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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珍暗自撇了撇嘴,側頭看向漸漸遠去的傅家村,眼中浮起一絲黯然。 他沒有來,也是,他與自己無緣無故,又怎么會這么早出現在村口呢? 苗珍想要見的人,是馮希文。 這是她心底的小秘密,也是她恥于說出口的秘密,她苗珍,一個大城市出生的知識青年,對這小村莊里的一個黑五類青年有好感。 那是她剛來傅家村時候的事了,那時她被繁重的農活折磨的直不起腰,卻無意中看見馮希文坐在田埂上給他meimei編草蚱蜢。 他那雙小麥色的大手可真靈活啊,修長的手指翻來轉去,一只活靈活現的蚱蜢就編好了。 那時正是暮色四合的日落時分,霞光下,他英俊的側臉就這樣直直的撞進她心里。 一開始,她想的是,如果她也有這樣一個溫柔的哥哥就好了??上依镏挥杏椎?,她是長女,底下三個meimei都跟她一樣在苦汁里熬大,父母心里,只有弟弟才是寶貝,她們不過野草。 然而再后來,她的目光就越來越離不開他,甚至連夜里做夢都想著他。 可惜,當她知道馮希文家里成分不好,底下拖著弟弟meimei時,她的心就死了。他不是她理想的對象,她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就不能愛上這樣的拖累。 如果和他在一起,自己這輩子都別想再回城了。 苗珍嫌惡的掃了一眼驢車上身形臃腫的農村婦女,這些人,這樣睜眼瞎的過一輩子,和行尸走rou又有什么分別。 待到看見傅靜秋時,苗珍的眼中就更添了幾分惡意。 事實上,苗珍對傅靜秋的感情是很復雜的:一方面,她有些不平傅靜秋看不上馮希文,更嫉妒傅靜秋這一副渾然不似農村丫頭的清麗模樣。然而另一方面,她又更加確定自己是對的,就連這個鄉下丫頭都看不上馮希文,她就更不能和馮希文在一起了。 感覺到苗珍不友好的視線,傅靜秋轉眼直直的看了回去,“苗知青,你是昨晚沒休息好嗎?怎么眼睛一直斜著看人啊?!?/br> 驢車上的眾人都噗嗤一聲笑了,大家都不是傻/子,對這苗知青眼里的看不起怎么會感覺不到。不過是想著她就要走了,不愿搭理她罷了。如今傅靜秋懟了回去,大家自然樂的看笑話。 駕著驢車的劉四叔搭腔道:“眼神斜了好辦,我有了祖傳的方子,蘸點驢尿涂眼睛上,保準好?!?/br> 劉四叔的一席話更是讓大家哄堂大笑起來,只有苗珍被氣了個倒仰,漲紅著臉半晌說不出話。 最后還是梁哲出來打了圓場,他素來平易近人,村里誰要寫個信都喜歡找他。大家給他面子,便把這件事揭了過去。 倒是有心思細的嬸子在心里暗自嘀咕:這誰家男人遇上事不是第一個先維護自家女/人呢?怎么這梁知青不想著先護著傅家大丫頭,反而先護起自己老鄉了呢。 一路到了鎮上,傅靜秋本想幫梁哲分擔一個包,然而看著大包小包要跟他們走一路的苗珍,她又收回了手,低著頭不說話。 梁哲兩只手都不空閑,苗珍也不好找他幫忙,只好咬咬牙自己提,一路上氣喘吁吁的,看傅靜秋的眼神也越/發不滿。 好不容易到了車站,苗珍氣鼓鼓的跑去上廁所了,兩人之見才有了獨處的時間。 “小丫頭,這就生氣了?!?/br> 梁哲伸手刮了刮傅靜秋的鼻子,柔聲哄道:“算了,畢竟也是老鄉,也不好跟她撕破臉?!?/br> 傅靜秋撅了撅嘴,東張西望的看了看,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了個小布包,“給?!?/br> “什么?” 不等傅靜秋阻止,梁哲已經解開了手帕??粗B得整整齊齊的錢,他眼中頓時盈滿了感動,“你攢這點錢不容易,我不能拿?!?/br> 傅靜秋自然是不能讓他推回來,兩人推來擋去的,去縣城的車便到站了。 售票員高聲喊著人上車,苗珍見兩人湊在一起說話,翻了個白眼,提著包自己先上了車。 “拿著吧,錢不多,就當我的一點心意?!?/br> 傅靜秋踮起腳將錢塞進了梁哲胸前的口袋里,眼睛一眨,兩行清淚就落了下來,“一路小心,記得給我寫信,我……我等著你?!?/br> 車子已經開始啟動了,梁哲手臂一緊,最后抱了抱傅靜秋,便提著行李頭也不回的上了車。 窗戶外,傅靜秋流著淚拼命的追在車后面,直到再也追不上,才緩緩停下了腳步。 小巴上,幾個熱心的大/爺大媽忍不住對梁哲說道:“小伙子,你這小媳婦不錯?!?/br> “是啊,瞧那小姑娘哭的,太可憐了?!?/br> “難得有這么好的姑娘稀罕你,你可不能辜負人家啊?!?/br> 梁哲捂了捂放著傅靜秋手帕的胸口,鄭重的點了點頭。 抱著帆布包坐在后排的苗珍卻撇了撇嘴,她就不信,回了A市后,這梁哲還能再惦記這傅大丫。莫名的,她就是覺得,梁哲和她是一類人,他們都汲汲營營,永遠不會隨便停下往上爬的腳步。 “主人,梁哲漲到第六朵花了?!?/br> 九烏撲騰著翅膀盤旋在傅靜秋身邊,“相比現在還是零的馮希文,他的進度可快多了?!?/br> “主人主人,我們接下來去哪?” 眼看著載著梁哲的小巴消失在轉角,傅靜秋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珠,淡淡回道:“先在鎮上逛逛,我看看有沒有什么賺錢的方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