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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青嬤嬤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后面上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什么都沒說,最后只是順著霜鸝:“應該是吧,可能已經出宮了?!?/br> 聞言,原本是轉移話題的霜鸝,下意識鼓起了臉,有些別扭地道:“下次他再來的時候,我就不收留他了?!?/br> 青嬤嬤被她逗得發笑,一邊應著“好,那下次他來的時候,我們便不收留他了”,一邊用木籃拾著花。 其實兩個人都知道,哪里還有什么下次。 但還是一邊說著笑,一邊賞著繁花和月色。 那么美好,下一刻,卻全都變了。 一排侍衛拿著長矛,“砰——”地一下破開長樂宮破爛的大門。 在霜鸝兩人還來不及反應之際,將她們團團圍住。 青嬤嬤護在了霜鸝身前,緊緊地握住霜鸝的手,輕聲道:“別害怕,如若我出了什么事情,也別因為我去做什么,聽見了嗎?” 霜鸝不愿點頭,卻能感受到青嬤嬤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愈來愈重:“答應我?!?/br> 霜鸝再倔強,最后也還是點了頭。她點頭那一瞬,護在她身前的青嬤嬤,像是卸下了一個很大的包袱,就在霜鸝還不懂發生了什么的時候,突然上來幾個人將她和青嬤嬤兩個人拉開。 霜鸝被人死死按在地上,而青嬤嬤被向后拉去。 然后,然后... 霜鸝還沒掙扎開后面按住她的手,就眼睜睜看著一柄鋒利的長劍,直直刺穿青嬤嬤的胸膛,霜鸝的心跳停止了一刻,就在她呼吸窒住的那刻,持著劍的侍衛毫不猶豫地將劍從青嬤嬤的身體中□□。 時間仿佛靜止了。 青嬤嬤倒在了那片樹下,跌落下去時,碰到了一旁裝著花瓣的木籃,死在了那片花中。從青嬤嬤身體中淌出來的血,緩緩地染了一片殷紅的花海。 那是第一次,霜鸝覺得,月光太皎潔了,也是一種錯。 一聲嬌嗔聲打斷了霜鸝的思緒。 “太粗魯了些,何苦當著人家小姑娘的面殺人?!?/br> 霜鸝呆愣地向著人望去,只見一排排侍衛次第排開,緩緩露出后面的嬌弱美人。 一身柔和卻富貴的衣裳,一雙柔和水潤的眸,宛若莬絲花一般的嬌弱容顏,就那樣,一點點浮現在霜鸝的腦海之中。 霜鸝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張臉。 為首的侍衛恭敬跪:“葭妃娘娘,此處已經處理好了,別讓這臟血,沾污了娘娘的衣裙?!?/br> 霜鸝愣愣看著,手被死死按在地上,她只能拼命仰著頭,才能看到宋映葭那張如莬絲花一般的臉。 霜鸝知道葭妃,她是當今殿下的寵妃,四皇子的生母,名為宋映葭。 宋映葭沒有看青嬤嬤的尸身一眼,直直向霜鸝走來,輕柔的笑,溫軟的語調,抬起霜鸝的臉,溫柔道:“你便是霜鸝嗎?” 霜鸝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將這張臉記入心里。 宋映葭一點都不生氣,哪里人和螻蟻生氣的道理呢。宋映葭輕輕地刮了一下霜鸝面上的傷痕:“別擔心,只是些輕傷,不會留下疤痕的。怎么辦呢,今天的事情,被霜鸝看見了。雖然霜鸝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但是本宮可能就不能留你在宮中了...” 宋映葭語氣輕柔得恍若天邊的云。 如若,宋映葭沒有捏住霜鸝的臉,輕柔地將霜鸝的臉,轉向那把染血的劍的方向的話。 就在霜鸝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宋映葭突然輕笑了起來:“放心,本宮不會殺你的...只是呢,留在這冷宮,實在是苦了霜鸝了。如此善良的人兒,就應該被獎勵...” 霜鸝那時候并不知道宋映葭口中的“善良”是什么意思。 直到,后來再次見到殷予懷。 此生霜鸝做過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那個少年還未闖入冷宮時,她看見遠處的火光,猶豫之下,沒有關緊長樂宮的大門。 后來,長樂宮破破爛爛的大門碎成了幾塊燒火的木材。 上方那塊破了一角寫著“長樂宮”的牌匾,也悄無聲息地掉了下來,隨后滾到一旁的青草之中,與泥土爛作一團。 ... 霜鸝回過神,望著眼前的殷予愉,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宋映葭的臉。 雖然已經得寵十幾年,那張臉上卻絲毫尋不到歲月的痕跡,嬌弱,柔美,這些詞恍若是為宋映葭而生。 但越是如此,霜鸝越是放不下。 為何她的青嬤嬤如今尸骨無存,宋映葭卻還好好地做著她的葭妃。 是她救下的殷予愉,即使出了什么事情,也應該直接向她來。 但為什么,為什么,要殺了青嬤嬤呢。 霜鸝握緊拳頭,看著面前的殷予愉,讓自己冷靜些。 掐住掌心的疼痛讓霜鸝清醒下來,她輕啟唇:“青嬤嬤的墳墓,我們去不了?!?/br> 殷予愉放下手中的活,疑惑問道:“為何?宮中病死的人,一般都會有固定的去處。只是在宮外,雖然簡陋了些,到時候我們仔細尋尋,應該還是尋得到的?!?/br> 霜鸝睜著眼眸,看著殷予愉,原來,殷予愉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 去不了,自然是因為,青嬤嬤并不是病死的。那柄鋒利的長劍狠狠地穿透青嬤嬤的身體,再狠狠地拔|出,就那樣,一個人用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簡單又輕易地取走了曾經在宮中唯一同她相伴,對她好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