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一個人懶懶散散地起了床，他在考慮自己要不要買票進電影院看《我，無名》，糾結了三分鐘后，懶惰戰勝了一切，他實在不想去春節期間的電影院擠，有這時間還不如在家睡覺。

    謝鳴軒、陸葦和方嶼都回了老家，只剩季晏一個人留在公寓里?；丶抑?，三人都對季晏發出了一起過年的邀請，三人甚至試圖把季晏拽出公寓門，可惜季晏死死扒著門，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和猴類的相似之處。

    季晏躺在床上當起了咸魚，一大早就開始看動畫片，還啃掉了兩包雞爪帶一支雪糕——雪糕是方嶼私藏在冰箱里的，季晏不僅偷吃，還很挑釁地給方嶼發了雪糕的木棒圖。

    方嶼：“……呵，無恥的偷雪糕賊?！?/br>
    他是偷偷摸摸買的，被葉鶯發現了一準要沒收，所以方嶼最近在思考買一個帶鎖的冰箱的可能性，對此，“翼”的其他成員表示：“鶯姐會把你整個冰箱抱走?！?/br>
    方嶼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沒錯，按葉鶯一貫的風格，這事她確實干得出來。

    除夕的上午倒是一直很安靜，公寓空了，附近街上的店鋪關了好幾家，季晏的手機里也沒收到幾條信息，只有“翼”的小群里還在刷著沙雕照片——陸葦和方嶼正在展示他們的摩登花棉褲，再配上一雙老棉鞋，兩手一揣，帥氣偶像立刻化身鄉村土狗。

    “這是時尚，懂嗎？”

    季晏：“……”

    他不懂，但他們倆開心就好。

    他醒來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季家老宅的周叔打來的，周叔問他今年回不回去過年，季晏不清楚這是周叔本人的想法還是來自季維的意志，不過這都不影響季晏的決定。

    下午一過，就在季晏糾結晚上吃什么的時候，他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來電人的備注是“哥哥”，季晏下意識就要按掉電話，忽然想起來，他把季維季雨時季雪空的電話全拉黑了，那么打來電話的只會是——

    “小晏，新年好?！彪娫捘穷^的男聲還是一樣溫柔，“……我這時候打你電話是不是打擾你了？昨天我同事給我看了新聞，說你和他們家……相處得不太好?！?/br>
    季青的性格出了名的溫柔，教學生的時候也是，照顧弟弟的時候也是，季晏幾乎就是他一手帶大的，甚至差點耽誤了他自己成家。

    季晏被認回季家的時候，季青其實很舍不得，但季氏那個季家比他們家的條件好了太多，為季晏的未來考慮，當然是回那邊更好，何況季晏本就是那家親生的孩子，于情于理都不該繼續留在他們家那個小縣城。

    季青也沒想過季軟會跟著他回去，盡管對方是他的親弟弟，可他送季晏回季家的時候，不管是季晏的幾位兄長還是季軟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季青只是脾氣好罷了，卻并非沒有自尊，當時季軟看他的眼神他現在已經記不清了，唯一確定的是，他看到的那一瞬就想忘掉。

    和家大業大的季家比起來，只是小學老師的他確實沒本事，他只會教書，不出意外的話，他這輩子都會一直教書。

    所以后來，季青懷疑季晏可能是在季家受了些委屈，才會朝他發脾氣，嫌他沒本事，因為季青很清楚，季晏的本性并不是那樣，好歹是他從小帶到大的弟弟，但因為這事發生了，季青認真思考了一下，最后決定減少和季晏的聯系。

    就連季晏發給他的信息他都故意沒回。

    季青只知道季晏當了明星，有季晏出場的節目他會看，但他平時上課忙，又是班主任又是教學骨干，家里孩子還小，所以他沒怎么關注網上那些事兒，還是經過辦公室里的年輕同事提醒他才知道。

    他從來沒想過，季家居然是那么對季晏的。

    脾氣好如季青，看到網上發出來的那些東西都生氣了。

    這些還是在網上發出來的，那沒發出來的呢？

    季青想不通，如果季家人不喜歡這個孩子，又不能好好對待他，非得把人認回去干什么？

    他猶豫了好幾天，才給季晏打了一通電話，倒不是因為別的事猶豫，他害怕聽到季晏再說他沒本事。

    可電話里，季晏只有一句話：“哥，我一個人在這過年?！?/br>
    “回家吧?！奔厩嘁稽c沒猶豫，“現在車票估計買不到了，我開車來，帶上你嫂子和你侄子?！?/br>
    “我自己開車回?！?/br>
    “就你那車技，一個人開車我不放心，你給我發個地址，我晚上就能到?！?/br>
    季晏掛斷電話，鼻子卻控制不住有些發酸，季雨時季雪空他們說什么他都無所謂，可一聽季青的聲音，他就特別想哭。

