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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魔呢?”佐藤歪過身子問,垂吊的斷臂凌空晃動。 林清泉沒有回答,而是問他道:“你自己給自己纏的繃帶?” “當然。對治安武士來說受傷是再尋常不過的事,隨身常備繃帶和醫藥。我身經百戰,這點處理不算什么?!?/br> 林清泉看著只浸出一點點血的繃帶,調侃他:“你的手法很專業嘛。纏的時候疼嗎?” “畸魔呢?”佐藤不想和他掰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們說過會活捉畸魔,作為交換我才會為你們帶路?!?/br> “它在這?!蹦磕颗醭鲆活w心臟。 顏色健康的紫紅色的心臟,無論對于人和魔都是最重要的器官,此刻不加片甲的被拿捏。 目目的手指細長又雪白,像細小的白蛇纏縛上紅蘋果,像伊甸園里的蛇纏上禁果,某種程度上像極了行為藝術。 佐藤一個起身,“怎么是心臟?這……我們說好了要活的?!?/br> “不殺它,它就要殺人。但這一顆確實是畸魔的心臟,請您相信我們?!?/br> 佐藤不滿地說:“魔的心臟和人的心臟長得是一個樣子,萬一你拿的是沒用的人心騙我怎么辦?” 聽見這話的目目揣度他的措辭,若有所思的道:“沒用的人心?” “難不成死人的心臟能和魔的心臟相提并論?別開玩笑了?!弊籼僬f,“況且,就算這是魔的心臟,你怎么證明它就是畸魔的心臟?” 目目認真地思索起來,“這無從證明。魔的心臟和魔的心臟也都是一樣的?!?/br> “別被他帶跑了?!绷智迦f,“我們有能力殺魔,就有能力殺人。你沒有立場和我們挑三揀四,只要不按照我們的意思來,我們就殺你?!?/br> 佐藤從一地血光中站立,垂著腦袋走到紙門旁邊,客客氣氣地說:“抱歉,是我的錯,請跟我來?!?/br> * 三人彼此無聲的走著。 佐藤披上巡邏穿的披甲,彷如紅色麻將塊的甲胄完美遮擋著斷臂。 他武士出身,身材魁梧,寬厚的肩膀撐脹著肩甲。即使沒有了手臂,看上去和四肢健全的人毫無差異。 神社位置幽靜,門口有橘紅的鳥居,像回環圈一樣一排套一排。 林清泉走過去時,鳥居的影子就像飛落的黑鳥那般墜落在肩上。 走到盡頭,一面青白交織的墻壁顯現,青苔好像淅淅瀝瀝的綠染料滴下來。隔著老遠聞到一股水腥味,仙鶴和飛鳥的石雕爬有鮮綠的苔蘚。在被火席卷的天色里,這里就是幸存的一片綠汪。 “神社只有皇室的血脈和神主能進。身為靠皇室養著的公家,我就不進去了?!弊籼俟碜?,吱呀一聲拉開紙門,“二位請便?!?/br> 跨進門,神社中的蠟燭像無數只眼睛盯向兩人,空氣中有陳年古木的酸苦和焚燒的檀香。從占卜用的祭桌到神龕的帷幔,都嶄新且清凈。 林清泉的鼻子小狗一樣皺了皺,“香氣好濃?!?/br> 目目的手指尖撫上祭祀臺,發現有清掃香灰的痕跡,“香灰很新鮮。這里今天有人動過?!?/br> “噓?!绷智迦隽藗€噓聲的動作,蔥白的手指嵌進rou嘟嘟的紅唇,在目目看呆的時候撤下來,指向神龕的高處,“你看那兒?!?/br> 盛放三神器的木匣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畢竟它太大太顯眼了,而且擺放在神龕的最高層。 木匣內部堪比皇陵,四角點著不滅的長明燈。外罩金銀銅鐵四種堅固的金屬,最外一層才是木匣,夾層間設置有不同的機關。 而只要木匣一打開,就會有成分危險的液體噴射出來。 而且,是向內噴的。 ——這意味著只要打開木匣,里面的東西就會于頃刻間銷毀,誰也看不到里面的東西究竟是什么樣。 但它卻是空的。 居然是空的! 一時間林清泉頭暈目眩,萬千情緒涌上心頭,只化為一句母語:“我靠!” 記憶里浮現神主奇丑無比的臉,坐在石臺前,撫著扇子,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神諭。 他的嘴像鏡頭失焦變得模糊,等到再次清晰時,已經變成眼前空空如也的木匣,就像墳墓的墓口。 林清泉的后背仿佛瞬間降溫,猛然析出一層薄汗。 長此以往你所追求的目標,只是業力用來戲弄你的砝碼。 耳邊響起自己的喘氣聲,就像被花花綠綠的顏料攪散了大腦,視野也隨之變得花花綠綠。 他眼前發黑,直接滑到地上,任由身體變成無數見不得光的黑色烏鴉,分崩離析地飛走。 有只手臂攬住失力的腰,耳邊傳來焦急的聲音,“你過呼吸了,放輕松……” 意識慢悠悠回攏,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黑不見底的眼瞳。 林清泉驚覺自己正在與目目對視,因為那里面映出的除了他的臉什么都沒有,他整個人被包裹在一個叫目目的黑色里。 林清泉通過目目眼中的自己,找回了自己。 “目目……”他像呼喚自己一樣喃喃這個名字,表情非常脆弱。 “嗯?!?/br> “目目……” “你怎么了?” 結果林清泉又叫一聲,“目目……” 目目頓時覺悟,攬緊他的腰,“我在?!?/br> 林清泉的眼睛燃起亮光。 人只有在不清醒的時候,才能說出潛意識里最想說的話:“目目,抓緊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