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亞當，我要睡了?！彼]上眼睛。

    亞當說：“晚安?！?/br>
    室內的燈自動關閉，一片黑暗中，隗辛均勻地呼吸，很快就在藥物的作用下睡著了。

    隗辛猜得沒錯，沙利特的那句話的確是一句精神暗示。

    她陷入深度睡眠后，在夢中睜開了眼睛，恢復了意識。

    她聽到了教堂悠遠的鐘聲，聽到了白鴿撲扇翅膀的聲音，陽光灑在她的鞋子上。

    她抬起頭，發現自己正坐在教堂廣場的長椅上。

    一眼望去，廣場中央的古銅色天使雕像在陽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鐘樓靜默地矗立在遠處，投下大片的陰影。

    隗辛站了起來，長椅周圍的鴿子被她的動作驚動，紛紛飛走了。

    “充滿宗教象征物的場景……”隗辛喃喃。

    “重要的不是宗教，是精神，是信仰?！鄙忱夭恢螘r來到了隗辛身邊，她從口袋里抽出一支女士香煙點燃，慢悠悠地吸了一口，“人們需要精神支柱，需要信仰，沒有信仰的世界是可怕的，他們活著就像行尸走rou?！?/br>
    隗辛扭頭看著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沙利特對隗辛眨了下眼睛：“你的信仰是什么？”

    “……自由?！壁笮林斏鞯鼗卮鹆诉@兩個字。

    “我們都是?！鄙忱赝铝艘豢跓熿F，面容因煙霧的掩蓋而模糊不清。

    她站立了片刻，彈去煙灰，忽然皺眉對隗辛說：“你怎么回事？為什么在殺死了目標后沒有第一時間和組織聯系？”

    隗辛：啥玩意兒？什么目標？反抗軍要殺死誰？！

    她遲疑了那么一瞬間，而沙利特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遲疑。

    沙利特扔下香煙，銳利的目光將她從頭看到腳，說：“機械黎明對你進行了幾次腦機審訊？”

    隗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擺出回憶的樣子說：“保守估計兩次？”

    “你的記憶出問題了嗎？”沙利特疑惑地說，“有‘天使’植入的精神屏障，為什么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隗辛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裝下去了，“我很難明白你在說什么?！?/br>
    沙利特看了隗辛一眼，“那接下來我問，你答，看你還記得什么?！?/br>
    “好吧?！壁笮琳f。

    “你記得任務目標是誰嗎？”沙利特說。

    殺死任務目標……目標是誰？

    隗辛目前為止殺了幾個有名有姓的人，機械黎明的球蟒，緝查部的林新霽和賀高誼……剩下的是一些小嘍啰。賀高誼是任務目標的可能性暫且排除，因為她昨天晚上剛把這人給殺了，反抗軍應該不會反應那么迅速。球蟒的嫌疑也可以排除，他就是一個小人物，還不值得反抗軍興師動眾。

    那么剩下的答案只有一個。

    “林新霽?！壁笮琳f。

    沙利特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為什么要殺他，你記得原因嗎？”

    “……他的超凡能力威脅性太大了?！壁笮链蛄可忱?。

    沙利特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你還記得你為什么要加入我們嗎？”

    隗辛：我哪知道原身為什么要加入你們??！

    她回想和沙利特一開始的對話，給出了答案：“為了……自由?！?/br>
    沙利特笑了笑：“你真是個不誠實的小女孩?！?/br>
    隗辛愣住，她頭一次被沒年長她幾歲的女性稱為“小女孩”。

    “雖然你說話沒有遲疑，答案也都是對的，但這并不是你記得的答案，而是你推測出來的?！鄙忱卣f，“好吧，我再問明白一點，林新霽是你殺的嗎？”

    隗辛嘴唇動了動，“是?！?/br>
    “你還記得我嗎？”沙利特問。

    “不記得?！壁笮琳f。

    “唔，你不記得我是應該的，我們并沒有見過面。抱歉，這個問題是測試?！鄙忱亟又鴨?，“你記得……‘天使’和‘ghost’嗎？”

