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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芒的手碰上了那個盒子。 但他沒有立刻打開,反而有些失神。 冥冥中,他像是聽見了一聲鈴鐺的聲音,應該是個掛在繡球上的小鈴鐺,輕輕晃一下,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說那是個人身蛇尾的妖怪?他喃喃問道,他長什么樣子啊? 郁樹蘭記不太清了。 反而是長川道,他也是個混血種,大概是蛇類和樹妖的結合,看不清臉,他一直戴著一個紅紋白底的面具。 聽到這聲回復,郁芒的心一下墜入了深海里。 他突然不敢打開這個盒子了。 他好像明白了,為什么他會覺得這盒子里的東西這么熟悉了。 一瞬間,他想起了許多事情。 妖市里,荼信看見他,眼神里的茫然。 秘境入口處,那個青女看見他,叫他小少主。 還有那天的月下,便利店門口的長椅上,周境靠近他耳邊,低聲念出了他夢里的歌謠 草木無心,歲歲枯榮。 子若有意,為何不歸? 他的手莫名有些抖。 他想起了譚小白的話,那小童養媳被人搶走了,周先生一蹶不振了很久,最近才找到了。 他心里有種矛盾的害怕。 有一瞬間,他很希望救了他的就是周境。 沒有什么撿來的小妖怪,沒有什么子虛烏有的童養媳。 自始至終,就是他與周境。 但是他想起剛才路過的素映老師的家,他又希望不是周境。 等待一個人太痛苦了。 素映老師受不住,所以才離開了。 如果真的是周境,那周境又等了他多久呢。 . 郁芒的手在空中停了好一會兒,才打開了那個盒子。 黑色的螺鈿盒子里,鋪著一層細細的絨布。 而在絨布上,是一片漆黑的鱗片。 蛇類的鱗片。 冰冷又溫潤,泛著淡淡的光澤,像一片薄薄的黑玉,在這個干凈冰冷的冬晝里,散發出一絲已經快要消失的草木香。 郁芒伸出手,把這片蛇鱗握在了掌心里。 蛇鱗堅硬,可是真的握緊了,卻沒有割傷他的掌心。 他霧藍色的眼睛里突然蓄滿了淚水,輕輕眨了眨,就掉在了那黑色的鱗片上。 是周境。 不會錯,這就是周境的鱗片。 救了他,照顧他,又在多年以后陪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周境。 沒有什么童養媳,也沒有什么撿來的小狐貍。 自始至終,跟周境相遇的那個小妖怪,都是他。 . 那片黑色的鱗片在空氣里慢慢融化了。 化作當年僅剩的一點記憶,鉆進了郁芒的腦海里。 他咬著唇,眼淚不知不覺淌了滿臉。 郁樹蘭跟長川都嚇壞了。 他們猜到郁芒會難過,卻沒想到郁芒反應這么大,兩個人慌忙攬住郁芒,怎么了,是想起來什么嗎? 長川更焦急,你是生氣我們瞞著你這么久嗎,爸爸錯了,應該早一點告訴你。 郁芒搖了搖頭。 他不是這意思。 他抬頭看著父母,忍了又忍,才能說出話,不是我只是,想他了。 他看見了許多模糊的碎片。 那個從沒有過家庭生活的混血蛇妖,怎樣笨手笨腳地撫養他。 他離開的時候,周境最后一次幫他理了理衣襟,而他抱著周境說,他一定會回來。 可他沒有做到。 那個好不容易才學會給尾巴扎小辮的妖怪,就這樣被他留在了那片紫藤花下。 一晃就是十五年。 郁芒的眼淚在眼眶里搖搖欲墜。 我想他了。 他又說了一遍。 . 這天晚上,郁芒一整夜都沒有睡著。 那片融化得只剩一角的鱗片貼在他的心口,明明是冷的,他卻覺得安心。 他望著院子里郁郁蔥蔥的樹影,想著不知道周境在干什么。 其實他剛才下午就想坐列車走了,迫不及待想去見周境。 但是云市的列車站突然需要停工修理,他不得不留到明天。 他摩挲著胸前的鱗片,想起周境跟他睡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喜歡用尾巴緊緊纏著他。 他從前還不知道為什么。 現在想來,也許是周境心中的不安作祟。 他左右睡不著,干脆披上衣服,出去走走,最開始只是在庭院里散步,但是走著走著,他就沿著圍墻,走到了家門外。 在他家門外,有一棵參天的榕樹,已經百歲了,沒有生出樹精,依舊是一顆普通的老樹,他小的時候經常跟郁洺在樹下玩。 所以他爸爸在這棵樹下也做了一個秋千。 他坐上去,輕輕晃著,腦子里還亂糟糟的。 其實他又想見周境,又覺得近鄉情怯。 他要怎么跟周境開口,說起這十五年的分別。 十五年對于妖怪來說,確實是滄海一粟,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可是他才二十歲,他覺得十五年很漫長。 他忍不住給周境發了條信息,你睡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