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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自男人高/挺的鼻梁間滑落,他緊繃的下頜線條仿佛刀削一般鋒利。汪聽雪不敢再看,窘迫的低著頭不安的說道:“尹少爺也曾救過我一命,我這也……” 她突然止住話頭,抬眼細細打量著正向后捋發的容承衍,“不對,你不是什么蜀州行商,你是皇族中人!” 修長指節停下了動作,容承衍眸色漸深,面上卻看不住喜怒,他低低的笑了起來,“汪小姐真是語出驚人?!?/br> “你胸口的那個刺青,分明就是金文的容字,容是皇姓,除了皇族中人,誰敢紋這個字?!?/br> 汪聽雪起身站起,“如今皇室男丁凋敝,從你的年齡推斷,什么尹肅。你分明就是肅王?!?/br> 容承衍垂眸看著中衣下若隱若現的金色刺青,這是自開國皇帝傳下來的慣例,每一個容氏血脈都會在成/人那天刻下一個金文的容字,以示血脈傳承。 金文晦澀難懂,除了醉心于此的大儒,很少有人能僅憑一點輪廓就認出這個字。他也因此放松了警惕,卻沒想到竟恰好被汪聽雪一眼識破。 身為藩王卻私自離開封地,這樣的重罪若是傳到一直視肅王為眼中釘的南黨耳中,勢必會給現階段還需養精蓄銳的他帶來不小的麻煩。 但容承衍卻并沒有被道破/身份的惱怒,他旁若無人的鼓起掌,“想不到民間真是藏龍臥虎,汪小姐博聞強識,本王佩服佩服?!?/br> “只是?!彼樟诵?,眉間生出幾分興味,“汪小姐知道了本王的秘密,這下,本王該如何處置你呢?” 他閑適的一步步走向面色慘白的汪聽雪,仿佛蓄勢待發的黑豹,正逗玩著掌下的獵物。 汪聽雪身子發軟,看著漸漸逼近的男人,踉蹌著一步步倒退,直到退無可退,跌坐在墻邊的貴妃榻上,抱著膝,眼中漸漸升起了霧氣。 容承衍停下腳步,半倚在屏風前,嘴角噙著懶洋洋的輕笑。方才還像一個志得意滿的小狐貍呢,現在又變成柔弱可憐的小白兔了。 看著小兔子水潤潤的眼睛,容承衍語帶笑意,“看來汪小姐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這可怎么辦?” 汪聽雪纖纖玉/指揉著裙角,仰頭看著燭光下不怒而威的肅王,舔/了舔唇,“我,民女就當不知道,還請,還請肅王饒我一命?!?/br> 聲音軟糯,嚶嚶還帶著幾分哭腔。容承衍強行壓下想要上揚的嘴角,面沉如水,“保證?本王……” “肅王殿下來松州,肯定不是為了收茶。王爺可是想要調查淮城人?我愿意為王爺效勞!”汪聽雪生怕肅王說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話,急切的插言。 容承衍眼中閃過一絲贊嘆,收起了逗弄眼前少女的心思,邁步坐在了貴妃榻上,看著身邊柔弱少女低聲誘哄,“你還知道些什么?都說出來聽聽,說的好,本王,我就饒過你?!?/br> 他下意識的不想用王爺的自稱,方才不過是有意在少女面前顯得威嚴罷了。 平日里,他寧可自稱我,也不愿用本王。屬下都以為他這是平易近人,各個感恩戴德。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時因為怨恨,肅王這個稱號,代表著他的屈服與失敗。代表著那個曾經困在深宮里,只能搖尾乞憐求存的自己。 總有一日,他會重新回到金鑾殿,回到他曾屈膝跪拜的地方,用鮮血來祭奠母親和那些為了保護他死在孫家父女手中的所有人。 容承衍回想起心頭大恨,眼中射/出了滲人的狠戾。汪聽雪還以為這是沖自己來的,瑟縮著纖薄肩膀小心的向軟榻深處挪了挪。 被少女的動作拉回了思緒,容承衍啞然失笑,他狀似無意的向后仰了仰身子,長腿更近一步的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汪聽雪不敢再動,鼓起勇氣看向意定神閑的肅王,“松州的茶葉自十幾年起便一直被淮城壟斷,除了銷往江南的高端茶葉,剩下的中低端茶葉都被他們收走了。大家都曾戲言,這幾年我們簡直就是為淮城人種茶的茶農?!?/br> “他們量要得大,價錢卻一直壓得緊,這也是為何蘇會長愿意將茶葉賣給殿下的緣故。城中茶商有默默屈服的,有苦心研發高端茶葉開拓市場的,也有如范家和淮城人攀上關系的?!?/br> 汪聽雪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拿眼打量身邊沉吟不語的男人,咬了咬唇放下重磅炸/彈, “我曾命手下掌柜打探過淮城的用茶情況,絕對消耗不了如此大的供應量。其實民女上一次同殿下談茶葉消費群體時,還有一種人沒有說?!?/br> 迎著男人深沉的目光,“那就是漠北狄族,他們以放牧為生,缺乏果蔬,因此視茶如珍寶。也是對茶葉依賴性最大的一個群體?!?/br> “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他們將這些收購來的茶賣去了漠北。因此才會一日比一日豪奢?!?/br> “然而,這卻是……”少女吞吞吐吐,不敢再說。 “這卻是通敵叛國的大罪?!比莩醒艿a充道,深邃雙眸射/出鋒銳利芒。他夜間在范家打探得到的消息,汪聽雪居然僅憑推算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為了控制北方狄族,朝廷自開國起便一直嚴格限制榷場的交易份額。而淮城人卻為了暴利,公然走/私。從南至北,這背后的關系網,想必也是盤根錯節。 “一切只是民女的一點揣測,并無真憑實據,還請殿下恕我妄言?!?/br> 看著忐忑不安的少女,容承衍心頭油然而生一股欲望,那是磅礴的占有欲。在她嬌花照水般嫵媚動人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機敏聰慧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