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過來，謝謝?！?/br>
    幾年不見，季雪空看上去更成熟了，他本來是季家幾兄弟里最有藝術家氣質的，就算穿上西裝照樣氣質超群。

    “我帶你過去，你把車子放下就行，會有人幫你停好車?！?/br>
    季雪空像是沒看見季晏掉頭要走的動作，只示意季晏打開車門下車，在季晏印象中，他還沒見過季雪空說話這么溫和的時候，既然對方表現大度的話，季晏也不想顯得過于小氣，他開門下車，又在季雪空注視的目光中從后座抱起墩墩：“我侄子，這次帶他過來玩玩?！?/br>
    墩墩剛好醒了，迷迷糊糊地就把口水往季晏身上蹭，季晏趕緊捏住手帕，在口水蹭到他身上前的零點零一秒把口水接住了。

    聽到季晏介紹“侄子”的一瞬間，季雪空的目光暗了暗。

    季家兄弟里，季維才剛結婚，他當然不會有侄子。

    他視線忍不住朝季晏臉上看了幾眼，卻又不敢過于明目張膽，按季晏剛剛的態度，他能過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對方絕對是會扭頭就走的。

    季晏確實和他媽很像，對比家里的照片的話，一眼就能看出來，他那時候為什么就沒有注意到呢？

    季雪空也想不通到底是為什么。

    從季晏離開季家開始，季雪空被季軟騙了兩次，以至于他根本不敢想象季軟是他一直寵著的弟弟，對方似乎沒有把他當成家人的意思，只當他是提款機，但對季雪空來說，金錢上的一點損失其實無所謂，但他內心確實很受打擊。

    他在這幾年間嘗試和季晏聯系過，但對方對他的態度始終不變，只當他是陌生人。

    ……

    季家老宅季晏確實很久沒來了，布局還是以往的模樣，沒有太大的變化，客廳依舊富麗堂皇，大理石樓梯一如既往地冰冷。

    “你樓上的房間一直有人打掃，累了先休息一下?！?/br>
    季晏擺擺手：“不必，我只是一個客人，那邊就不用帶我過去了?！?/br>
    “只是休息一下，沒有別的意思?！?/br>
    季晏沖他一笑：“我也沒有別的意思，但是轉賬會比較麻煩?！?/br>
    畢竟他和季雨時好幾年沒有金錢往來了，去翻原來的賬號是件麻煩事。

    季雪空立刻聽懂了季晏的意思，他沒再強求，只沉默著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季晏剛回到季家的時候，季雪空很痛恨他的奢侈，畢竟他是音樂家，在音樂圈里交往的都是高潔的名流，這些人即便穿著高定都不會輕易露出logo，可季晏恨不得把我有錢這三個字寫在臉上。

    他那時候自然一直對季晏出言嘲諷。

    而現在，季晏的笑容平常，語氣也很平常，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既然他喜歡算錢，對方就每一筆賬都和他算得清清楚楚。

    對方雖然拿到了季家分的那一筆錢，可季雪空很清楚，現金季晏幾乎全部捐出去了，至于不動產——交到他手里的時候是什么模樣，現在還是什么模樣，對方根本沒有動，可能連看都沒有去看過。

    季雪空一直覺得季晏愛錢，可后來他才發現，季晏在季家所有的花銷和他用在自己身上的季家的資金，可能連季軟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他那個“翼”計劃不僅沒有虧錢，反而賺了不少，從《消失的殺機》大賣之后，“翼”計劃資助的幾部電影成績都不錯，獲得的分成數據也相當可觀。

    季雪空確實很后悔。

    但季晏對他的排斥卻是擺在明面上的，對方沒有生氣，也沒有記恨，季雪空并未感覺對方在對上自己時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對方只是把自己當成陌生人罷了。

    僅此而已。

    可季雪空卻忍不住有些難過。

    如果他當時能稍稍溫和一些，哪怕只是用對待季軟的態度平等對待季晏，對方恐怕也不會這樣。

    “叔叔，那是你的哥哥嗎？”墩墩忽然揪住季晏，晶亮亮的眼睛盯著季晏看，“爸爸說叔叔來參加哥哥的婚禮，讓我聽叔叔的話?！?/br>
    季晏思考了一會兒，感覺很難向墩墩解釋他和季家幾位兄弟復雜的倫理關系，于是干脆一刀切：“不是，叔叔的哥哥只有你爸爸?！?/br>
    “那他是誰？”

