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時緊緊捏著那張銀行卡，半晌都沒有出聲。

    在季雨時的人生中，從沒有一個人主動塞一張卡給他，季晏的神色和語氣都透著認真，也讓季雨時產生了對方并沒有說謊的感覺。

    盡管此前季晏說過不止一次謊。

    還錢？

    恢復之前的狀態？

    還有他的稱呼……季先生？

    季雨時扯著嘴角，幾乎要笑出聲來。一年前季晏被認回季家的時候，滿口的二哥聽得他很不舒服，畢竟之前那么多年稱呼他二哥的只有季軟一個，可一聲聲“季先生”也讓季雨時覺得格外刺耳。

    他不喜歡聽，也不想聽季晏這么稱呼自己。

    季雨時捏著卡片回了季家大宅，車子停下去的時候，他發現，季晏之前以各種名義買的豪車果然都安穩地停在那里，車子倒是被盡責地擦得干干凈凈，可一看就很久沒開了。

    季雪空這一陣子都在國內，這會兒正在客廳擺弄圍棋，他沖季雨時擺了擺手：“季晏呢？又在外面瞎混了？”

    季雨時沒有立刻回他，反而把管家周叔叫了過來：“季晏出去的時候有沒有說什么？”

    管家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季晏少爺開的是自己那輛車?！?/br>
    季雨時又回到樓上，正如季晏所說，他那個房間的門敞開著，車鑰匙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衣柜里的衣服、手表……一切都還在。

    季雨時面色沉沉下了樓，季雪空哼笑一聲：“他在鬧離家出走那一套，還是讓你買rm家的那款限量表？他上回旁敲側擊讓我買，你千萬別再受他騙……”

    “閉嘴吧！別再說了?！?/br>
    季雨時突然的喝聲讓季雪空很詫異，帶著笑的表情頓時收了起來，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季雨時，不明白對方的怒意從何而來。

    季晏一個多月不回家在季雪空看來并不奇怪，季雨時說要去dw娛樂找季晏的時候，季雪空想攔他的，可惜沒攔住，在大哥季維專注于家族事業的時候，季雨時承擔了大半兄長的責任，季晏回季家之后，被氣到次數最多的也是季雨時。

    季雨時把那張銀行卡擺在了茶幾上：“這是季晏給我的?！?/br>
    “什么？”

    “一張卡，卡里有20萬?！奔居陼r沉聲道，“他說，他之前欠我們的，以后會慢慢還給我們?！?/br>
    “開玩笑的吧？”季雪空依舊滿不在乎，“他拿什么還？他哪里有錢？就他那樣的性格，每天除了拿季家的名號招搖過市還會做什么？哥，你沒必要受他騙?！?/br>
    季雨時搖了搖頭，拿出手機，把季晏剛剛發來的一條消息指給季雪空看：“這是賬單?！?/br>
    “c牌跑車，市場價98萬，二手八成新可賣60萬，欠你們38萬?！?/br>
    “a牌手表，市場價24萬，二手八成新可賣18萬，欠你們6萬?！?/br>
    “x牌男裝，市場價……”

    季晏憑借記憶力把他回季家這一年季家替他買的東西的市場價報了出來，也不忘提醒季雨時：“這些車和表在二手市場的價格還不錯，你們不能按原價給我算，這樣算我就虧了?！?/br>
    季晏甚至把幾百塊的t恤都算在總價里：“價錢雖然不高，但幾百塊也是錢，我不好占你們便宜，順便，汽車的油費是我自己的錢付的，這個我就不還你們了?！?/br>
    參加《偶像世紀》到最后簽約dw娛樂季晏算了大頭：“我們公司的違約金是500萬，就當我欠你們500萬?！?/br>
    零零總總算下來，加上違約金500萬，季晏一共欠季家兄弟們1782.66萬，他每一筆賬都算得很細致，小數點也四舍五入。

    “季先生，你們再核對一下，有不對的地方提醒我一聲?！?/br>
    季雨時和季雪空看上一條消息的時候，季晏的下一條消息又發了過來。

    “他這是……什么意思？”季雪空眉頭皺起。

    季雨時看向他：“和我們撇清關系，他說，要讓我們恢復到他來季家之前的狀態，和我們只當陌生人?！?/br>
    “不可能，他……”

    季雨時把卡塞進他懷里：“這卡你拿著吧?！?/br>
    “給我做什么？”

