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人間
“隊長……他們都,犧牲了?!?/br> “我們出內鬼了……” “那群該死的政狗!就該下地獄?。?!”雙目赤紅的男人抱著同伴的尸首嘶吼出聲,他一邊的胳膊已經被炸毀,臉上身上沒有一塊兒完好的地方。 這樣的場景分散在城市各處,每一座城都受到了襲擊,傷亡的數字迅速飆升,這些數據化成文件如雪花般頻繁彈在時淵眼前。 他所在的地方是控制中樞,這里有周棠分出的意識鎮壓,是信號最穩定的地方。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幾個小時,先前敲定的防御手段不知怎的,最薄弱的地方屢屢受到最重的攻擊,對方就像有透視眼開掛了一樣,步步緊逼。 雖說他能處理那些瑣碎的事情,可在這些事上到底不如另外幾人,換到古代,他媽的自己就是個文官,哪怕有丞相之能,也干不了武將的活! 時淵心焦無比,但那三個人出門之后就再也聯系不上了,自己就是唯一的主心骨,不能自亂陣腳。 防御手段就算全被看破也決計不能大幅度更換,現在最要做的,就是揪出內鬼,否則再換上多少次都是沒用的。 在不重要的地方調整一些無傷大雅的破綻出來,分別交給那些知情人去辦,誰要出了“紕漏”……別怪他下手無情。 姚霖。 陳思敏。 …… 還有—— “淵哥,你在嗎?”一個低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并未敲門,老老實實站在門口,活像被罰站的小孩子。 這聲音打斷了時淵的思考,他把寫了一半的東西翻到背面拿筆壓著,起身去開了門。外面站著的是謝曉聰,高強度的工作讓他的眼有些花,他幾乎記不清曾經那個活潑開朗的謝曉聰長什么樣子了。 只知道面前這個劉海長到扎眼,一副軟骨頭模樣,整日昏昏沉沉的小家伙確實是謝曉聰無疑。 他一面想著未完的計劃,一面盡量溫和的詢問他來找自己有什么事。 “……阿玲不見了,我哪里都找不到她?!敝x曉聰怯懦的囁嚅,哼哼聲小的近乎對時淵是種折磨,他腦子里有根弦繃得死緊,靠著極大的自制力才能耐下心安撫他。 “你回去好好休息,等事情結束,我就陪你找阿玲,好不好?現在有很重要的事,阿玲也不希望你在這種時候出事,外面很危險,先回家吧?!?/br> 時淵看見了他懷里抱著的匣子,恐怕是又忘了一些事,被環境刺激到了,但自己真的沒空哄他。 “……我,我,可是…,”謝曉聰抿著唇,結結巴巴的,就是說不出完整的話。見時淵想關門,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手,把懷里的東西就要往他那里塞。 幾番拉扯,那匣子掉到地上,謝曉聰怔怔的盯著看,也忘了使力,時淵狠下心不去管他,就要去關門,誰料他又擠了過去。 謝曉聰把匣子遞到他眼前,求他一定要看,散亂的頭發被揚起的頭甩到臉旁,那張蒼白的臉讓時淵無法忽視,他蹙著眉去看匣子里面,黑洞洞的,看不見有東西。一些煙塵從里面飛出來,他屏住呼吸,并不愿吸入那可能是骨灰的東西。 就在他想退出這場胡鬧時,謝曉聰用一種從未有過的速度拿刀刺穿了時淵的左眼,血順著他的眼眶噴出來,也濺在謝曉聰的臉上。 時淵捂著眼后退,刺痛和難以置信的情緒占據了他的內心,隨之升起的是,果然如此。 知情人里,其他人沒有任何理由會背叛,而謝曉聰,他不愿相信這樣一個孩子會是內鬼,卻也不能不防,因為他是唯一有機會這樣做且不被注意到的人。 他不受監管,他不會被懷疑,他的精神狀態不好,他知道所有計劃……沒人會防備他。 “你用了異能!”時淵忍痛喊道,他忽然想起,謝曉聰的異能,最適合用來暗殺,只是這個孩子膽子小,動作也笨。 “……是啊,我用了。我只是不明白,淵哥,阿玲死了,為什么呢?