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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兩人的畫像就比較簡陋了, 梅止衡只畫了面相,未像畫鄭蘭的畫像那般精確。 雖然江溫遠原本只叫他畫姜月和鄭蘭的畫像, 但他既然來了,便多畫了一張秦湘蕓的, 避免他們后面又需要。 閣樓里的燭火點燃又熄滅,十六守在梅止衡身旁,有時磨墨,有時換燈芯,梅止衡潛心作畫,閣樓里寂靜無聲。 如墨的黑夜漸漸褪去,天邊泛起了暖色。 當陽光輕輕柔柔地灑進木窗時, 梅止衡終于放下了筆,伸了個懶腰, 扭動著泛酸的手腕。 十六湊上去一看,畫上的女子穿著粉衣,目光上挑, 下顎微抬, 一副傲慢不羈的模樣。 梅止衡畫的,倒是與他所見到的鄭蘭有七分神似。 不知怎的, 十六又想起梅止衡在學堂上那關于“畫骨”的言論, 這么一看, 他的道行,應當已經很高了吧。 畫人畫物,入木三分。 梅止衡見十六傻呆呆地盯著畫像看,輕輕敲了敲桌子,道:“發什么愣呢,等這墨水干一干,你便將畫拿去給殿下吧。瞧著這天色,再有一會兒殿下也該來了?!?/br> “哦,好?!笔厣?,先是將畫像旁的雜物收整了一番,然后坐下來休息了一下。 他也是一夜未眠,這會兒眼睛都紅了。 梅止衡舒嘆一聲,差事做完了,他一身輕松。 兩人歇息了一個時辰,畫像也干了,十六便起身,將畫像小心地收好,與梅止衡道別。 梅止衡朝他擺擺手,道:“你先去吧,我一會兒收拾收拾東西,回家睡個回籠覺去?!?/br> 十六點頭,帶著畫像走了。 他快走到蓮池旁大理寺的臨時辦事處時,沒見到江溫遠,倒是遇見了在辦事處休息的六一他們。 十六將畫像放到桌子上,走到睡得東倒西歪的三人身旁,敲了敲椅子。 三人瞬間被驚醒,有些懵地看著十六。 十六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才道:“清醒一下,來活了?!?/br> 六一往十六身后的桌子望了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堆畫像。 “止衡畫好了?”六一揉了揉眼睛,問。 “對,我倆熬了一夜,可算是畫好了,你們三個拿著姜月的畫像去尋那個寫信的人吧?!笔?。 “行?!绷宦氏日酒饋?,對另外兩個還不太清醒的人道,“走了,辦差去?!?/br> 六二也打了個哈欠,拍了拍他身旁的七十,兩人一前一后地站起來,待六一拿了姜月的畫像,三人便往外走去。 昨日江溫遠給他們安排差事后,他們三人便一直等著十六他們。 昨夜他們巡邏完,還算睡了個好覺,這會兒精神養好了,正好干活。 三人按照江溫遠之前同他們說的路線,找到了那條窄巷子。 一走進巷子里,一股濃重的酒味便撲面而來。 可那酒味不似醇香,而是很刺鼻的氣味,像是未完全發酵好的劣質酒。 六一皺起眉頭,打了好幾個噴嚏。 走在他身后的六二和七十紛紛捂住了鼻子。 三人走到窄巷子的盡頭,那酒味濃烈得即使捂著口鼻,還是嗆得慌。 他們最后停在了一間破敗的木屋前。 那木屋上長滿青苔,潮濕又陰暗。 木屋前原本就狹窄的路上,堆滿了各種垃圾,有喝空了的酒壺,還有雜草雜物。 若不是酒味太濃烈,三人應當還能聞見那堆不知堆了多久的東西散發出的臭味。 六一直皺眉頭,這骯臟不堪的屋子里,究竟住了怎樣一個糟蹋的人? 他跨過那堆東西,輕抬食指,扣響了木門。 連續敲了兩次門,屋里都毫無動靜。 六一卻沒停下,接著敲門。 終于有一陣謾罵聲在屋里響起。 “他娘的,這大早上的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擾老子清夢!” 那聲音有些嘶啞,模糊不清。 不一會兒,門被大力地拽開。 六一下意識退了一步,就見一個醉醺醺的老頭兒倚在門邊,醉眼朦朧地望著他們。 “誰??!你們是誰??!”他翹了翹胡子,滿臉慍怒。 六一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只見他頭發花白,瘦骨嶙峋,身上穿著一件滿是油污的破布衣裳,舊得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老頭兒的牙齒也已經掉得七七八八了,說話時嘴巴都漏著風。 可那雙眼睛卻還算明亮,瞅著人的時候,隱約可見凌厲。 他歪歪斜斜地站著,手里還拿著個酒壺,一晃一晃地,那酒壺里的酒便發出“哐啷”的聲音。 六一從腰側取下令牌,道:“我們是大理寺的官差,來這里查案,還請你配合?!?/br> 那老頭兒瞇著眼睛,往前湊了湊,盯著那令牌看了許久,又搖頭晃腦地退了回去,笑道:“嘁,還大理寺的官差呢,裝得還挺像?!?/br> 說罷,便舉起酒壺大灌了一口,酒水順著他的嘴一路流到了脖子上,在原本就臟兮兮的衣裳上留下酒漬。 六一望著他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就來氣,猛地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領,一字一句地道:“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我們是真的官差!” 大概是他的模樣確實唬人,那老頭兒被嚇得頓住了動作,手上一滑,酒壺便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里面未喝完的酒淌了滿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