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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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極幸運的。 今夜遭遇太復雜,幾乎全是生死一瞬的時刻,世界乍然安靜時,清嘉又喜又怕,猛地抱住宋星然,嚶嚶哭了起來。 宋星然亦如是,他抱緊懷中的妻子,心中安穩而平靜。 發泄過心情后,清嘉開始打量周遭環境。 地動山搖之間,山體被晃得粉碎,地表草皮凹陷下沉,深藏底下的新土被震了出來,她隨手一抓,竟發現一個尖銳的鐵制品。 “咦?這是什么?” 清嘉抖開灰塵,此物有她半邊手掌大,大致呈四邊形,一端尖銳,一端平緩,側邊較為緩鈍,看不出來有什么功用。 宋星然接過,端詳片刻,道:“箭簇,半成品,仍未鍛造成型?!?/br> “這樣的東西怎會出現在山野?” 宋星然搖頭,顯然也疑惑。 歸元觀雖駐兵看守,但兵械運送至此,再裝配分發于兵士,定不會出現這版粗糙的半成品。 他只將此收了起來,打算回去再查。 但二人攙扶著起身,才走了兩步路,清嘉又踢到一塊異物,撿起一看,又是相同形制的箭簇。 宋星然踢開塵土,他們所處方寸之地,竟凌落著七八個。 此地顯而易見的怪異。 宋星然不得不打探這四周地形。 清嘉也緊張起來,扯著宋星然衣袖,仔細觀察起來。 才經歷過一場地動,大地處處坑洼,滿目瘡痍,顯得詭異而蒼涼,二人牽著手,小心翼翼地踱步而行。 突然,宋星然劇烈地往前一扎,便將清嘉也拖著,徑直往前猛扎下去! 這地下竟是中空的,待他們穿過狹長而幽深的甬道,墜落地面時,四周磷火倏然亮起。 第38章 磷火將整個地下空間照得十分亮堂。 顯然,這是個人工開鑿的山洞,他們身處這地并不算大,四方天地,圍起來的三面墻都碼著整整齊齊的木柴,剩余一面墻鑿出了通道,壁角懸掛著鑿、钁等用具。 宋星然挑眉而笑,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 他牽過清嘉的手,繼續順著通道向前走,此處設計很是巧妙,他們所過之地,便有磷火騰騰亮起,并不需要再燃燈點燭。 清嘉向前走去,只覺得空氣逐漸變得逼仄,一股悶熱之意撲面而來,只燒得人汗如雨下。 宋星然提起袖擺,替她擦了擦汗,才用目光示意道:“前方便是冶鐵之所,置著高爐,必然炙熱難耐?!?/br> 冶鐵? 這便能解釋方才的箭簇了。 她一路上山,光是rou眼可見,都有七八處鐵帽,足可見礦藏豐厚,馮憑駐兵于此,那歸元觀連個陌生蚊子都放不進去,原是他自己便是此地唯一的礦主。 二人順著山洞一路向下走,這地下的兵械場規模極大,高爐、坩堝不計其數,不僅鑄造鐵器,還能用生鐵炒鋼或熟鐵,以此鍛制工具和其他構件。1 清嘉嘖嘖稱奇。 馮憑在烏泥領挖了個地宮,開礦、采礦、冶鐵、煉兵,真是好大一盤棋! 若非突發地動,漏了個口子,任宋星然如何盤查,也絕對不可能發現,他果然是有點運氣在身上的。 清嘉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覺得腿腳發麻,又酸又脹,約莫幾個時辰都過去了,才將冶煉之所走完,來到一方堆滿木箱子的山洞。 宋星然隨意撬開個鎖,翻開一看,皆是銀光锃亮的長刀,密密麻麻的地碼了一盒。 這一大箱子,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宋星然低頭而笑。 清嘉好奇去撞他:“怎么了?” 他搖了搖頭,環顧這四周,語氣松快:“我只是突然覺得,雖然這皇位誰都想做,但馮憑為三皇子做到如此地步,再拖個幾年,待他們壯大了,只消分兵逼宮,那老皇帝便無有不從的?!?/br> 他又笑了一聲,頗為感慨:“但咱們四殿下,與人家相比,實在很窮酸?!?/br> 真是損友。 竟還有心情打趣李炎? 這都什么時候了……偌大的兵械儲藏間已是地洞末端,眼見著前方再無路可走。 宋星然忽然抬頭,望向漆黑的上方,篤定道:“上邊,便是歸元寺那四方廣場?!?/br> 清嘉也贊同。 她大略記得方向,二人陷落地面時,她遙望一眼,七寶琉璃塔恰在西南方向,甬道蜿蜒,也是往西南而去。 且今日,四方廣場看守最為森嚴,想來出入口就在此處。 