    “我不想當這個季先生，你樂意，你來當?！?/br>
    季雪空盯著卡看了半天，嘟囔了一句：“……我也不想當?！?/br>
    只是他聲音有些小，往外走的季雨時并沒有聽見。

    季雨時的心情很郁悶，哪怕回家有一會兒了，季晏說話時的語氣和神色還印在他腦海里，他一直沒有認真觀察過季晏，可那一瞬他突然發現，季晏的臉、他的神態和語氣真的很像他媽，他媽去世的時候季雨時已經7歲了，對他媽還有印象，他媽懷孕的時候季雪空還小，可他記得，他媽一直很溫柔地撫著肚子，他那會兒任性說想要個meimei，他媽抱著他，說她會努力生個meimei。

    季家從大哥季維到季雪空都像父親，季軟當然誰都不像，可季晏卻和母親像了個十足十，但這件事他直到現在才發現。

    還有……在他印象中，季晏回季家后就一直在花錢，豪車、名表、印著大logo的奢侈品衣服……這和季家一貫低調的風格極其不符，也讓季雨時覺得季晏花錢很兇，對比之下，軟軟從未追求過奢侈品，雖然在娛樂圈那個是非圈發展，可軟軟還是保持著樸素的風格。

    1782.66萬，按原本的價值算，也就2000多萬而已。

    季軟在演唱會上戴的珠寶總價8000多萬，季家每一年都會有奢侈品牌上門送商品手冊，他們每個人在這方面的開支都不低于2000萬，其中還不包括車子。

    1782.66萬，不，準確地說應該是1762.66萬，因為季晏強調過，這20萬是他還的錢的一部分，必須算進帳里。

    季雨時想和季晏說些什么，剛發出去第一句，微信自動顯示“你還不是對方的好友”——季晏已經把他的微信好友給刪了。

    沒一會兒，季雪空也給季雨時發來了消息，說季晏也把他給刪了。

    季軟的消息是最遲的，季雨時從dw娛樂回來過了好幾個小時之后才收到他的消息。

    “二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一聲?！?/br>
    季雨時原先和季軟的相處就很隨意，即便季晏回來也沒讓他們的兄弟關系產生任何隔閡，可這會兒，不知怎的，季雨時的視線一直落在“二哥”這兩個字上。

    “今天我去參加節目，最近有檔挺火的音樂綜藝叫《回聲》，陣容很強大，我正好遇上了綜藝的導演，他同意讓’翼’組合參加，因為他們最近確實沒什么工作，我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季晏，可他好像把我拉黑了，麻煩你替我轉達這個消息?！?/br>
    “可能是我最近做了什么讓他不高興的事情吧。二哥你態度也溫柔些，最好別問他拉黑我這件事，我沒關系的，他不喜歡我是應該的?！?/br>
    季雨時雙眼微微瞇著，或許是今天季晏的態度讓他有耐心去回憶季晏回來后的種種，他并沒有告訴季軟自己也被季晏拉黑了的事情，只回了一句“我會轉告他的”。

    然后，鬼使神差般的，季雨時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去搜索了《回聲》這檔綜藝的信息。

    “史上最爛音樂綜藝！”

    這一行標題讓季雨時的表情認真了起來。

    再仔細搜索細節，很多博主包括網友都認為《回聲》陣容不弱，這一點符合季軟所說的內容，可這檔綜藝里的樂壇前輩卻是坊間傳聞經常欺負新人的幾位，參加這檔綜藝的新人們面臨著各種打壓和欺負，尤其是偶像組合更是在節目里吃盡了苦頭。

    季晏要是去了會發生什么呢？

    季雨時設想了兩種可能，一是“翼”的成員們被節目里的前輩欺負死，二是季晏利用季家的權勢反抗，第二種結果必然會在季家引發新一輪爭吵。

    以季雨時的觀點看，第二種情況很有可能發生。

    整體來說，季雨時自認為是個替弟弟考慮的哥哥，如果不是季晏回來之后的種種表現太過分的話，他必然不會去指責，那么自然地，他也不愿意用負面的觀點去看待自己的弟弟。

    可季軟所發的消息卻讓他這一刻的思維變得很敏銳。

    他印象中，今天他和季軟的對話似乎發生過不止一次，只是上一次并不是通過微信，而是他們一起在客廳聊天的時候，電視機恰好開了——季家兄弟并沒有在客廳里看電視的習慣，他們都很忙，而電視上的新聞和劇集總要浪費大量時間。