是林哥殺了她,是你殺了她,是陸小姐殺了她,是沉先生殺了她,是周先生殺了她,是你們,背叛了阿玲?!?/br> 謝曉聰歪了歪頭,他的動作很快,又是一把刀插在時淵肩頭,他的胳膊就使不上力,轉眼又是幾把,將他的手腿釘在地上。 刀穿過他的手掌和大腿,時淵竟是一點力都使不上,無法動用異能,也做不到反抗。 “但是沒關系,她很快就會回來了,我會原諒你們的,阿玲也會原諒你們的,我們大家,還可以在一起,就像從前一樣?!彼怪垌鸵哌M去,這也讓時淵意識到,這家伙的目的就是控制中樞,這里一毀,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費了。 可時淵除了一腔憤怒,做不了任何事。 突然摩托的轟鳴聲出現,讓兩人都不由自主朝聲音的方向看去,等到看清,已經被飛來的摩托車壓在轱轆下。 謝曉聰直接被砸暈過去,時淵被創到傷口,痛的喊叫出聲,他倒是想昏,可過硬的身體素質不允許,血花迸濺,經此刺激,發暈的頭腦反而清醒起來。 “陸小姐……”他氣息奄奄的憋出三個字。 陸夙早就從摩托上跳下來,見此先安撫道:“我知道出事了,現在就去處理,你放心?!?/br> “不是……你” “內鬼已經抓住,其他幾城我都跑過了,至少能再扛一個星期,沉晝也去了,我們會漂亮的贏下來的?!彼坏貌慌宸@人兢兢業業的態度了,傷成這樣都要cao心,不愧是賢內助。 ……啊,怪不得總覺得不對勁,原來是忘給他叫個醫療了。 看著時淵快背過氣的慘狀,陸夙良心發現把摩托挪走只壓著謝曉聰一人。開玩笑,他身上扎著那么多刀,沒拔還能活,拔了不處理估計一會兒就死翹翹。 醫療一來,她就進到里面,把布防進行了大換血,時淵列的知情人名單都是有本事在身上的,即使狼狽了些也仍然是精英,迅速聯絡到人,清點情況,就開始了整頓。 時間倒回時停讓她回來看看的時候。 “……人心不古?!敝羔槺粫r停一圈又一圈的轉動,她并不在意時間,轉到手感發澀的時候就反著擰,不過有個奇特的點,無論她怎么動,只要松手就會回到正常的樣子。 “把小白借你,你要是能帶幾個麻煩走,最好不過了,其他的,只能看運氣呢?!?/br> 陸夙被她推著出了門,一出門就是樓梯,走到盡頭就到了后院停車場,再回頭居然找不到回去的地方,仿佛打開一瞬的地獄門,到了人間,就是希望。 白祁,或者說是白連就在那里站著,而他旁邊是靠著摩托車的沉晝,看見自己后,他露出一個笑,還招了招手。 湊近之后,沉晝就黏了上來,抱著她蹭了蹭,陸夙這才發現,白連站在一輛小型越野車邊上,車的后箱里待著四個人,差不多是以俄羅斯方塊的模式堆迭著,除了沖她微微點頭的遲月,有兩個昏迷不醒,還有個擺著張臭臉。 一個是被宣判死亡的周棠,另兩個是陸念渝,沒錯,大的小的全捆在這,擺臭臉的就是那個小的。 “看什么看,沒看過虎落平陽?!” “確實沒怎么見過,尤其說話漏風的,更稀罕了?!标戀硪膊淮蛩愣嗬速M時間,看過就算了,說著跟白連打手勢示意該走了。 小陸念渝在那老頭面前態度太拽,牙被打掉了兩顆,看著不明顯,但說話漏風。 就在她打算叫沉晝上車時,一聲喊叫讓她多少有些迷惑,接著就是含糊不清的跳腳罵聲,聽不太清,但從聲音辨別,是小陸念渝沒錯。 沉晝從后面環上她的腰,臉貼到她背上,輕輕嘆了口氣。 “怎么了?” “手疼?!?/br> 說著不等陸夙接著問,就全部交代了:“那個小孩正在換門牙,我幫了一把,誰知道他罵的有點臟,早知道應該用點工具的?!?/br> 破案了,沉晝把人家門牙打斷了,怪不得又喊又罵,可惜說話漏風,罵都罵不清。 白連倒是好本事,不用導航都找得著路,有他在行進速度自然快,跑完幾座城還能趕上回主城阻止內鬼。 因著陸夙這方的策略改變,他們不得不請示上級下一步的行動,可惜遲遲得不到回應,畢竟高層們,此時都還在地下的宴會廳里喝著酒;或許,做決策的人,甚至都死在了肅清里。 這是時停賣的人情,也是她的意料之中。 