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黑白照片，被保養得很好, 除了些許泛黃之外, 還跟新的一樣。

    程老爺子用手帕輕輕擦拭著鏡面，眼神中浮現起無限的溫柔。

    他將懷表舉著, 展示給林星陌看。

    林星陌看著照片上的年輕女子, 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這不是……

    程爺爺的女神嗎？難道說……

    “是的, 這是你的奶奶?！背汤蠣斪有χ?“她叫陳語君, 是不是非常好聽？”

    林星陌認真地看著照片上的女子，聞言，點頭道：“嗯，很好聽?！?/br>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奶奶的名字。

    在成為他的奶奶之前，她曾經也是這樣美麗的女孩子，還有人一直深深地愛慕著她……

    程老爺子繼續說道：“她是我的小師妹，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深深地被她吸引住了?！?/br>
    “她非常優秀，在畫畫上，我們有很多共同語言，她更愛色彩鮮艷寫實的油畫，而我更鐘情于水墨，但這并不影響我們在畫畫上的交流?！?/br>
    “只可惜，我那時候還是個木頭疙瘩，明明那樣喜歡，卻從不曾跟她表明過心意?！?/br>
    “那個年代……發生了很多事情?！?/br>
    “后來我們因為各種意外，分開在了兩地，等我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在簡城一家中學做了美術老師，結婚嫁了人，孩子都七八歲了?！?/br>
    程老爺子說起這段往事，蒼老的聲音中帶著遺憾，但更多的是慶幸。

    “我有一段時間很懊悔，為什么在我們還沒有分開的時候，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意，如果我那時候就跟她說，語君，我愛你，我們會不會有一個更好的結局？”

    老人將舉著的懷表收了回來，他看著懷表中的女子，輕聲說：“那時候，她應該也是對我有意的……”

    林星陌聽得入神，被許毅握著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同樣回握住了他。

    “但是沒多久，我就想通了?！?/br>
    程老爺子露出釋懷的笑容，“我喜歡她，我心里面有她，我不想要讓她吃苦?！?/br>
    “我們分開了那么久，難道讓她一直等著我嗎？那種生活，太苦了……我可舍不得啊?！?/br>
    那種滋味，讓他一個人品嘗就夠了。

    “后來呀，我又在外面輾轉了幾年，終于被調回了簡城?！?/br>
    程老爺子笑呵呵的，回憶起那段歲月，他的眼睛里閃爍著點點光彩。

    “我也不敢離得她太近，怕對她影響不好，就在小城的另一邊找了新的工作，每天騎車路過她們學校，遠遠地看她一眼?！?/br>
    “你爸爸小時候頑皮，總惹她生氣，我也只能干著急，不過他越長大，倒是越有出息，不僅考去了外邊的大學，還在那里安家落戶?！?/br>
    “我們也漸漸變成了老頭子、老太太，不用再擔心別人的閑言碎語，我的膽子大了起來，跟她的往來也慢慢變多了?！?/br>
    “你爺爺大概看出了點什么，但從來沒有挑明，揣著明白裝糊涂?！?/br>
    提起林星陌的爺爺，程老爺子哼哼了一聲，“要不是我和語君因為意外分開了，哪有那小子什么事？”

    “后來我們就成了棋友，偶爾下下棋，喝喝小酒，我和你奶奶畫畫，他就研究做吃的?！?/br>
    “我煮糖水的手藝，就是跟你爺爺學的?！?/br>
    程老爺子擠眉弄眼，“他當初也就是做飯的手藝好，才騙了你奶奶嫁給他?！?/br>
    許毅聽著，不禁豎起耳朵。

    只是，老人的聲音很快低沉了下來。

    “我本以為，日子會這樣平靜地過下去，我們仨一起白頭，一起到老，然而你并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到?！?/br>
    林星陌想起自己的爺爺，他對他沒有一點印象，所以……

    “你爺爺有心臟病，才六十多歲，就因為心肌梗塞進了醫院?！?/br>
    說起昔日的情敵，程老爺子的語氣十分落寞，“我們把他送去最好的醫院，請了最好的大夫，不計代價，最后也沒能把他救回來?！?/br>
    看著程老爺子的表情，林星陌想象當時的情景，也不禁感到難過。

    這一些，都是他不曾知道的事情……

    “程爺爺……”

    老爺子擺了擺手，“我沒事，過去這么多年了，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現在我也可以將這些當做故事，平靜地講給你們聽了?！?/br>
    “你爺爺走后，語君消沉了一陣子，但慢慢地又走了出來?！?/br>
    “她非常熱愛生活，也很愛美，你爺爺離開后，她反而想開了，又重新撿起了過去的手藝，每次出門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br>
    “別人說些閑話，她也不在意，漸漸地還有了別的追求者?！?/br>
    說到這里，老爺子的語氣就有些泛酸。

    “不過，她沒有接受任何一個人的追求，包括我?！?/br>
    程老爺子在心里嘆了口氣，他常會想，如果沒有那場車禍，如果再多給他一點時間……

    但是人生無常，哪里會有什么如果呢？

    “再后來就有了你?！?/br>
    程老爺子看著林星陌，就好像看著自己的親孫子一樣。

    “你爸媽在外面打拼，生了二胎，實在沒辦法分心照顧你，就把你交給了你奶奶?！?/br>
    “語君一開始，其實挺不樂意帶你的，畢竟帶小孩多累??？”

    林星陌眨眨眼，是……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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