    隗辛：“……那是什么？代號嗎？”

    沙利特無奈地看著隗辛，“看來你的情況真的很嚴重。怎么辦，上頭派我來和你接頭，結果你一副狀況外的樣子，你這種情況是怎么混下去的？”

    隗辛：“我也很疑惑啊，你是什么人？來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好吧……是失憶了，不是背叛了，還好?！鄙忱赜治艘豢谙銦?，幽幽道，“你足夠幸運，今天晚上正好去便利店遇見了我。如果你今晚沒有按照老規矩跟我來接頭，那么我就會判定你背叛了組織，等我回去上報后，你會被當做叛徒清洗的?！?/br>
    隗辛目瞪口呆。

    上次輪回她根本沒跟沙利特接上頭，沙利特可是直接就走了。難道在上一次輪回她就已經被判定背離了反抗軍嗎？要是她沒在取金屬頭骨的時候死掉，就會被派過來清洗叛徒的反抗軍殺掉嗎？

    “清洗？”隗辛重復。

    “對?！鄙忱卣f，“你失聯好久了，太久沒聯系組織，被懷疑背叛了?！?/br>
    第134章 人造靈魂61

    “能給我解釋解釋現在的情況嗎？”隗辛頭痛地說，“我似乎真的忘記了好多……”

    “我當然可以為你解答疑問，但是在我為你解答疑問之前，你要先解答我的疑問才行。你也太神奇了，什么都忘了，還能完成殺死林新霽的任務?！鄙忱芈f，“你不記得組織交給你的任務，不記得要來和組織的人接頭，卻依然殺死了目標?！?/br>
    “但是我記得天使的意象?！壁笮林鲃诱f出這點，增加沙利特的信任感，“進入腦機的時候我看到了這個?？吹侥悴弊由系捻楁?，我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沙利特沉吟道：“可能是被種下的精神種子在起作用?！?/br>
    “精神種子是你口中的‘天使’種下的嗎？”隗辛問，“你就是‘天使’？”

    沙利特說：“我不是，天使是另一個人的代號?！?/br>
    “你也有你自己的代號？”隗辛順著她的話猜測。

    “嗯，我的代號是曼陀羅?！鄙忱卣f，“你記得你的代號嗎？”

    隗辛：“……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br>
    沙利特無語了：“你從頭到尾就沒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嗎？你有沒有感覺到記憶錯亂？某個時間段記憶有沒有一片空白？”

    “記憶錯亂的感覺確實有……機械黎明在我的大腦中植入了很多不屬于我的記憶，說是讓我應對審訊，我有時會感到腦子里面有記憶碎片在亂竄……”隗辛半真半假地說。

    沙利特說：“更往前的時間呢？”

    “從我……更換金屬顱骨開始?！壁笮列⌒牡卣f了這句話，試探沙利特的反應。

    沙利特皺起眉，沒說話。

    她似乎是在斟酌著什么，然后問：“你殺死林新霽的動機是什么？”

    “因為我覺得他對我有威脅?！壁笮琳f了謊，但也說了真話，“一股強烈的直覺和預感出現在了我的心里，我覺得我必須殺了他，否則他將來就會給我帶來巨大的麻煩，這種感覺非常強烈，這種感覺催促著我——催促我殺了他?！?/br>
    沙利特仔仔細細地看著隗辛的表情：“嗯……”

    “能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嗎？我說的是實話?！壁笮琳f，“你還在懷疑我背叛了嗎？”

    “不是。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向上面匯報，由上面判斷，我沒有決定權?！鄙忱厥栈匮凵?，思索道，“精神屏障在，說明你被天使種下的精神種子在起作用，也許你是在精神暗示下做出了這種行為，也可能是你的潛意識在作祟，雖然記憶出了問題，但是腦海中的愿望非常強烈，所以你對自己下達了自我暗示?！?/br>
    她總結：“你在好幾個星期前記憶就出了問題，所以你忘掉了關于反抗軍的一切，于是你在失憶狀態按照精神暗示完成了反抗軍交給你的任務。這是我的個人推測，究竟是不是，還要進一步查證?！?/br>
    隗辛：“好像……是你說的這么一回事兒?！?/br>
    “機械黎明知道你殺死了林新霽嗎？”

