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與沉淪互為因果。不知道是因為已經沉淪了才有更強烈的欲望，還是因為有強烈的欲望而更加沉淪。

    天漸漸黑了下去。

    臨別的時候他又吻了吻她，她心滿意足地下車，完全忘記了一個事實：這次見面對他們關系將來的走向沒有絲毫幫助，他沒有給她任何可以預期的承諾。

    雨已經停了，她臉上帶著笑意輕盈地跨過一個個水坑，嘴里還輕輕哼著歌。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抬起頭來。

    路的盡頭站著李楠，并沒有看她，眼睛死死地盯著陳卓車子離去的方向。

    辛唯打了個哆嗦，忙跑過去：“媽?！?/br>
    李楠沒有看她一眼，轉身往巷子里走去。母女倆像是在比賽一樣在濕漉漉的路上快步走著，全然不顧水濺在身上。

    一進門李楠就走向自己的臥室，辛唯想跟上去，門卻在她面前砰地關上。

    “媽?！彼鼻械嘏拈T，“媽，你出來跟我說句話，我們談談好不好？”這個瞬間她覺得母親像個任性的小孩。

    里面沒有動靜，她把耳朵貼到門上。突然門上一聲巨響，震得她耳膜發疼，卻是李楠把什么東西砸到了門上。從那稀里嘩啦的聲音判斷，應該是床頭的花瓶。隨后李楠尖銳地責罵聲響起：“你還當我是你mama嗎？??？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一句話都不肯聽我的。你嫌自己犯的錯還不夠多是嗎？”

    “媽，我錯了，你先出來，出來我們再說?！彼龖┣笾?。

    “辛唯，你要那個男人還是要我？”

    辛唯覺得荒誕，這情景，好像電視上的民國電視連續劇?？墒撬荒茼樦菹氯ィ骸癿ama，mama。你開門好不好？”

    “你要還想見我，就答應我再也不去見那個男人?！崩铋诶锩嫘沟桌锏睾?。

    辛唯心里涌起不安：“媽，你在里面干嘛？”

    “你還關心我干嘛？你鬼迷心竅了，你連你媽都不要了?！庇质且粯又匚镌以陂T上。

    那玻璃還是瓷器碎裂的聲音讓辛唯心驚rou跳。

    “你跟辛培華一樣，鬼迷了心竅！”李楠尖利的哭泣聲響起。

    辛唯聽見父親的名字，定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只是嘴里喃喃地道：“別說了，媽，你別說了?！?/br>
    “狐貍精把他勾引跑了，你現在自己要去做狐貍精？辛唯，我白養你了，白養你了。我不如死了算了。這么多年是為什么??？你有沒有廉恥？你怎么會是我的女兒？”李楠嚎啕大哭，傷心欲絕。

    海市蜃樓剎那間消散。她建立起來的一切美妙回憶被踩在地上成了泥。

    隱隱記得的那些爭吵在此刻尖利得如同地上碎裂的玻璃片。

    “辛培華，你要去哪里？老婆孩子你都不要了嗎？”

    “對不起?！?/br>
    “那你滾，永遠不要再讓我見到你?！?/br>
    “車禍？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們已經離婚了?！?/br>
    “我要離開這里。不勞你們費心了。我再說一次，辛培華跟我沒有任何關系?！?/br>
    辛唯踉蹌后退，被身后的沙發絆到，差點倒翻過去。

    不想承認的事實，始終是事實。

    而陳卓溫柔的笑意和親吻居然在這個瞬間無比的清晰真切。

    所有碎片翻滾起來，如同沸了的水，滾了的油。她覺得那種痛讓她連自己的心在哪里都感覺不到了。

    她閉上眼睛用力喘了幾口氣。突然發現屋里不知什么時候變得靜悄悄的。

    她大驚失色，撲上去再次用力拍門：“媽，媽，你不要嚇我。你在干嘛？你說話啊?！?/br>
    里面沒有任何動靜。辛唯用力擰門把手，差點把自己的手腕撅斷。

    她猛然想起母親愛在針線簍里藏鑰匙，立刻拉開柜子把針線簍拿出來。上次縫扣子的時候李楠把一根針插在線上沒收回去，辛唯一翻，深深扎在食指尖上，疼得她眼前一黑。匆忙拔出來，在嘴里吮口血，把所有東西都倒在地上。她終于看見幾把晶亮的鑰匙，忙撿起來過去一把一把的試。

    第三把鑰匙把門打開了。辛唯踩著一地的玻璃片沖進去，看見李楠臉色蒼白地倒在床上，魂飛魄散。

    她忙著抓起電話要撥120，卻被悠悠醒轉的李楠握住了手腕：“不用?！崩铋獟暝饋?，辛唯只好放下電話去扶著她。

    李楠額頭唇邊全是汗水，辛唯用手去擦，聽見母親顫顫道：“不用，應該是血糖太低?！毙廖R上跳起來去廚房里沖了一杯糖水，拿在手里喂李楠喝下去

    李楠漸漸恢復過來，靠在枕上喘氣。辛唯輕輕問：“媽，你是不是以前也有過這樣暈倒？”

    “嗯?！?/br>
    “你怎么都不告訴我？”辛唯抽抽嗒嗒地哭起來。

    李楠睜眼，悲哀而嚴肅地看著她，想伸手去摸她的頭發，卻又放了下來。辛唯看見她的眼神，想也不想就挨著床邊跪了下去：“mama，是我錯了，對不起?！?/br>
    李楠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極為和緩：“唯唯，你就這么喜歡他？他哪點好，說給mama聽？”

    “他成熟，穩重，博學，寬和?！毙廖ㄓX察到母親態度的改變，心里陡然升出希望來。

    李楠點點頭，微微笑了笑：“他叫什么名字？”

    “陳卓?！?/br>
    “做什么工作的？看樣子混得不錯?！?/br>
    “是啊，他在××公司做部門總經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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