但曉得上方是什么,對如今破局是毫無用處。 先不說他們并不能尋到出入口,便是尋到了,外頭重兵駐守,他們兩個,一個赤手空拳,一個手無縛雞,如何全須全尾地回去? 宋星然背著手,在四周轉了一轉,果決道:“我們原路返回,此后再做打算?!?/br> 待二人拐回柴火房時,已有曦光自他們跌落的洞口灑下。 天快亮了。 清嘉憂慮地抬頭:“洞口高懸,我們要如何上去?” 她是記得,宋星然會輕功的,但……此處距離地面足有四五層樓高,又無任何可堪接力之處,要如何凌空躍起? 便是宋星然能起來,她也不行吶…… 此處又無繩索,外頭又是荒野,宋星然出去了,也撈不出自己呀。 她憂心忡忡,宋星然卻氣定神閑。 只見他自袖口掏出一木制小管,將其擰斷,便有信號煙“咻”聲飛躍。 原來他是早有準備。 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于懸下來,卻不免心生幽怨,仿佛被人戲弄似的。 不滿的眼神飛向宋星然:“你早能搬來人手獲救,又何苦叫我巴巴跑了一夜?!?/br> 宋星然笑著攬過怨氣頗大的妻子,捏了捏她面頰,哄道:“夜里宋諒都睡了,才看不見呢,且大晚上放煙,豈不打眼?” 全是詭辯。 他不在時,宋諒能安心睡大覺?清嘉才不信他鬼話。 但清嘉也是嘴上說說,心知他既為了查案來,發現異常,自然會深入去查,誰又能攔住。 她打了個呵欠,心道自己不過發發牢sao,好叫他對自己多幾分歉疚罷了。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洞口便傳來宋諒著急的呼聲:“爺!您在底下么?” 清嘉從未覺得宋諒一把聲音如此動聽,猶如天籟,激動得蹦了起來:“宋諒!我們在這兒!” 很快,便從洞口懸落一粗壯麻繩,宋星然替清嘉繞在腰上,便將人扯了上去。他倒簡單多,只消拽著繩索,便能借力飛身而上。 二人灰頭土臉地上了馬車,俱疲憊得橫七豎八地躺著。 宋星然聲音有些倦意:“我們很快便能回京了?!?/br> 清嘉用鼻音發出一聲:“嗯?” 宋星然撫著胸口,嘆了口氣:“西南的爛賬我已翻得七七八八,也足夠與圣上交差了?!?/br> 他落地涼州,便將手底下隨行走的侍郎、主事二人塞進州府衙門做了文書小吏,他們三人便是日夜不停地比對這些賬冊。 也是再三翻查走訪,才發現他們上報朝廷的名目,與其款項支出大相徑庭。 后來,竇軻一把火燒了府衙,將這些證據皆毀尸滅跡,殊不知真正的賬冊卻已被他偷梁換柱,整理成冊,發回京城了。 待皇帝看見了,馮家已然百口莫辯,不死也要脫層皮。 誰知這些緊只是冰山一角。 他們一路西進,發現馮憑以兵養匪,私下征兵。 今日一趟,又發現這烏泥嶺地底下,藏著偌大的地下兵械城,皇帝如何能忍? 待他陳明皇帝,金吾衛一來,只消將那四方廣場炸開,馮憑意圖謀反的滔天大罪便徹底釘死。 宋星然眸中藏著思慮與算計,暗藏洶涌。 但清嘉等了許久,也聽不見他一句解釋,身體又實在是疲倦,便是馬車顛簸,也漸漸闔上雙眼,神志昏昏。 但迷迷糊糊又聽見身旁傳來幾聲劇烈的咳嗽,她睜眼一看,竟是宋星然捂著胸口,蒼白著一張臉。 他掩唇又咳了幾聲,才緩聲道:“抱歉,吵到你了?!?/br> 清嘉迷迷糊糊坐起來,發現他胸口原來干涸的傷口竟裂開了,洇出一片暗色血痕,他一邊咳嗽,那血漬便星星點點蔓延開,愈發深暗。 怎會如此?分明剛才還好的呀,便是有傷,也不大嚴重,俱都干涸不再淌血了。 清嘉卻不知,剛才宋星然與黑衣人打斗時,是九死一生,傷痕累累。 只是他強封住了幾處大xue,才叫血液瘀滯,勉力撐了一夜,方才使了輕功,動了內力,便也將傷口牽扯著,又淅淅瀝瀝地流起血來。 他最怕便是清嘉淚眼汪汪的模樣,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清嘉著急道:“有金瘡藥么?我先與你包扎?!?/br> 又低聲,絮絮叨叨問:“疼么?” 宋星然捏著她的手,搖了搖頭。 清嘉哽著喉嚨,勉強叫自己不落下淚來,但已憋得眼圈泛酸。 她從前,其實是個愛惜眼淚的人,眼淚于她更像是工具一類,協助她獲得旁人的或可憐、或贊同的情緒價值。 但或許是今夜遭遇太復雜,她竟產生與宋星然死生相依的錯覺來,眼淚便也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