興許這場襲擊的主謀,也是她。 陸夙回過神,將布置再度檢查了一遍,就鎖上門去病房里看看那幾位躺床的“傷員”。 四肢包紗布掛水的時淵,死機的周棠,昏迷不醒的陸念渝,還有掛了四副手銬,連嘴都給堵起來滿臉憤怒的小陸念渝。 對面是心率異常微弱的謝曉聰,坐在床上抱著被子發呆的遲月及兩張空床。 “你還好嗎?”陸夙無視小陸念渝的怒視,到遲月床邊詢問。 “……好…吧?!彼季貌磐鲁鰞蓚€字。 瞧她那副恍惚的模樣也知道是沒法交談的了,陸夙只好去找小陸念渝說話,好歹是個還能喘氣正常說話的……也許不是,畢竟漏風。 “我給你拿開,不許大喊大叫吵到其他人,同意就眨兩下眼?!?/br> 迫于寄人籬下的無奈,他只好同意。 “里音哀剛額,雞嚴和編銀聯手暗換我?!毙£懩钣逡е勒f話更漏風,幾乎湊不成句子,偏他還記得要小點聲,更聽不清說的什么。 ‘你應該幫我,居然和別人聯手暗算我。他是這么說的,雖然信號不好,但這東西居然有字幕?!瘹q惑沒忍住,還是漏了點笑聲。 ‘噗…那什么,我cao作一下直接給你替換吧,盲打的技術還是有那么點的,可能有點誤差,不過總比完全聽不懂好。技術部那里我在催了,你撐一下?!?/br> 系統是崩了,但歲惑好歹也是歲家的少爺,還是有辦法夾帶點私貨進去的。 陸夙靠著過人的毅力一本正經的跟他對話,沒有笑出聲,“給我個理由,畢竟我可不知道有什么該幫,什么不該幫的,哪條規定寫過呢,對吧?” “#@*是我下的委托,#難道*不該幫我嗎?誰知道你跑錯地方了!”他一肚子委屈,想破頭都不明白自己找的幫手怎么跳去了對家。 “有證據嗎?” “沉*……算了,你們沒一個靠譜的,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大家都得完蛋%?!毙£懩钣逡Ьo牙關,任憑她怎么問都不再說一句話。 他這幅油鹽不進的態度,本以為會讓她知難而退,誰料陸夙取出一把小鐵錘,笑嘻嘻看著他,“拜托,你不要覺得我好脾氣。這次任務失敗,我可就得背上負債了,反正你又不是劇情npc,天時地利人和,有這機會我不會跟你客氣的?!?/br> “你,你想干什么!” “噓,小點聲?!标戀韺⒔o他堵嘴的東西塞回去,一只手按著,另一只用巧勁敲碎了他的腕骨,疼痛直沖天靈蓋,偏無法叫出聲。 “記得嗎,我當時可是在旁邊的,時停把你送過來,可不能被我浪費。老實交代,還能留點完整骨頭,我不想猜謎了,太長、太煩?!?/br> 陸夙笑的和煦,她的小聲在他耳朵里,成了惡鬼的低語,困在這具身體中,任何感知都是清楚的,他只知道,自己從未這樣恐懼過。 這是面對時停都不會擁有的害怕,這人是真的會一塊一塊拆了他…… “稍安勿躁,我們至少有一周時間慢慢相處,等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開口?!彼谡f話間又折了小腿腿骨,這一處的碎裂讓他猛烈掙扎起來,痛的眼淚止不住的掉。 小陸念渝終是扛不住疼痛,向她妥協。 “乖孩子?!标戀磔p輕撫著他的額頭,用溫柔的語氣哄著他說話,在早已打入的致幻劑作用下,他昏昏沉沉的回答著她的問題。 只是有些地方,如何問都沒有結果。 線索糾成一團亂麻,簡直不像一個世界的東西,前后矛盾更是比比皆是。 “……也許,這就是命?!边t月抱著膝蓋,眼神飄忽看著前方,找不到焦點。在這病房里還醒著的就剩了她們兩人,陸夙忽然記起那個叫白離的服務生。 “說起來我在里面碰到一個娃娃臉的服務生,他說想找到自己的女朋友,所以一直留在那里?!?/br> “我不認識他……” “是嗎,那個小服務生還挺可愛的,他說要分手呢,抓回來當個小寵物也不錯?!标戀頎钏茻o意說,可遲月反應不大。 “會結束的?!彼杨^蒙進被子,一點都不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