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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 看起來不像是中文的發音,可也不是英文的發音。 這段時間,她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住在江燃的房子里的。 房子依舊保持著他走時的模樣,她日日都去打掃,有時,還能從一些角落里,不經意翻出一些他小時候的照片,以及那時他被老師逼迫寫的日記。 姜知宜看到好玩的,會拍下來,發到他的微信里。 可始終也沒有回應。 自從那日之后,他好像突然間人間蒸發了,這個世界上處處都是他,可又處處沒有他。 一直到一月中旬,姜知宜才收到一個從遠方送來的包裹。 包裹里的東西很豐富,有江燃的戰衣、他念軍校時學校里發的勛章,還有他慣用的一塊手表,以及一個不知道裝了什么東西的小木箱。 包裹是耿書明送來的,他的眼眶紅得不像話,將一封信遞給姜知宜,臉轉過去,不敢看她,只說:“每個人出發前,都給自己的親友寫了信,隊長只寫了這一封,指明要給你?!?/br> 說好聽點,是信,其實就是遺書。 那天的天氣很好,是冬日里難得的暖陽,青白的日光虛虛從天頂照下來,整個世界仿若都被攏進了這一片溫暖的天地中。 姜知宜驀地一怔,大腦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耳朵也失聰了。 不然,為什么短短幾個字,她卻聽不懂? 她眨了眨眼,遲遲不肯接。 耿書明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會兒,另只手抹了把眼淚,把信放到桌子上,他說:“當時救出人質,情況危急,隊長為了掩護其他人離開,自己沒跑掉……” 大概是不忍描述,他講得簡單。 姜知宜的嘴唇動了動,扶著旁邊一張桌面坐下來,她張了張嘴,好久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淚腺已經完全不受她控制,她咬住唇,只是搖頭,半晌才從喉腔里擠出幾個字。 “我不信的?!彼f。 嗓音嘶啞難耐。 她說:“江燃他、他那么厲害,他和我說,沒幾個人比他厲害……他明明那么好……” “怎么會這樣??!” 她捂住臉,好像已經失去了語言組織的能力,呢喃半晌,最后也只能問出一句——怎么會這樣??? 為什么會這樣呢? 他這一生,什么壞事都沒有做過,原本該有坦蕩的仕途和光明的人生,可是,怎么會這樣??? 他明明還沒有享受過多少人間的喜樂與歡欣。 耿書明看著她,眼眶也酸脹得難受。 心里好像有一萬句臟話要罵,可罵誰,怎么罵?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不愿相信的。 他們在之前說好的接頭點等了整整一周,可始終都沒等到江燃來跟他們匯合。 后來他們也派人去營救過,可依舊沒能找到他的身影,只在炮火的殘灰里,看到他一塊表帶都被炸掉了一半的手表。 那枚手表設計很精巧,翻開上面一層蓋子,底下還有一個光禿禿的小凹槽。 凹槽里被他放了一張照片。 是十七歲的姜知宜。 照片看起來像是他從學校宣傳欄里隨手摳下來的,背后還有一些殘留的老膠。 荒山野嶺,只見東西不見人,對方也沒發出抓到人質的信號。 這種情況,要么就是他在打斗過程里不小心掉到山下了,要么就是直接被炮火炸得連尸骨都不剩。 耿書明不愿相信后面一種結果,也不知道哪一種結果可以相信。 他壓根兒就不想相信這件事情。 他狠狠罵了一句臟話,東西留下,就轉身走了。 原本不該這么快走的,上級交待了任務,要好好安撫家屬,但他怕再面對姜知宜,撐不住的是他自己。 一直等耿書明離開好久,姜知宜才從長久的怔愣與大哭中回過神來。 她哭得腦仁發疼,不知今夕何夕。 天已將晚,黃昏昏沉的光線籠過來。 她跪坐在地板上,揉了揉發脹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地上的箱子。 箱子上了鎖,是密碼鎖。 姜知宜抹了抹眼淚,試探性輸入他的生日。 不對。 她想了想,又輸入自己的生日。 還是不對。 她頓了片刻,福至心靈地,輸入“6.27”——是很多年前,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這次終于輸對,密碼箱打開,里面的東西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她的面前。 她按住自己的心口,看著里面的東西,眼淚忍不住又要往下掉。 是信。 好多好多信。 從2012年6月他離開至今,數千個日夜,每一個輾轉反側無眠的夜晚,他都在給她寫信。 信的內容很豐富,卻也很瑣碎,全是他的日常生活。 有時寫得很長,有時寫得很短。 信封的樣式,和桌面上那個,是一模一樣的——姜知宜終于肯將目光落到桌面那枚信封上。 她忍住洶涌而出的眼淚,手指顫得厲害,試了好幾次,才終于將那封信拿起來。 信封上只有簡單的四個字——致姜知宜。 他的字很潦草,姜知宜記得自己以前就總是嫌棄他這一點,千方百計地勸他練字,但少年都當耳旁風,說他潦草得很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