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圈套?
仇紅不清楚她是怎么將人帶到悟劍山莊的。 她只知道自己心急如焚,懷中人微弱的氣息幾乎快要了她的命,烈風一路狂奔,馬上的顛簸讓那奄奄一息的人更貼近她的身側。 仇紅從未如此驚慌失措,只覺得那人冰涼的體溫如刀如劍,沖她體膚千刀萬剮,只為讓她嘗盡錐心之痛。 已至深夜,山莊四周唯余幾盞掌燈照路,聽見馬蹄疾馳響動,莊主張燁披衣起來開門,一見是仇紅,喜出望外,又瞧見烈風馱著的一人滿身血跡,立馬大驚失色。 “仇...將軍,這是發生什么了?” “救人...救人!” 仇紅聲線顫抖,尾音竟帶著抑制不住的哭腔。 張燁不敢猶豫,從內室叫來了已經歇下的夫人黎源,兩個人一起將滿身鮮血的少年送進了醫房,窗紗內點起燭火,只能看見模糊的影。 仇紅并沒有跟著去,她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指尖殘留著那人幾近冰涼的體溫,她甚至不敢閉眼,害怕眼前浮現出那人千瘡百孔的模樣,只能竭力撐住身子守在門口。 屋內,黎源和張燁將人安置在榻,掀衣看傷,皆是一驚。 這少年模樣的人傷勢之慘,即便是行醫多年的黎源也難免為之一震。 “這......” 夫妻倆面面相覷,都被這陣勢嚇了一跳,又聯想起仇紅張皇失措臉色,不免嘆息。 黎源讓張燁幫忙脫掉少年身上的衣物,自己則彎腰為他束發,燭臺上火光一動,她視線往下,借著亮堂撩開那人緊成幾節的長發,順勢清理起他面上的血污。 張燁將人剝了個干凈,他手腳一向麻利,做好分內事卻見妻子立在跟前,動也不動,黎源正雙眉緊蹙,嘴唇微顫,不知看見了什么。 “怎么了?可是臉上也有傷?” 張燁循著妻子的視線看過去,只見燭火之下,一張分外熟悉的面龐映入眼簾。 張燁幾乎立刻便知,仇紅今日的反常是為了什么。 他與妻子對視一眼,都含著同樣的苦澀。 “這人......”黎源欲言又止,又瞧見榻上那人面容稚嫩,嘆息,“偏偏年紀也如此相仿?!?/br> 張燁并不回答,也許是天命弄人,也許是有人故意設計,總之都不是他能涉足參與的,將軍既然叫他們救人,他們救了便是,其余的,他們管不了。 張燁吩咐了妻子盡快準備,自己則掀簾出屋,馬不停蹄地去取熱水,回來時瞧見樹下仇紅失魂落魄的模樣,幾欲開口,實在不忍她心力交瘁,又實在不知說些什么,只能再去了一趟后廚取酒,帶給仇紅。 “將軍,你且放寬心吧,您來得及時,那傷只是皮rou,看著唬人罷了。阿源的醫術你也是知道的,那孩子不會有什么事的?!?/br> 張燁是個會照顧人情緒的,他開悟劍山莊,整日同莊中的學子打交道,知道怎么安撫人心最為有效,更何況面前的人是仇紅,哪怕是扯謊,只要能先讓她放心,比什么都重要。 他把那壺酒擱在桌上,“將軍莫急,人救得回來,你現在要考慮的是怎么好好養傷,這孩子遭了那樣的罪,定是要好好休養的?!?/br> 他還得去給妻子幫把手,轉過身來見仇紅面色有所緩和,拍了拍她的肩,起身要走。 “你覺得他像嗎?” 仇紅叫住他,手里已經握住了酒壺。 張燁面有難色,“...這并非我能多嘴的事?!?/br> 仇紅閉了閉眼,像是在忍住情緒,“你直言不諱,我不會怪你?!?/br> “并不是將軍怪不怪我。將軍從不會感情用事,我是知道的,只是將軍所問之人,實在牽扯了太多,哪怕將軍不計較,我自己也無法不計較?!?/br> 張燁說話滴水不漏,既回絕了她的問,還給她提了個醒。 是啊,何必將活人和死人牽扯到一起呢。 仇紅暗罵自己糊涂。 她開酒開得極快,一杯烈酒入喉,燒得她眼眶發燙。 “你去吧?!?/br> 她讓張燁走,臉色又恢復了煞白。 “將軍,真的不必擔心,人會好的?!?/br> 他這樣說了,還是撫不平仇紅心亂如麻。 她恨不得現在就殺到傅晚晴府上,問她討要個說法,更想把她背后的主子揪出,一刀封喉,別再他媽的拿什么狗屁誠意逼自己入局。 她很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那張臉就如同刻進她四肢百骸一般,只要想一想就叫她痛不欲生,仿佛七年前痛失所愛的噩夢再度重演,她還是那個回天乏術,無能為力的仇紅。 月色寒涼。 仇紅在室外守了一夜,烈風也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它與她心心相印,能體察到她的情緒起伏,自方才仇紅入山莊起,它就一直用自己的臉蹭著她的身體。 但那一向奏效的親昵卻在此刻于事無補。 直到天光慢升,仇紅冰冷的身體才終于停止了顫抖。 黎源一臉倦容地從醫房走出,掀簾見到仇紅,并不意外。 她心中為仇紅苦澀,又不好明面表達,硬撐著支起一個笑來,主動寬慰道: “將軍請放心......