    墩墩對長得帥的人都很有好奇心，這次季晏把他帶過來，他和謝鳴軒他們處得可好了，每天樂顛顛地喊著叔叔，被方嶼支使著滿屋子跑，季晏這個叔叔都要往后排。

    “一個叔叔以前認識的人?！奔娟堂约抑蹲拥念^發，“不用特別去記?！?/br>
    墩墩依舊有些懵懂，但他一直很聽季晏的話，就沒再追著季晏問。

    季雪空卻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以前認識的人？

    這個稱呼讓季雪空像發笑。

    客廳里，來參加這場婚禮的客人恐怕都知道季晏是他的弟弟，但只有季晏自己不承認。

    可他毫無辦法。

    第160章 婚禮

    季家老宅這邊只是進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 季晏見到了季維和他的新娘，不過湊到季維那邊寒暄的人太多，他沒有上去湊熱鬧, 只和墩墩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吃著零食。

    季雨時和季雪空都在幫忙招待客人, 季晏自動把自己歸為客人一類，別的客人做什么他也做什么, 別的客人往哪兒走他也往哪兒走。

    季維的房間也在樓上，一行人上樓的時候，季晏同樣混在人群中，稍稍往后站了一點，這樣等大部隊上去之后, 他只要在樓梯站一會兒就行。

    季維是新郎沒錯, 可這一天他卻比任何人都要忙, 畢竟他商業上的朋友一直很多，新娘子那邊同樣出身巨富，需要招待的客人也有一大群。

    可季維還是到季晏這邊說了會話，給墩墩包了個紅包。

    季雨時和季雪空也要包紅包的時候，季晏伸手攔了下來：“還是不用了?！?/br>
    他沒有多說理由, 可拒絕的意思兩人都很清楚。

    季晏愿意對季維客氣, 因為季維對他還算不錯，可他和季雨時季雪空卻沒有那么多的交情，他也沒有和這兩人加深情感的意思。

    季晏也注意到, 季維的婚禮，季軟居然沒有出現，他本以為，按季雨時季雪空兩位兄長對季軟的寵溺，就算季軟犯了錯, 季維的婚禮對方也應該出席才對。

    可季晏看了周圍一圈，他也沒看到季軟的身影。

    季晏吃了零食休息了片刻，就和其他客人一起前往婚禮的舉辦地，地點離季家老宅并不遠，是一處很華麗的酒店。

    等到了婚禮現場，季晏居然看到了一個熟人。

    “奚哥，你怎么也在？”季晏感覺緣分真奇妙，《黑幕》殺青之后，他沒在娛樂圈里的任何場合和奚銘碰上過一次，但居然在季維的婚禮上見到了。

    “你怎么也……”奚銘后半句話直接沒問，季晏和季家的關系在娛樂圈是公開的，只不過季晏這人平時很低調，他也從沒秀過他和季家幾位的親密，以至于一提起他，哪怕是營銷號們都只會聯想到“翼”和他演員的身份，卻極少把他和季家聯系在一起。

    據奚銘所知，季晏和季家的關系也很一般。

    “我被老板拉過來的，老板要和季總搭上關系?！鞭摄憞@了口氣，“我好歹是張熟臉?！?/br>
    以奚銘在影視圈內的地位，準確地說，他并不僅是一個演員，他其實也是所在公司的合伙人，除了拍片外，也會投資電影，但就目前來說，一部電影動輒投資上億，以奚銘公司的財力也承受不住，必然要引入外部資金。

    影視公司在娛樂圈內一直名聲顯赫，可在商圈中卻算不上什么，奚銘被同行們捧得很高，可到了這個場合，他也只能伏低做?。骸靶姨澯錾狭四?，我還能喘口氣?！?/br>
    兩人坐的位置稍稍偏外一些，墩墩一直睜大眼睛盯著奚銘打量——就算年紀漸長，奚銘也依舊是帥大叔一枚，還屬于墩墩沒有見過的那種好看，這小孩看得很直白，就算奚銘視線看過來他也不轉頭：“好看?！?/br>
    奚銘把他抱起來：“謝謝認證?！?/br>
    奚銘也不太適應現場的氛圍，這個場合出席的多是商圈大佬，就算他主動上前招呼，結果往往是被碰一鼻子灰。

    他自己到了這個年紀，對金錢的欲/望已經沒有以前強烈，不過開公司這種事就是這樣，就算自己想停，還是有一群人靠著他吃飯，投資一部電影，大賺未必能有多少收益，可一旦虧本了，那是真的虧不起。

    好在奚銘的眼光一直不錯，也沒有人到中年必須拍杰克蘇電影或者必須當男主角的想法，他大投資小投資的電影倒是都能接，不過如《少年情詩》和《消失的殺機》成本那么低的他也不會考慮，當然，這兩個劇組也請不起他。

