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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拖著他去看了一家老中醫,扛了十幾斤中藥回來,讓他每天飯后煎服。 他根本拗不過云舒。 云舒的原話是“如果下次復診的時候哥你沒有一點好轉,我立刻從學校搬出來盯著你。反正那些課,我上不上都一樣滿績?!?/br> 云集知道他離譜起來確實能辦出這種事。 “中醫?”叢烈帶著明顯懷疑的口氣,“中醫能看好病嗎?怎么喝著藥今天還那么難受?” 云集看都沒看他一眼。 “洗澡嗎你?不洗的話我借你身衣服,你早點回家?!彼涣R涣=忾_襯衫扣子,細窄而蒼白的腰身時不時從衣擺里滑出來。 客廳的燈光落在昏暗的臥室里,在他身后勾出薄薄的剪影,投下一種錯落有致的溫柔。 叢烈看著那段晃動的影子,原本一句“你的衣服我又穿不進去”忘了說出口,直接轉身朝浴室走去。 沐浴露是云集身上慣有的牛乳香。 從前叢烈一直都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大男人會用這種味道的洗護。 現在他鼻端縈繞著這股散不開的香味,腦子里全是剛才地上墻上的腰肢款擺。 像是黃昏的光穿過玻璃杯上菱形的花紋,琥珀色的柔情被成倍地放大和散射,變得厚重而濃郁。 色相,原本是叢烈最不看重的東西。 因為這實在太基礎,太膚淺。 他見過許多沉迷美色的人,也知道他們的愛有多廉價。 那種所謂的真心在開始的時候有多奮不顧身,結束的時候就有多理所當然。 叢烈還記得母親帶著剛上小學的他擠了大半天公交車,說是獎勵他考了第一名,要給他買冰激凌。 那個時候的叢烈,根本不懂為什么只是買一支普普通通的牛奶冰激凌,要大老遠跑到富麗堂皇的市中心商圈。 直到他躲在商場的廊柱后面,看著母親拉著一個有些眼熟的男人崩潰大哭。 那個男人很高,懷里抱著一個還在啃手指的小姑娘。 哪怕當時的叢烈年紀還很小,也能看出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比他見過的所有衣服都要價值不菲。 母親指著叢烈的方向,很激動地說著什么。 但是那個男人只是護著懷里的小女孩,不為所動。 僵持了一小會兒,一個踩著高跟鞋的漂亮女人走到男人面前,指著母親氣勢洶洶地質問他。 那個女人很年輕,穿得精致華麗,襯得穿泛黃白襯衫的母親憔悴窘迫。 融化的奶油滴落在叢烈手上,又涼又黏。 他看見那個高大的男人狠狠甩了母親一耳光。 他像是一匹小狼一樣沖出去,在男人的腿上用盡全力咬了一口。 mama和小女孩都在哭,小叢烈聽見那個男人說:“……你聽我解釋,我跟你訂婚后就沒見過她,真不知道這是哪兒來的野種!” 后來年幼的叢烈終于想起來那個男人為什么熟悉。 因為他在母親的枕頭底下發現過的兩人親密相擁的照片。 也因為他每天都能從鏡子里看見和那個男人酷似的眉眼。 曾經每每想起云集摸著他的眉骨夸他眼睛好看,叢烈都只會發自內心地反感。 但是今晚,他卻忍不住地想起云集看自己的樣子。 他記得云集總是湊得很近,半垂視著自己。 那雙黑瞳仁泛著淡淡的琥珀光,不偏不倚地綴在瓷藍的眼白正中。 很端正的目光,卻有說不出的繾綣。 不知道是上揚的眼尾,還是微卷的長睫毛,在回憶里撓得人心底癢癢。 叢烈皺著眉,把水溫調得更低,反復沖著自己的胸口。 他用力甩了甩頭,想把腦海里那種撩人心弦的目光甩出去,卻又無端想起今晚站在舞臺下的云集。 當時臺下所有的眼睛都看著自己,除了云集。 他修長的手指掩在唇邊,在跟身旁的傅晴說著什么。 酒吧里細碎的燈光轉到他身上,映出他眼睛里的一片澄明,完全不帶一絲欣喜或是沉醉。 當時叢烈站在臺上,閃念間不由有些怨尤:他根本沒在看我。 當時云集的襯衫利落地挽到手肘,露出他白皙的小臂。 他雙手抱著胸,手上是一塊他沒見過的深色細皮帶表。 那表帶松松垮垮地在他手腕上繞了兩圈,似乎能像一根繩子一樣抻開,把他的一雙細瘦手腕一同綁住。 叢烈承認。 他和云集在那方面是合得來的。 叢烈記得。 云集眼尾帶著泛紅的淚意。 水溫一調再調,幾乎已經完全成了冷水。 “靠!”叢烈重重的一拳捶在墻上。 用浴巾胡亂擦了擦,叢烈又在浴室里坐了一會兒,才找了一件寬大的浴袍披上。 他帶著一身涼意走出浴室,發現整座房子的燈都關了。 云集的臥室里已經一點聲音都沒了,安靜得仿佛沒有人。 在完全的黑暗里,叢烈心頭又涌起那種熟悉的倉惶。 酸楚像是見縫就鉆的藤蔓,沿著他的神經爬遍全身。 他立刻朝著云集的房間走去,用手機的閃光燈照出一小片光明。 越靠近,他的腳步越緊迫,最后他幾乎大步跑了起來。 看見床上隆起的人形,叢烈心里稍微安定了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