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頁
頹玉口不擇言,他知道自己的話,實在偏頗太重,但他實在忍不住,最后顫抖地跪在地上的時候,他沒有看見殷予懷的眼。 他苦笑著說著:“殷予懷,你知道嗎,如若不是為了小姐,我此生都不會將這些告訴你的。你知道,在小姐心中,她根本不承認霜鸝嗎?那個在廢院中,同你朝夕相伴的霜鸝,她覺得,那不是她,她還覺得,你不愛她?!?/br> 頹玉抬起眸,全是淚:“殷予懷,你究竟有什么好,能夠讓她為你做這么多。她所有的失態,都是拜你所賜。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因為別人不自信的模樣,也從來沒有見過她因為別人不住地搖擺,甚至不惜傷害和否認自己?!?/br> 殷予懷沒有說話,他沉默地聽著頹玉說著一切。最后,他的眸光中帶了一種很深的悲哀。 他輕聲問了一句話:“頹玉,今天你同在下說的一切,她不會知道的,對嗎?” 頹玉怔了一瞬,眼眸中的淚,就那樣,直直流下。 殷予懷卻像是,真的冷靜了下來:“告訴在下這些,就等于背叛她,頹玉,誰讓你這么做的,應該不是你自己吧?” 不等頹玉回答,殷予懷已經自己繼續說了:“是青鸞吧?!?/br> 頹玉沒有說話,這等于是一種默認。 過了一刻,頹玉終于意識到殷予懷要做什么的時候,殷予懷已經說出了下一句話:“頹玉,那便,連青鸞都不要告訴吧?!?/br> “殷予懷,你要干嘛,你只要現在去尋小姐,她就會原諒你的?!鳖j玉已經走不動路,直接跪著向前一步,拉住了殷予懷的衣袖。 殷予懷如今的神情,讓他害怕,這一刻,頹玉真的覺得,他要功虧一簣了。 “所以,昨日那一場歡好,也是你特意表演給在下看的?”殷予懷眸色很平靜,許久之后,又問道:“她同意了?” “你在因為這個生氣嗎?”頹玉覺得殷予懷不可理喻,他扯住殷予懷的衣袖:“小姐手中,有可以為你治好病的藥,你只要去尋小姐,認錯,然后——” 殷予懷輕聲說道:“可是,就連你都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不是嗎?” 頹玉直接否認:“哪里有什么不對,只要你回到小姐身邊,這個死局就破了,小姐,小姐就不會傷心了...” 殷予懷像是陡然之間,變得格外冷靜:“可是,你也說了,她不承認廢院之中的那個霜鸝,是她?!?/br> 頹玉腦中那根弦,徹底崩壞,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了。 因為,他明白。 殷予懷說的對。 他今日將一切都說出來,打破了小姐和殷予懷之間的死局。但是...當殷予懷再回到小姐身邊,另一個死局就形成了。 余生,小姐都會覺得,自己是廢院中的霜鸝的影子。 只是,因為殷予懷太過濃烈的苦痛,小姐選擇了妥協,她寧愿當那個她以為的影子。 這從一開始,也是一個死局。 且現在,他絲毫尋到解開的法子。 殷予懷淡著眸,重復問了一遍:“頹玉,今天你同在下說的一切,她不會知道的,對嗎?” 頹玉用了很久,才冷靜下來:“你要干什么?” 殷予懷有些忍不住咳嗽,但他沒有再說話了,他向著門口的小椿望去,點頭,道了聲謝:“昨日,有勞,多謝?!?/br> 頹玉在房間之中,看著殷予懷的背影,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好像,還是把事情搞砸了。 * 出了迎春亭,炙熱的陽光照在殷予懷的身上,殷予懷抬頭,望著空中那輪太陽。他好像,已經許久,沒有如此沐浴過陽光了。 殷予懷步到了渡口邊,突然,看見了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 那個人,顯然也看見了他。 楊三將手中的銀兩給了船夫,隨后立刻上岸,向著殷予懷的方向走去。 作為一個奴仆,他是最沒有資格生氣的,但此刻,楊三,真的還挺生氣。 殷予懷沒有轉身,也沒有動,他只是靜靜地坐在草地之上,等著楊三過來。 “公——子?!睏钊а狼旋X,紅著眼,看見面前消瘦蒼白,滿是傷痕的殷予懷。 殷予懷抬眸,輕輕地對他笑了笑:“被你發現了啊?!?/br> 楊三突然,就什么怒火都發不出來了。 他背過身,在這熱鬧的渡口,開始流淚。 殷予懷用手扯了扯他衣袖:“別哭,這不是...還沒死嘛?!闭f著,殷予懷又笑了起來,他眸中已經沒有喜悲,只有一種淡淡的,時日無多的虛弱。 楊三轉身,望向殷予懷,他的手顫抖地不敢去扶殷予懷,即便不用手去觸摸,他都能猜想到,衣裳之下裹著的身軀,此時該多么瘦削。 殷予懷淡淡望著楊三:“云城不好嗎?” 楊□□問了殷予懷一句:“云城不好嗎?” 殷予懷笑笑,聲音很輕:“云城既然很好,那你為什么不留在云城呢,尋一個兩相歡喜的小娘子,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不好嗎?” 楊三同樣問道:“云城很好,那公子為什么不留在云城呢,無論尋不尋一個兩相歡喜的小娘子,都能安安穩穩過完一生,不好嗎?” 殷予懷被逗笑,可此時,即便是笑,都帶著化不開的憂傷:“楊三,在下與你不同。你孑然一身,了無牽掛,可在下,此生都無法放下那個人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