    婚禮儀式開始后，季雪空和季雨時坐在家人的席位上，入座的時候，仿佛是約好了似的，季雨時和季雪空的視線都朝季晏這邊看了過來，周叔也上前幾步：“小少爺，您去那邊坐吧?！?/br>
    季晏擺了擺手：“算了，不用?！?/br>
    他紅包已經給了，估計那點錢季維也看不上，但好歹是他的一份心意，給完紅包他今天的任務就已經結束了，接下來負責蹭吃蹭喝就行。

    周叔沒有勸動他，只能默默離開。

    那一邊氣氛倒是很熱烈，季維父母雖然已經不在，女方父母卻是a城商圈的知名人物，婚禮進行的期間，時不時有人上前攀談，等儀式結束后，季維也和新娘一起與客人們打著招呼，過了一會兒，他來到季晏這一桌：“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br>
    他的妻子也和季晏碰了碰杯。

    季晏在中老年人里知名度還不夠，可來參加婚禮的二代三代認識他的卻不少，畢竟季晏是娛樂圈里的熟臉，這些二代三代們一直挺看不上娛樂圈明星的，就算是奚銘這樣的一線在他們看來也不過爾爾。

    不過季晏卻是季維貨真價實的弟弟，哪怕沒人統計，可季晏從季家這邊分到的資產卻比這些只能領零花錢的二代三代們多多了，因此等季維這邊敬酒結束后，季晏倒是收到了好幾波的名片。

    等整個儀式快結束了，季晏也大概吃飽了，一部分距離遠的客人就住在這間酒店，季晏看天已經黑了，他在考慮是繼續住酒店，還是帶著墩墩回公寓，現在開車回去也不是不行，就是還得回季家老宅取車。

    “你要不跟我的車走？”奚銘問。

    奚銘和季晏關系不錯，晚宴的后半部分，季雨時和季雪空都和他聊了一會兒，之后就有幾位涉及娛樂業的投資人來和他談天，當然，合作未必能達成，畢竟季家的面子重要，實打實的錢也重要，就算商界的大佬們不差錢，可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下來的，不會因為季家的面子就幾千萬上億的投資砸下去。

    除非季維樂意帶頭，那倒也不是不行。

    “也行?！奔娟虥]多糾結，因為墩墩眼睛已經快睜不開了。

    墩墩平時雖然愛在外面溜達，可生活環境就是家里和樓下的小廣場而已，來參加了一場婚禮，婚禮的布置看得他眼花繚亂，加上出現在婚禮現場的人比他這輩子認識的人都多，墩墩看得都有些發暈了。

    “住這兒吧?！奔揪S不知突然從哪里冒出來，“孩子都快睡著了，等會又要把他弄醒?！?/br>
    “我今晚也不回家住，就住酒店，咱們一起聊聊?！奔揪S應該喝了些酒，臉色有些發紅，在他身后，季雨時和季雪空靜靜站著，一直沒有出聲。

    奚銘只得和季晏打了聲招呼，沒過多久，宴會廳里只剩下他們幾人，新娘和周叔他們都出去了。

    現場安靜了幾秒。

    季雨時的電話先響了，季雨時看了一眼，沒接，直接按掉了，幾乎在他按掉的同一時刻，季雪空的電話也響了，他依然沒接。

    “是季軟打來的吧？”季維問。

    季雪空沒有說話，只沉默著點了點頭。

    “他再打過來你就接，把聲音放大?！?/br>
    果然，第二通電話沒過多久又打了過來，季雨時開了免提，季軟的聲音便清晰地傳了出來：“為什么不讓我參加大哥的婚禮？大哥養我到20多歲，他的婚禮總該有我的位置吧？”

    季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歇斯底里，和對方太久沒見了，但在季晏印象中，對方的聲音一直是很從容的，語調也沒有現在這么尖。

    “是我不同意的?！奔揪S突然出聲，“你還有什么想法？說給我聽聽?！?/br>
    季維的聲音不高，但在季家，他的話代表了絕對威信，季維下手也比季雨時和季雪空狠得多，這一點季軟早深有體會。

    他不敢纏著季維，哪怕對季雨時爆發也只能用回報季維恩情的說法，因為上一次他借季雨時季雪空的資金去投拍電影之后，季雨時和季雪空也只是生氣憤怒罷了，但季維卻告訴他，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律師團，只要季軟再敢打季家的主意，他可以讓季軟的下半生再監獄里度過。

    季維說到做到，不過好歹是照顧了季軟20多年，季維還是手下留情了，他只是把自己掌握的一部分證據發給了季軟，讓他自己做好選擇。

    季軟那邊聲音也軟了一些：“大哥，祝你新婚快樂?！?/br>
    季維并沒有給季軟更多表達情感的機會，示意季雨時直接把電話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