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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梁鸝上前去,手輕輕地撫摸樹干:“殿下看這顆樹,生的如此好,明年必能滿樹桃花?!?/br> 梁鸝溫柔地笑著,看著發怔的殷予懷。 直到殷予懷一口血吐出來,跪坐在地上時,她眼眸中才多了一絲慌亂。 “殿下,你怎么了?” 梁鸝上前去,想要攙扶一下殷予懷。 殷予懷眸色冷漠,冷冷望向梁鸝,直接拂手將梁鸝一把推開。 他聲音極冷,像是烈日都化不開的寒冰:“滾?!?/br> 梁鸝身子輕,如何受得住殷予懷的一推,跌倒在地的時候,無辜的眸滿是淚水:“怎么了嗎?”像是明白了有些不對,梁鸝的眸有些慌亂起來。 殷予懷垂上眸,眼睫都在顫抖。 梁鸝上前,一把扯住殷予懷的衣袖:“殿下,是這樹不好看...”還未說完,殷予懷已經扯開了衣袖,他蒼白的臉上,只有唇邊淌下的血是紅的,細細的痕緩緩地從唇淌到下顎,最后流入修長如白玉的脖頸,他眸色冷漠而復雜地望著梁鸝:“...出去吧?!?/br> 他已經盡力忍耐,以至于,胸腔之中恍若炸開。 梁鸝那張同霜鸝相似的臉,慢悠悠地在他眸中晃蕩,殷予懷顫抖地閉上眸,手緩緩握緊。 能夠避開臉,卻不能避開聲音。 殷予懷轉身向著長廊走去,不過兩步,就虛弱得跪倒在地。 自小沒有被人如此兇過,梁鸝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眼眸發紅,豆大的淚珠緩緩地淌下。 她緊緊地望著殷予懷,見殷予懷許久都未轉身,她不出一聲,隨后掩著袖子拋出了小院。 直到很久,殷予懷才回過神來。 他像是陡然被抽去了所有精神,整個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一旁的楊三顫抖地不敢說話,見到殷予懷睜開眸,忙爬過去認錯:“殿下,是小的的錯。那日梁小姐問小的的時候,小的想著不泄露事情,便隨意敷衍了過去,小的,小的沒想到,梁小姐會做出這種事情。梁小姐,梁小姐應當也只是好意,殿下,你處罰小的吧?!?/br> 殷予懷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院中那顆樹。 今日他們去了城西的寺廟,因為幽州的人都傳言,城西的寺廟,極為靈驗。他不太信這些,但是去看上一看,也不是不可。 城西的寺廟有些遠,他們到的時候,正聽見那兒的僧人交談著。 “梁家那位小姐,最近給寺廟捐了一大筆錢,據說連重塑金身都夠了...” “為何突然捐了這么多?” “我聽說啊,是因為梁小姐看中了我們寺廟中的一顆桃樹,對梁小姐那般的人,如若喜歡,萬金都不重,只是不知啊,為何獨獨看中了一顆桃樹...” “是梁小姐啊,那的確不奇怪了。只是不知道住持要如何用這筆錢財,如此多的香油錢,罕見啊?!?/br> 因為是“相熟”的人,殷予懷和楊三便靜靜聽了一會。待到僧人離去,他們也就去了前寺,殷予懷沒有求簽,也沒有祈緣,他靜靜地在山林間走著。 原本,這樣的小插曲,無傷大雅。 直到回到院中。 看見梁鸝的第一瞬,殷予懷的心便怔了一下。 楊三跑過去時,他如何還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殷予懷垂著眸,唇邊的血,緩緩地滴落,一滴一滴,沒入軟濕的泥土之中。他怔怔地看著眼前枝干不再腐敗的桃樹,輕聲笑了笑。 聲音沙啞,透著無盡的沉悶。 “哈——” “哈——哈——” 他輕笑著,眼眸含淚,聲音顫抖,不住地望著漆黑的夜。 寥寥的身影,陷入在孤寂之中,緩緩地下沉。 他原以為,起碼,桃樹會迎來下一個春天的。 楊三不是說,如若再熬幾天,桃樹便有可能活下來了。 他不配有下一個春天,但是...樹應該有的,不是嗎? 殷予懷緩緩直起身子,看著空無一人的長廊,想著梁鸝哭著跑出去的身影。 他沉默在夜色之中,那句話,久久不能對自己說出。 梁鸝...她不是故意的,不是嗎? 就像楊三說的那樣。 ... 但是,那又如何呢? 殷予懷輕輕擦去唇邊的血,緩緩地勾起一個淡淡的笑。 他眼眸淡淡地望著星空,手輕輕地向上,想要摸到屬于他的那一顆星星。 “鸝鸝...” 可是怎么會有人回應他呢? 就像從前,在那廢院中的半個月,他也沒有回應過鸝鸝一次。 他其實沒有處死那兩個侍衛。 那日周圍的侍衛將那兩個守門的侍衛拖下去后,一直等著他的吩咐。 最后,他沒有吩咐。 他拖著疲累的身子,到了大牢之中。 那是那兩個侍衛關押的地方。 見了他,那兩個侍衛都很惶恐,不住地求饒。 那是他剛剛從魘中醒過來,應下了書青那個無甚意義的賭。 他望著囚|牢中的兩個侍衛,眼眸淡淡地:“你們...可以同我講講她嗎?” 兩個正在求饒的侍衛一頓,隨后忙磕頭:“殿下——” 他在漆黑的囚|牢之中,聽兩個侍衛講了許多遍,他未曾出現的那半月,鸝鸝的模樣。 他聽著鸝鸝眸中的光一點點消散,他靜靜地垂著頭,緩緩地在腦海之中勾勒出那個時候鸝鸝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