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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瀾沒理會它這個問題,抱手兀自安靜了會兒:“問你個問題?!?/br> 96決定這回老實回答,跟宿主拉近下關系,它誠懇道:“請講?!?/br> 沈星瀾一手摸著下巴,手指無意識摩挲耳釘:“你死過爸爸嗎?” 96:…… ? 問一個系統這種問題,你有事兒?? 沈星瀾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絲毫不覺得這問得有什么問題,他上前一步,視線落在墓碑上,放空自己,任由靈魂出竅。 此刻他不再是他,但又未完全脫離,他以冷靜客觀的視角去觀察這具身體最誠實的反應。 空洞,難過,委屈,思念,無力,所有情緒盡數涌上來。 像是跌跌撞撞在外奔跑了許久找不著回家路的孩子終于得以撫碑而泣,靈魂踏上歸途。 沈星瀾下意識想咬點什么東西,動了動手指,摸到空蕩蕩口袋后才反應過來,這并不是他自己身體。 也正因為這個小動作,鋪天蓋地的情緒一下子全都收了回去,仿若從未出現。 忽然響起的電話鈴打破了這片寧靜,讓沈星瀾徹底回過神來。 來電顯示「媽」。 沈星瀾接起電話,那頭是道略顯冷淡的女聲:“你在哪兒?” 天色已沉,暮靄將天際染上層漂亮橘紅,像打翻的橘子汁,倦鳥歸林,排排墓碑投下重重影子,沉默地注視少年。 沈星瀾輕笑了聲,很短促:“您打這通電話,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 何書從來不對何母這樣說話,他宛如個悶葫蘆,所有情緒都自己憋著,憋到要爆發那刻,生命也就此走向終結。 曇花都比他生命力持久。 真是個小可憐,沈星瀾想,還好遇到了他。 何母顯然被這不冷不熱的態度刺了下,她微微蹙眉:“不就是塊表,壞了也就罷了,你去墓園干什么?” 沈星瀾一板一眼,死氣沉沉:“除了死人,去墓園還能干什么?” 連番被懟兩次,說了話跟沒說沒什么兩樣,那點微妙不爽很快發酵,又被何母強行壓下: “我已經跟小劉說好了,讓他接你回來?!?/br> 沈星瀾淡淡道:“我都快成年了,這點小事自己能做主?!?/br> 電話那頭靜了靜,沉寂了大概幾秒,何母呼吸聲沉重些許:“翅膀硬了?” 從接起電話到現在,何母說話一貫用命令,質疑的語氣,顯而易見平時母子倆幾乎不溝通,關系非常生硬。 所以才會那么理所當然地選擇何魚,就連被她趕出去的何書死了,她都是最后一個知道的消息。 沈星瀾抬頭望向天空,遙遠天際最后一絲光線掙扎著在地平線跳躍,像快要熄滅的燭火。 他忽然想起接收的劇情線里,何書死時也是這樣一個傍晚。 離開世界的那刻,何書親手寫下遺書:曙光將盡,葬我以風。 葬我,以風。不知道來世的小何書有沒有像風一樣活得無拘無束。 最后一絲光黯淡消失時,沈星瀾輕盈躍下臺階,說完后隨手掛斷電話:“您就當是吧?!?/br> 墓園外小劉已經等候多時,墓園位置偏,何書坐他車過來的,他在外坐立難安,好容易見何書出來,立刻迎上去: “三少爺,夫人讓我接您回家?!?/br> 短短幾步從何父墓碑走出墓園的路,何母給他打了三個電話。 不知是不是他錯覺,何書進去前狀態還行,但悼念完何父出來后,整個人顯得有點懨。 沈星瀾眼角微紅,不仔細看看不太出來,他一言不發拉開車門走進去,車頂燈虛虛映過他側臉,勾勒出彎月起伏似的線條。 小劉從后視鏡偷偷覷了他好幾眼,忍不住擔憂他狀態。 少年抬起手指,虛虛按了下眉根,仿佛有些不太舒服似的,他蜷縮起來,雙手抱住膝蓋: “在回家前能去趟奶奶家嗎?” 何老太太住在郊區,有片占地兩千平的府邸,平時偶爾會召小輩們過來陪她,自從兒子死了后,她便不怎么外出,待在家里吃齋念佛。 何家本家離墓園很近,是回去的必經之路。 聞言,小劉猶豫了下:“夫人還等著,去老太太那兒怕是天色太晚,會叨擾她老人家吧?” 表面說是叨擾,實則小劉擔心去老太太那兒會耽擱太晚,回去不好跟何母交代。 連續三個電話打過來,可以想見家里必然發生了什么嚴重的事情。 小劉眼角余光瞥向后視鏡,內心有些掙扎,后座上的人安安靜靜聽完他的話,自嘲般地掀起唇角: “我沒了爸爸,原來現在連看奶奶的資格都沒了?!?/br>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抬起黯淡的眸,那一眼讓小劉心驚,想到被打碎的琉璃盞。 到底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孩子,這么多年都活在象牙塔里,如今家里遭遇重大變故,他只是想去看看奶奶,這點要求都不滿足,那真是…… 小劉心底默默給自己扣了頂過分的帽子,旋即打方向盤朝何家本家駛去。 何家本家,何老太太正在園子里聽戲,涼亭游廊,廊腰縵回,檐牙高啄,戲子們拖著長長的袖子,咿呀軟語。 傭人來報時,躺在木藤搖椅里的老太太陡然睜開眼,佛串從手里落下,掉了一地。 來人彎腰去撿,又重復了遍:“小三少來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