這件事以后，她即便不會回應你什么，如果她有你說得這么好，也不會貶低你的，畢竟你沒有做出什么傷害她的舉動。

    被人喜歡其實是件幸事，證明這個女孩是優秀的，而被一個懂得克制自己情感的男人喜歡，才是福氣。她丈夫對她如何，有我兒子對她好嗎？”

    曹爸是個老謀深算的，他其實在誘導自己的兒子，以便得到更多的信息。

    不過方法就很柔和，至少現在涉世未深的曹文帥把曹爸當成了可以放心傾訴而又不怕被陷害的傾聽者。

    曹文帥的臉垮塌下來，又喝了杯酒，從來不喝酒的曹文帥已經有些暈暈乎乎，提起封國棟，曹文帥臉上有了些許嫉妒：“就是一個很魁梧的漢子，和沈同學站在一起，看著就不是一類人，爸你要是見了肯定和我的想法是一樣的，沈同學怎么會喜歡一個有些粗獷的漢子呢是不是？

    第260章 自白

    但事實就是，她看起來真的很喜歡她丈夫，我能從她望向她丈夫的眼神中，看到那一抹極為溫柔動人的神態，她從來不會拿這種眼神去看另外的人。

    她丈夫其實也很能干，在他們那里是個社隊企業的負責人，不過是個初中生，你要想想沈同學是個大學生啊，是不是？可是就是那么詭異的很和諧?！?/br>
    曹文帥對著老爸攤了攤手，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也搞不懂為什么?！?/br>
    曹文帥好似開始談論別人的故事，在曹爸一杯杯酒灌著，也不再表現得很憂傷，絮絮叨叨的傾述著：“他們有三個孩子，三胞胎，兩個男孩一個小女孩，我甚至有些嫉妒，想把他們搶過來，當自己的孩子。

    唉！太悲哀了，爸你說我覺得有些不正常了，我試圖控制這種傻缺想法，但效果就不太好?！?/br>
    曹爸適時問：“那你明天還去上學嗎？你已經兩天沒去上學了，明天周六，只有半天課，要是不去就下周去也可以?！?/br>
    曹文帥擺了擺手：“這兩天我們學校有運動會，我沒什么參加的項目，不去不顯眼，要是明天不去，他們會覺得我心虛，我要去上課的?！?/br>
    曹爸挑眉，在白雪敲門的時候交代妻子：“去炒兩菜過來，我和兒子喝兩杯?！?/br>
    白雪看著兒子還算正常，就是看起來真的喝多了，也答應著，退出了房間。

    曹文帥就拉著老爸傻聊，有時候會很傷心的流眼淚，有時候會傻樂，曹爸看著這樣的兒子，心下松了口氣。

    曹文帥喝得大醉，被扛到自己的臥房休息后，曹媽白雪抱怨：“他從來不喝酒，你怎么一次灌他這么多酒，你們倆人喝了一瓶酒??？他喝了多少？”

    曹爸不以為然：“男孩子嘛，喝點酒怎么了，他一個人喝了七八兩吧！他也該發泄一下內心的郁悶，要不然窩在心里容易出事。喝醉了，就能好好睡一覺。

    不用擔心，我倒覺得兒子長大了，他開始顧忌到心愛的人的感受，證明他變得有責任心了，不像以前那般沒心沒肺，以自我為中心，也是件好事。

    至于愛了一個不該愛的，少年郎，暗戀一個人豈不是正常。以后也不要老是追著問，免得他厭煩。

    如果以后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等等看，要是過兩年能辦出國，讓他出去學畫畫去，現在時機還不成熟。

    四弟跟我說，文帥畫畫還是很有感覺的，如果能去正經的學幾年西畫更好，他會關注政策，有機會會及時通知我們的?！?/br>
    白雪有些擔憂：“那萬一兒子天天見那個女同學，走不出來，或者萬一出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曹爸安撫妻子：“兒子大了，你不能把他一直當成小孩子看，你想把他的前途安排的妥妥當當的，想讓他順風順水，也得他配合??！

    他現在不愿意從國畫系出來，如果硬著來，他會覺得我們不尊重他，也許會逆反的，得不償失。注意點就行了，我們該相信他?！?/br>
    曹文帥第二天起來，頭還有些疼，他回頭想起跟老爸說得瘋言瘋語，雖然記不清楚說的每一句話，有些懊惱，知道中計了，老爸依舊是那只老狐貍，但內心也有了些輕松感。

    沖了個熱水澡，穿得很精神去了學校。

    上課的時候故意坐的直直的，還踴躍發言，絲毫不見有尷尬之色，只是下意識的不再看向沈冰月的方位。

    國畫系的老師在課堂上，快下課的時候分發了曹文帥給大家畫得畫像，真的每個人都有一張，有的相熟的人還得了兩張，比如趙振宇和趙珍珠、賀偉幾個人。

    曹文帥走到沈冰月面前，故作鎮定的當著全班人面朗聲說道：“沈同學，你的畫像你堂妹已經拿走了，由于我的過失，畫被討厭我的人偷了，我也不好意思拿你丈夫給我的畫稿費了，這一百塊錢我退給你。