人已經睡下了,并無大礙,只是傷到筋骨的地方需要好生養養,旁的再無其他?!?/br> 仇紅見她眼下烏青,雙手發白,心中過意不去,對黎源拱手作揖,輕聲道謝:“多謝?!?/br> 她嗓子是啞的,黎源聽了心疼,又看見桌上那已經見底的酒壺,暗中將張燁罵了個遍,好在經過一夜不眠,仇紅已經慢慢冷靜下來,情緒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視線極為坦然,落在窗紗輕薄之處,問黎源道:“依你所見,他的臉,是真的的可信度有幾分?” 黎源知道她肯定會糾結于此,不免還是嘆息,不過不怪仇紅,她昨夜為那少年療傷之時,也下意識先去驗了驗他那張臉,是真還是假。 但她心有忐忑,無論驗出任何結果,于仇紅而言,都不算什么好事。 是假又如何,是真又如何。 只會暴露出一件事,時至今日,七年已過,仇紅還是放不下一個已經連名字都不能再提的人。 黎源并不回答,只說自己要回屋歇息,仇紅也不逼她,事實上她自己也能判斷那人是否使用了易容之術,她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非要別人向自己開口而已。 她是怯懦的,但又不得不面對,她要去看看屋中的人,便拜托黎源順路帶著烈風去馬廄。 它跟了她一夜,現下也是疲勞地不行。 黎源點頭答應,走前收拾掉了桌上的酒壺。 仇紅跨過門檻,掀簾之前,心有忐忑。她想了一整夜,明知屋中那人斷然不是宋池硯,可看著那張與宋池硯幾乎無差的臉,她如何也無法欺瞞自己,她在乎那人的安危,做不到置身事外。 她也明知這人的相貌是一個精心策劃的局,可還是身不由己,清醒著步入。 珠簾晃動,室內細塵漂浮,光線溫和而充足地照進。 少年人靜躺著,呼吸很平緩,仇紅能瞧見他胸口起伏,身上的傷處已被細麻絹布包扎,黎源手藝極好,向來他昨日受診時,也沒吃太多的苦頭。 仇紅控制著自己不要立即去看那人的臉,先檢查他傷勢最重的四肢和腹處,已經無礙之后,才允許自己向那張她魂牽夢縈的臉看去。 是極像的,眉骨、臉頰、嘴唇......如果不是知道宋池硯已經死了七年,仇紅定會以為,面前人就是她的小十一。 可惜,他不是。 一個贗品冒牌貨,怎么敢有小十一的臉。 她控制不住雙手,緊握成拳,卻發現那人的左眼眶有異,那里被一塊隕鐵打造的眼罩遮蓋,銀線穿鐵而過,系在他耳后。 “...他的眼睛?” 張燁本伏在案上小憩,讓妻子先行休息,自己在此處照看,也預料到仇紅定然會來看人情況如何,一聽響動便醒了個大半。 “送來時就這樣,昨日小源驗過了,應該是有眼疾?!?/br> 他抻了抻身子,對仇紅解釋道。 仇紅并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只問:“他什么時候能醒?” 張燁明白她的意思,經過一夜,仇紅現在恢復了理智,對于這張有著故人相似臉的人,以她的性子,就算是有情,也絕不會輕易放過。 “將軍要審人?” 張燁試探,斟酌著語氣勸道:“將軍不要急,這人傷成這樣,一時半會兒恢復不過來,既然人都已經在此處,想問什么,知道什么,都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何必急于一時?!?/br> 仇紅又如何能不急呢。 這些人算計她都算計到一個死人身上了,她難道還要一退再退,一忍再忍嗎? 她必須搞清楚他的身份,并且讓那些企圖以此要挾她的腌臜明白,宋池硯的臉,不是他們可以拿來隨意作弄的工具。 仇紅閉了閉眼,穩定心神,問道:“你可知何處可制造這隕鐵眼具?” 張燁一哽,沒想到仇紅情緒轉變之快,已經要著手解決眼前這個人,于是飛速往肚子里搜刮一圈,可惜想不起任何能對上她問題的答案,面露難色起來。 仇紅也不急,只道:“這眼具是個突破口?!?/br> 張燁順勢看去。 昨夜一是因為太過匆忙,二是因為那張臉實在叫他忌諱,他都沒怎么專心去看,現在白日之下,倒是真切看清了那隕鐵打造的眼具。 做工極為講究精細,厚度極薄,且是量身打造,光是銀線穿鐵的工夫,就是多少鑄鐵匠一生所不能及的手藝。 張燁沉吟片刻,明白仇紅的意思,這眼具的確是個突破口,查到它就能查到此人的身份,只是這東西雖稀奇,想查卻也不是那么好查的,更何況他人還在這里,保不齊這精巧的東西能不能取,應該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張燁將自己的想法一說,末了,問道:“...將軍打算怎么做?” 仇紅的眼神很冷靜。 “你且先照看著他,我去尋一個人?!?/br> 看到評論區寶貝分析劇情,我的哈特大大的快樂,謝謝每一個喜歡這個故事的寶寶,勤奮碼字爭取本周都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