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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的魚好像聽到了陳大伯的話,黑色的小魚抬起了魚頭,偏側過來的魚眼睛看著外面的陳大伯和陳大娘。 魚嘴巴在水中張合,薛青能聽到小魚在低低地說:不是的 是有些啞的少年音。 是二蛋的聲音。 是我呀。 他的聲音是壓著的藏不住的傷心。 可惜在場的只有薛青能聽到二蛋的聲音,陳大伯和陳大娘卻聽不到,只能看到黑色小魚在薛青手中嘴巴一張一合地吐著泡泡。 薛青在心中沉悶地嘆了口氣,朝著掌中的黑色小魚輸了一點妖力。 因為二蛋現在還不能完全控制自己變為人形,薛青只能用自己的妖力來幫助薛青化形。 他本想在山上便幫助二蛋化作人形,只是二蛋對他們表示出了抗拒。 二蛋并不想回來。 薛青只得先用法力將二蛋帶了回來。 注入一點妖力后,薛青掌中青光一閃,濕漉漉的黑皮少年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整個人都像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黑發濕濕的貼在臉上,他還盛著水珠的眼睫垂下,好像是不敢直視面前的陳大伯和陳大娘。 二蛋看上去和之前沒有什么區別。 除了自手臂蔓延而上的黑色鱗片,一直蔓延到脖頸,在檐下花燈燈光的光照下,反射出妖異冰冷的光芒。 在陳大娘和陳大伯無聲的注視下,二蛋攥緊了自己的手。 他在害怕。 一切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就像在等待一場必然而至的死刑,而大刀就懸吊在他的頭頂,馬上就準備著朝著他的脖子呼嘯砍下。 薛青也知道此時的場面不是自己所能插手的。 他和法海安靜地佇立在二蛋的身后,花燈的燈光恰好停在二蛋的腳邊。 薛青和法海攏在了無光的暗中,而燈光下陳大伯和陳大娘的表情更是清晰的無所遁形。 看到面前突然出現的二蛋,陳大伯和陳大娘的表情直接空白了一瞬。 貌似還沒反應過來薛青掌中的那么一條黑黑的小魚怎么就變成了令他們擔憂牽掛的二蛋了。 你這小兔崽子!怎么晚上了也不知道回家! 陳大伯終于反應過來,揮著干瘦的手拍了低著頭的二蛋一下,一看便知道是那種沒有用勁的動作。 反倒像是某種親昵的嗔怪。 陳大伯并沒有真的生氣。 相反,在燈光下薛青能看到陳大伯眼角閃動的一點水光。 他在為二蛋安全地回來而開心。 二蛋也沒想到陳大伯是這個反應,他直接呆住了。 過了兩秒,他一直低著的腦袋遲鈍地抬起。 清瘦黝黑的面上愣愣的,這下是他反應不過來了。 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陳大娘伸手撫上二蛋瘦削的肩頭,另一只手心疼地撥開二蛋額前被水打濕的劉海。 你不知道,我們都很擔心你。 可是 二蛋懵懵地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詭異的鱗片依舊在他的手腕上閃著光。 我是妖。 他們是沒有看到他身上的鱗片嗎? 如果發現了他是妖,那么怎么會是這樣的反應? 不是應像那幾個道士一樣,對著他喊打喊殺嗎? 身上的異樣越來越遮掩不住,而二蛋也明顯感受到自己體內那股陌生的力量逐漸強大,不受控制。 雖然他也敬仰鳳神,但是自己從人變成了妖,定也是心中一下接受不了。 何況今日那幾個道士的態度,二蛋才發覺出作為妖的困難處境來。 他無法面對,也不想給陳大伯和陳大娘招致禍端,在慌亂之下便一人上了山。 也就在山上,他化作了原形。 他一定會被討厭的吧。 二蛋這樣想。 可是此時二蛋看著面前陳大伯佯裝生氣卻忍不住透出擔心的神色,感受著肩頭陳大娘溫暖的觸碰,因為浸泡在夜間山泉中而冰冷下來的身體和心臟一樣重新漸漸溫暖起來。 他垂在兩側還在滴著水的手指顫了顫,還沒等他啞著嗓音說話,陳大娘伸手用衣服擦拭了一下二蛋潮濕著的臉。 干燥而溫暖。 但才碰了兩下,陳大娘的手又停住了。 似乎想起了二蛋前面還是一條魚,也不知道此時二蛋若是沒有水了會不會覺得難受。 陳大娘收回手,朝著二蛋展露一個笑容。 回家吧。 我們等了你很久。 薛青看到二蛋的嘴唇顫了顫,向來倔強的清瘦少年黑發遮擋下的眸子中好像泛起了遮掩不住的水光。 讓人無法忽視。 別哭。 薛青忍不住開口。 他未盡的話語在二蛋轉過來時消失在了喉中。 妖是不能哭的 他看到黝黑皮膚的少年咬著嘴唇,在眼角滑下一行清透的淚來,劃過已經長到臉上的零星鱗片,在下巴處凝起,然后墜落。 妖是不能哭的,從眼眶中每流出的一滴淚都是自身精血,損耗修為。 流了多少淚,便就會損耗相應多少的功力和壽命。 對于妖來說,哭是最不值得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