    其實你的畫我畫了很久了，也值這一百塊錢，就是把你丈夫為你準備的驚喜搞成驚嚇了，那我的這幅畫就當成賠禮道歉的禮物了，還望見諒?！?/br>
    但曹文帥很忐忑，他不知道沈冰月會怎么辦!會怎么看她，原本是想商量一下的，但怎么去見沈冰月，該怎么說？

    所以曹文帥就豁出去這么干了。

    沈冰月也站了起來，她知道面前這個男孩這么說是為了什么，沈小園已經學過當時的場面，趙珍珠甚至幾個同學也給自己捎了話。

    沈冰月知道，是沈小園為了給自己解圍而編出來的謊話，而曹文帥現在如此說，自然是他為了把影響降到最低，選擇的最為妥帖的辦法。

    沈冰月以前是從曹文帥的眼神里看到過慕戀的，但暗戀其實很隱晦，在大學里，也不是只有曹文帥暗暗的喜歡自己，就連趙珍珠都給沈冰月說過，她發現有男同學偷偷看她，還給沈冰月說：“你看我結婚了也有人喜歡是不是？回去我就敲打一下我丈夫，也讓他知道，得對我更好才行?！?/br>
    說明這種暗戀學校里稀疏平常。

    只要沒戳破這張紙，大家仍舊是正常的同學關系，誰還沒有年少輕狂過。

    暗戀感動的是其實是自己。

    所以沈冰月有時候會覺得也許是自己太過多疑，有時候會覺得確實有這么一回事。

    但發生了前幾天的事，沈冰月內心其實明了，這個大男孩確實是暗戀自己的。

    但他選擇了這樣的處理方法，沈冰月看著有些緊張，故作鎮定的曹文帥，也配合著微笑道：“曹同學的畫確實畫得很好，不過你收100塊錢，真是有些不夠意思，看起來你真的受趙同學的影響，掙錢掙到熟人身上了?！?/br>
    沈冰月笑著接過來十張嶄新的大團結，裝在口袋里，當著眾位同學的面，調侃道：“大家看到了啊，以后曹同學想讓我給他畫幅畫，我也要狠宰他一次?！?/br>
    曹文帥松了口氣，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撓了撓頭，憨憨地說道：“這是封同志非要塞給我的，他怕我敷衍他，一定要我畫個最完美的你，我的畫中真的是美化過得你?！?/br>
    旁邊的趙珍珠笑盈盈的接話：“會不會說話，沈同學本來就很漂亮，什么叫你美化了沈同學，鋼鐵直男，唉！”

    趙振宇也幫襯著：“那可不是，曹文帥就是個自戀的，他畫他自己畫的多好，畫我呢！”

    趙振宇舉著畫抱怨：“臉上的雀斑都非要畫上，得是我沒給錢，故意的吧？”

    說笑中，班里的同學都哄堂大笑，看著手里自己的畫像，也有跟著抱怨的，也有夸獎的。

    老師沒說話，只是笑著搖頭，下課后走出了教室，給曹文帥的四叔回話道：“沒什么事了，這屆學生大多人品都很好，就是您侄子可不像您那么清高，他畫自己同學都敢收人家一百塊錢，只是一小幅畫像，看來我的畫，以后要提提價了?！?/br>
    曹文帥的四叔挑眉道：“他年輕嘛！是個自負的，這就是遇到了一個外行，為了討好媳婦當一次冤大頭也沒啥!得了，我回頭教訓他，怎么能定的比老師的畫價錢還高呢！真是不像話?！?/br>
    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

    而沈家老二沈二江和沈三江終于還是在周六下午到了京都。

    先是找到了沈大銘的學校。

    沈二江有些焦急：“小倩在的那個醫院咋走，帶二伯去看看吧！”

    沈大銘這才知道沈小倩給家里打電話，哭著說自己被人打了。

    第261章 覺悟

    沈大銘帶著兩人去了醫院，見到了渾身淤青，臉上紅腫，還掉了六顆門牙的沈小倩，控制了許久才沒當著沈小倩的面鵝笑出聲。

    沈二江一見沒缺胳膊少腿，松了口氣的同時給了閨女一巴掌，怒斥道：“就你能耐，怎么樣，被打了吧！誰打的？你又得罪誰了？”

    沈小倩不敢說是被曹文帥找人打的，如果這么說，就等于承認陷害了沈冰月。

    要是沈家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家了非被眾人唾棄不可，到底是陷害自家人，別說本家人，就是沈二江，非打死這個不分里外，在外面作妖的閨女不可。

    沈小倩不敢說，只是火急火燎的要離開京都。

    但沈二江和沈三江既然已經來京都了，是一定要去看看沈三江家買的四合院的情況的，沈大銘就帶著兩人去了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