    “不知道?！?/br>
    “可是你的精神屏障明明就在，機械黎明不可能對你進行洗腦，你后續的所作所為也證明了你并沒有轉變效忠對象?！鄙忱卣f，“但你失憶的問題該怎么解釋？”

    隗辛想了想，委婉地說：“我覺得你可能想得太復雜了……我更換金屬顱骨是因為我腦袋被人開瓢了，顱骨骨折。你想想看，能讓人顱骨骨折的攻擊力度得有多大？被這樣的攻擊命中了腦袋，腦損傷是免不了的，我認為我不是因為精神洗腦失憶，而是物理失憶了?！?/br>
    沙利特愣住，居然有點被說服了，因為隗辛的話是完全符合邏輯的。

    “那你為什么只忘記反抗軍的記憶，沒忘記機械黎明的……”她追問，“選擇性失憶也不會是這個表現?！?/br>
    隗辛沉默半晌：“其實，機械黎明的一部分記憶我也忘了。我現在在機械黎明的代號是‘富婆’，但是在富婆之前我還有一個代號，這個代號我不記得……還有童年的記憶，我也忘記了大半?！?/br>
    沙利特：“……？”

    她扶額：“你是怎么做到的！失憶了為什么還能混這么久？居然一直沒有被機械黎明發現！”

    隗辛：“靠我身為臥底的本能和精湛的殺人技術，真的，不騙你?！?/br>
    沙利特深呼吸幾下，重新審視隗辛。

    “我殺死林新霽的行為可以證明我的忠心嗎？”隗辛說，“如果不能證明的話，那么我換一個說法……我并不忠誠于機械黎明，這個你應該知道吧？哪怕我的記憶出了點小問題，我依然不會忠誠于機械黎明。如果我背叛了你的組織，那我應該對機械黎明泄露你們組織的情況，但是現在無事發生，足以證明我并沒有泄密，也沒有在故意偽裝自己?！?/br>
    沒有背叛，卻忘了很多關鍵信息，她的確是失憶了。

    沙利特對機械黎明的情況是知情的，而且知道得不少，她對隗辛也有一定的了解，可是眼前這種情況讓她拿不準注意了。

    “你的問題問完了沒有？我有問題想要問你?！壁笮琳f。

    沙利特說：“你可以問，我酌情回答?！?/br>
    “你是怎么出現在我的夢里的？”隗辛問。

    “精神坐標，天使植入的方便組織成員聯系的手段，兩個被植入精神坐標的人如果所處距離不遠，那么說出特定的話可以觸發精神坐標，讓兩個人的精神短暫地聯結在一起?！鄙忱卣f。

    好隱蔽的手段……這要什么級別的超凡能力才能辦到？如果整個反抗軍都擁有類似的精神坐標，那豈不是就可以實現絕對隱秘的交流？

    “反抗軍的最終目標是什么？”隗辛問。

    “建立新世界，”沙利特說，“推翻現在的聯邦政府，解散財閥，進行社會革新，建立一個平等自由的新世界?！?/br>
    “好宏大的目標……”隗辛感嘆了一句，又問，“你提到的‘ghost’是什么？這也是個代號嗎？”

    “是代號?！鄙忱乜粗笮?，“你的事，我會上報給ghost。他會驗證你所說話語的真偽，也會決定你將來的去留?！?/br>
    隗辛意外道：“就這么告訴我了嗎？萬一我得到消息提前跑了呢?！?/br>
    沙利特笑了一下，“你哪里來的自信，覺得自己會從反抗軍手中逃脫呢？”

    又是這樣……熟悉的被威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