    他差點連“他們都欺負我”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因為在記憶中，他小時候就愛和季青告狀，不管發生什么事都是別人欺負他。

    季青和季晏名字里一個帶月一個帶日，所以季青性格要穩重溫柔得多，季晏則大大咧咧的，和溫柔這個詞一點不沾邊。

    ……

    季青來的速度比季晏想象中快得多，傍晚門鈴響了之后，季青一家三口就出現在了季晏的公寓門口。

    “除夕路上人少，人家從a城回家過年，我從家里往a城開，一點也不堵?！奔厩嘀钢闷嬲局男∨侄?，“你侄子，剛會說話，叫叔叔?！?/br>
    等了半天，叔叔沒叫出來，小胖墩咧開嘴，喊了季晏一聲“mama”。

    “他見誰都叫mama，你嫂子手機殼上有只豬，他見了也喊mama?！?/br>
    季晏他嫂子性格也和季青差不多，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季青顯然是臨時匆忙趕過來，可她一句重話也沒說，只提醒季晏趕緊收東西，現在就出發。

    “你該早點給我們打電話的，你哥脾氣倔，你給我打就行?！?/br>
    季晏沒什么要收的東西，他估計晚上到家應該挺遲的：“年夜飯都因為我耽誤了吧？”

    “敦敦他外公外婆在，放心，回去了就有飯吃?！?/br>
    這一路車程不算短，好在路上車流不算大，全程高速幾乎沒堵，季青握著方向盤，偶爾和季晏說兩句話，天色越來越暗，一路經過的風景也越來越不繁華，可季晏卻有種安心的感覺。

    他沒有多提他在季家過得怎么樣，季青也沒有多問，只是和他說著家里發生的事，誰家的老人去世了，他哪個同學釣魚的時候救了個人，車后座上的小胖墩則全程好奇地盯著季晏看，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叔叔很好奇。

    第32章 春節過后

    鄉下小城的春節靜謐而安寧,季晏的養父母早已去世，家里也沒幾個要走動的親戚，季晏整個春節就一直在季青家待著,養父母的房子是80年代工廠分的宿舍,季青結婚之后就搬了出來。

    好在季青的岳父岳母都是和善的人，對季晏一起過年這事一點也不介意。

    小城倒是也有關于季晏的八卦,可他們老年人一貫不關注這些，看到季晏就覺得他太瘦,在外面肯定沒吃好。

    侄子墩墩從季晏回來的那天就在觀察他，初一開始，季晏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不哭也不鬧,只傻乎乎地沖著他笑。

    季晏扛著他侄子滿屋子亂竄,把小孩逗得更開心了。

    季晏抱著炫耀的心態把年夜飯曬進群聊里,他剛冒泡,方嶼就在群里@他：“你回家了？”

    “我哥來接我回去了?！奔娟贪l了個喜滋滋的表情，“看！每一道菜都巨好吃?！?/br>
    “呵?！狈綆Z直接發了一大桌菜,他家是個大家族,每年過年都一群親戚聚在一起,桌上有螃蟹有大蝦,還有一整只烤雞，碗筷擺得滿滿當當。

    “什么家庭啊這是？”陸葦葉上線了。

    “呵,是你高攀不起的家庭?！?/br>
    方嶼這話立刻引起了眾怒，群里迅速開啟表情包大戰,方嶼一開始還超級囂張，可惜單拳難敵六掌，不僅季晏和陸葦給他瘋狂發丑貓狗表情包,剛進群的謝鳴軒也立刻加入了戰場。

    方嶼：“……你們三個欺負我一個?！?/br>
    “這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你先不做人的?！?/br>
    ……

    季晏這個春節假期稱得上十分愉快，可惜在家待著的時間實在太短，葉鶯那邊還有工作等著他們，季晏還沒待夠就不得不返程了。

    回a城依舊是季青送的他，這次不像回去的時候是晚上，季晏硬拽著季青不讓走，把對方帶到了a城最大的商場。

    “家里什么都有，不用你給我買?！?/br>
    可不管季青怎么說，季晏還是把他推了進去。

    季晏和季青兩個大男人對買東西這事兒一點也不精通，好在季晏曾經沉迷過一陣子奢牌，帶logo的牌子他基本都認識——這算是他短暫的豪門生活唯一的成就，現在想想，還是有那么點作用的。