    電視機開了之后，所播的節目又恰好是季晏做了哪件哪件壞事，季雨時沒等節目播完就板著臉上去教訓季晏了。

    上上次是……

    季雨時揉了揉額頭，端正坐好，把手機翻出來，拿出筆，像偵探一樣把他看到的、記得住的信息寫下來。

    正寫著，手機上又跳出一條消息，是銀行發來的——“您卡號為……的銀行卡收到6600元?！?/br>
    很顯然，那是季晏發來的。

    第7章 新工作

    季晏發完信息后一身輕松，算賬這件事著實耗費了他不少腦細胞，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回想起來很麻煩，不過相對來說，和季家人繼續有牽扯這件事讓他更難受，他寧可早點和他們劃清界限。

    結果是——現在他是負債一千多萬的人了，必須更努力工作才行。

    “你和他們說好了？”方嶼給季晏扔了根冰棒，季晏嘗了一口，奶味超級濃。

    方嶼他們很關心季晏的情況，那天季晏的態度真的嚇了他們一大跳，他們完全沒料到季晏會對季雨時說那種話。

    作為季晏的隊友，他們自然都站在季晏那一邊。

    而且他們完全不認為季晏的做法有什么不對。

    季家人對季晏和季軟的區別對待是刻在骨子里的，雖然季晏才是季雨時的親弟弟，可讓他全心全意對待的人卻是季軟，方嶼謝鳴軒他們都不止一次地聽到季雨時或者別的什么人在電話里指責季晏。

    那種態度，就好像季晏十惡不赦一樣。

    至少在謝鳴軒幾人看來，那并非家人間正常的相處狀態。

    作為哥哥，季雨時一直在拿季晏和季軟進行對比，強調季晏多么沒用，被扶著拿下《偶像世紀》的出道位，被硬塞進“翼”這個組合里，浪費了多少多少資源。

    可他卻沒有想過，如果季晏從小擁有季軟那樣的生活環境，不管學什么都有名師指點，進入娛樂圈后又有強大的家境作為后盾，那句話怎么說來著？那么多資源砸下來，是頭豬都能紅了。

    究竟是誰搶走了誰的人生？

    何況季軟真的沒借助季家的資源嗎？

    在毫無背景一路打拼至今的謝鳴軒幾人看來，這才是最大的笑話。即便他們憑借《偶像世紀》積攢了巨大的人氣，可他們聽到的冷嘲熱諷卻從未少過——來自嫉妒他們人氣的其他偶像，還有對他們的走紅輕視的前輩，這才是娛樂圈的常態。

    可季軟一路走來卻順風順水，大牌代言、巨星助陣……以季家兄弟的性格，他們不可能放縱別人欺負季軟。

    和季軟比起來，季晏就像是垃圾堆里撿來的。

    季晏美滋滋啃著冰棒：“說清楚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千萬負翁了，你們記得請我吃飯?！?/br>
    “20塊錢以下的標準可以考慮?！?/br>
    “別那么摳好嗎？”季晏露出無語的表情，“這就是你們對待千萬負翁的態度？”

    “冰棒還我?！?/br>
    季晏在冰棒上舔了一口再遞給方嶼：“你真的要？”

    “你可以再惡心一點?！?/br>
    季晏往沙發上一坐：“說實話，現在我覺得輕松不少，至少我做什么不會再被人罵，說我破壞了季家的名聲，他們也不用看著家里多出一個外人。好在我和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就一年而已，把沒有感情的人硬湊在一起真的沒意思?！?/br>
    “你自己開心就好?！敝x鳴軒拍拍季晏的肩膀，“看在你這么可憐的份上，我可以請你吃人均50塊的大餐?！?/br>
    “喂，你們是明星吧，至少是百萬正翁吧？可憐可憐我這個負翁好嗎？”

    “不過我們也確實挺久沒工作了?！标懭攪@了口氣，“好在最近只要專心籌備專輯就行?！?/br>
    事實上，專輯的前期準備工作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謝鳴軒、陸葦和方嶼都有自己的創作，季晏在其中也有一首，他原本是不打算參與到創作中的，可看完“藍色”演唱會的那一晚，寧蔚在舞臺上的表現觸動到了他，他有強烈的想要寫些什么的沖動。

    季晏的樂理知識很薄弱，就算這段時間瘋狂補習也很難追上其他人，可他創作的熱情以及想在音樂中表達的情緒勝過了一切，他磕磕絆絆地寫，一點一點地去補充，把“藍色”的所有專輯聽了個遍，又去請教謝鳴軒，到現在終于拿出了一個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