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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江溫遠一直以大理寺卿的身份自居,并沒將王爺的身份公之于眾,可她曾經是宮里的樂娘,后來才被調到這里,任閣主一職,自然認得小王爺,也清楚小王爺的手段。 即使她不說,小王爺也很快能夠查到。 到時候,若是給她安個瞞而不報的罪名,她可真的吃不消。 相較于琴音閣里那些個囂張跋扈的官家大小姐,這位更是得罪不起。 于是她道:“鄭蘭乃現任禮部尚書鄭云的嫡女?!?/br> 江溫遠與沈瑤桉對視一眼。 這還真是巧了。 前腳沈君漓才入職禮部,逼著鄭云認下這調令,后腳他心愛的女兒就卷入了命案里。 不知道鄭家與沈家是不是命里犯沖。 而他們也算知道了兩位吞吞吐吐的原因了。 江溫遠想,這鄭云是朝堂上的老狐貍了,背后的關系網絡復雜得很,皇兄將沈君漓放到禮部,也是為了給鄭云那老頭兒提個醒,叫他不要太囂張。 而皇兄更希望的是,未來沈君漓能替代鄭云的位置。 奈何這老頭兒做事太圓滑,也不留痕跡,這些年他們雖然想抓把柄,卻始終挑不出大錯。 這回說不定是個扳倒他的好機會。 沈瑤桉想的卻是,聽聞這鄭云家中全是男孩,他六十幾歲才得了一個閨女,鄭云對這閨女寶貝得不得了,若鄭蘭真是鄭云的女兒,那倒難辦了。 雖說古時經常宣揚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說到底,若鄭蘭真是兇手,官官相護,要制裁一個犯了法的高門貴女談何容易? 更何況受害者還是一個連家鄉都不知是何處的貧寒姑娘。 兩人懷著各自的心事,都沉默下來。 溫念琴覺得自己將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也沒什么能告訴他們的了,遂道:“官人,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們二位若是沒什么想問的了,便請離開吧,我也有些乏了?!?/br> 說著,她還咳嗽了幾聲。 沈瑤桉見溫念琴的臉色確實比之前還要蒼白,甚至連嘴唇都有些發白,知道她是真的累了。 她便問:“先生可否告知我們依蘭院如何走?” 溫念琴咳得更厲害了些。 他們居然連這個都打聽到了嗎? 不過也是,既然他們先去尋了蘭惜,后來又如此精準地詢問到秦湘蕓與鄭蘭的關系,想來是蘭惜已經將她們兩人不和的消息告訴他們了。 哎,她真是老了,這么點東西都沒繞明白。 待咳了一陣,溫念琴才順了氣,道:“依蘭院就在離這里不遠的地方,兩位出了這小樓,叫外面那丫鬟帶帶路便可?!?/br> “那我們就不打擾先生了,先生好生休息吧?!鄙颥庤窈徒瓬剡h起身告辭,往門外走去。 溫念琴望著兩人離開的身影,眸色微深。 幾年不見,這兩個晚輩可真是叫她刮目相看啊。 一個從遇事只會躲起來偷偷哭鼻子的小姑娘,成長成了如今獨立自信的模樣;一個從不學無術,調皮搗蛋的紈绔皇子,變成了如今冷靜干練的模樣。 她搖搖頭,真是越活越窩囊了。 她現在也像那些個自己曾經討厭的老人們一樣,眼里只剩下明哲保生,萬事退避。 曾幾何時,她也為那不公的世道義憤填膺過,也曾想著做個仗行正義的俠客,奈何抵不過這紅塵的熏染,走過半生,磨平了棱角,熄滅了熱火,連心中的道義都拋卻一邊,只像個浮萍一樣,隨波逐流,泯然眾人。 都說初生的牛犢不怕虎,但愿他們莫要像自己一般,成了利益的奴隸。 竹林沙沙作響,一黑一白的身影跟在小丫鬟身后,很快消失在小樓外。 空蕩蕩的小樓里,唯剩一聲嘆息。 江溫遠和沈瑤桉離開后不久,小樓的門再次被敲響。 溫念琴揉了揉太陽xue,道:“進?!?/br> 蘭惜推開虛掩著的門,緩緩走到屏風后,道:“閣主?!?/br> 溫念琴睜開眼睛,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蘭惜,淡淡道:“你將秦湘蕓與鄭蘭有過爭執的事情告訴了那兩位官差?!?/br> 她說的是陳述句,而不是問句。 蘭惜咬咬牙,道:“蘭兒是覺得,這畢竟關乎一條人命,如今大理寺都介入了,我們也不該瞞著……” “你究竟是只為公道,還是夾雜私情,你以為我會不清楚嗎?”溫念琴打斷她。 蘭惜低著頭不說話,眼里有氤氳的霧氣。 “罷了,此事我不會追究,你先回去待著吧?!睖啬钋賴@息一聲。 溫念琴的態度,似乎表明了她不會再阻止大理寺的人查這件事,蘭惜有些驚訝地抬頭望向溫念琴。 在她的印象里,閣主一直是個處事圓滑的人。 琴音閣里那么多官家小姐,一個個嬌縱成性,動不動就惹出一堆煩心事來,可閣主偏偏就能將事情都處理好,在這個位置上穩穩地坐了幾十年。 她一直以為,閣主定不愿意讓此事鬧大。 畢竟現在看來,鄭蘭有重大嫌疑,而她心里也覺得此事很可能是鄭蘭做的。 溫念琴見蘭惜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眼里全是驚疑,嗤笑一聲。 “我心里也曾有公道正義,只不過世事不如我所愿罷了。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他們若要查,便隨他們去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