    他給季青看了皮鞋和西服，特意挑的不帶logo的品牌，畢竟學校老師不適合太高調，季青對家人很大方，對自己卻過于節省，西服和皮鞋都是剛工作那陣子買的。

    “都說我不用……”

    “站好，你別動來動去，我幫你整理——”季晏按住他哥，季青剛剛還一副不樂意的神色，可就在季晏幫他理襯衫的時候，他突然不動了，視線看向某個方向，臉上表情也有些僵。

    季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結伴進店的季雪空和季雨時。

    季雨時和季雪空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里遇到季晏，腳步微微一頓。

    季晏只瞥了一眼就扭過頭去：“整理好了，看這件怎么樣？”

    “挺好的?！?/br>
    季雨時和季雪空顯然是這家店的vip級顧客，兩人進來時，導購便極熱情地迎了上去，季晏在另一邊，請導購幫他把衣服打包好就出了門，見季青還站在那里，他招手喊了對方一聲：“哥，走了?！?/br>
    “哦……哦?！奔厩喔松蟻?。

    在整個過程中，季晏甚至沒有朝季雨時和季雪空的方向看一眼，就好像那兩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季青欲言又止。

    “我不認識他們?！奔娟坦醋∽约腋绺绲牟弊?，“你也不許讓我和他們打招呼，我不干?！?/br>
    季晏了解季青的性格，季青一直與人為善，也不希望他和別人把關系鬧僵，尤其季雨時和季雪空這兩人確實是他生理上的哥哥。

    “我和他們沒有當家人的緣分，我和你比較有緣份?！奔娟绦χ图厩嘟忉?，“等會給嫂子買個包，你摳死了，到現在連項鏈都沒給嫂子買過一條?！?/br>
    季青給自己辯解：“我工資卡都給她了，連獎金都一分沒留?！?/br>
    季晏興高采烈地和季青說著話，以至于沒有注意到，當他走出店門的一剎那，季雨時和季雪空的視線盡數落在他身上。

    季晏也叫過他們哥哥的。剛來季家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又膽怯地喊他們哥哥，當他們偶爾應一聲，季晏就會表現得很開心，當時季雨時和季雪空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高興，可現在，看到他和季青之間自然相處的狀態，兩人才終于明白，那是季晏把他們當成家人的表現。

    但現在，他們已經不是季晏的家人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在這邊好好工作，累了就回家休息兩天，我放假了再來看你?！奔厩嗾f了好長的話，按以往的習慣，季晏早就嫌他啰嗦了，可這會兒季晏卻低著腦袋認真聽他說話，季青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季晏又長高了些，比他高不少了。

    無論發生了什么，在季青心里，季晏永遠是他的弟弟，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

    “嘿嘿嘿，季老師！”

    “新年快樂蠢貨們！”

    “新年好！”

    大年初八，“翼”的成員們就在公司門口先見了一面，因為他們初九有一份工作——電影《我，無名》的主創人員見面會兼慶功會。

    上映短短9天，《我，無名》的票房已經突破19億，在春節檔期的票房排行榜上位居第二，僅次于科幻大片《星環》，但從票房走勢和單館票房等數據來看，《我，無名》的后續成績必然會超越《星環》，上映第7天起，《我，無名》的日票房已經比《星環》高了，這還是在排片率遠不如《星環》的情況下創造的成績。

    因為電影票房的成功，扮演男主衛崢的程遠州知名度大漲，其他演員也或多或少收獲了人氣，季晏扮演的賀棠出場時間雖然短，卻依舊給觀眾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影迷論壇上每天都會有討論賀棠的聲音——

    “賀棠為什么會死？看到賀棠死的那一瞬，我的心碎了?！?/br>
    “他本可以擁有最光明最燦爛的未來，只要他自私一點，只要他別那么無畏，但……我之所以能坐在這里看這部電影，就是因為有賀棠這樣的人在，他們把我們保護得很好?！?/br>
    “賀棠就像一塊無暇的玉石，沒有人愿意看到他碎開的樣子?！?/br>
    “季晏真的把賀棠那種純粹感演活了，就好像他是賀棠本人，就好像歷史上真的有這個人存在?！?/br>
    “黎響導演說，在他心里，季晏是最好的賀棠，在我心里，季晏也是最好的賀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