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有歸處 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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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小姑娘渾身虛汗, 也是做新娘打扮,哭起來像沒力氣的小動物,童鷗緊緊抱著她, 托在背上的手微微有些發顫。而圍觀的百姓們早已被這一幕給嚇傻了, 用活人祭祀河神, 還當這種事只會出現在老一輩的故事里,沒想到今日竟會親眼目睹。 石殼厚重中空, 像一具人形石棺,倒在滿地鮮紅的鞭炮碎屑中,雙眼漆黑, 看起來尤顯恐怖。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 只有冷颼颼的寒風吹過河岸, 吹得百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大家原本是抱著吃喜酒的心情來的, 卻不想自己差點起著哄鼓著掌,將一個活生生的女娃歡慶著沉了河。 小姑娘還在半昏不醒地嗚咽,阿寧帶著幾名驍王府的護衛過去幫忙, 這時另有幾個好心的嬸子,見圍在她旁邊的都是男人,不方便, 就也壯著膽子一起上前。她們是本地人,對城里所有娃娃都熟悉得很, 但卻從沒見過這個小姑娘。雖說病容憔悴,可也是個小美人坯子,彎眉長眼, 鼻頭稍微有些塌圓, 其中一個嬸子多看了兩眼她的模樣,心里卻起了嘀咕, 這鼻子,不活脫脫是萬圓小時候? “童統領?!卑幪嵝训?,“這里太冷了,還是讓我先帶她回去休息?!?/br> 童鷗這才松開手,小姑娘被送進了街邊早已準備好的一駕馬車里。這陣單慶也帶著官差趕了過來,他在路上已經聽說了石頭殼子里藏真人的事,整個人頭都要炸,身為地方官,他其實知道余府并不像表面上顯露的那么干凈光堂,但只要沒鬧出大的亂子,也懶得管,畢竟哪間深宅大院里沒幾件腌臜事?可誰曾想余家不出事則罷,一出事,出的就是活人生祭的大事,這……傳到上頭還了得? 童鷗緩緩站起來,看向高臺上的三人。 余家父子并不知他就是當年的獵戶,只當是上頭派來抓鬼的官兵,湊巧碰到這一宗事。余琮上氣不接下氣地坐在椅子上,余重在氣急敗壞訓斥完劉嬸之后,方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太過魯莽,此時見單慶與童鷗都在,只能繼續硬著頭皮道:“單大人,童統領,這……這娶親的提議,是巫師說的,我爹一大把年紀又鬼迷心竅,聽進耳朵里就再也出不來,我實在是勸不住啊?!?/br> “糊涂!”當著全城百姓的面,單慶罵道,“那是誰家的女娃? “……”余重猶豫片刻,道,“買來的,從拐子手里買的?!?/br> “不是從拐子手里買的?!比巳豪锿蝗粋鱽砹硪粋€聲音,是劉嬸,她站在最前頭,大聲道,“這孩子是從出生起就養在余府后院的!” 余重面色一變,顧不上單慶還在,竟然就要命家丁去將她拖走。劉猛拎著一把大刀擋在前頭,橫道:“我看誰敢動我娘!” 單慶看出劉嬸知道不少內幕,便吩咐衙役先把人帶到府衙里去,其中也存了不想讓她在大庭廣眾說出更多驚天丑聞的私心。鬧出生祭已經夠丟人了,倘若再抖露點別的,那往后自己哪里還有升遷調任的可能?怕是連眼下這頂烏紗帽都難保。 劉猛擋在劉嬸面前,不讓衙役靠近,單慶神情一沉:“大膽!是沒聽到本官說的話嗎?” “是劉猛沒有聽到單大人說的話,還是單大人不想多聽百姓說話?”梁戍掃了一眼那圈衙役,最后將目光落在單慶身上。單慶被這眼神駭得心里一陣發麻,依舊摸不清對方的身份,余重卻已經覺察出官府也不想將這件事鬧大的意思,便大呵道:“大人在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單慶眼瞅著人人都在往這邊看,自己總得做出一個決斷,便咬牙手一揮:“罷了,所有人先回府衙,銀喋巫師,你也隨本官走一趟吧!” 余重心里一松,趕緊吩咐家丁抬著轎子過來,預備把親爹塞進去,銀喋也面色陰沉地跟在了衙役身后。百姓見狀紛紛嘀咕,而劉猛見衙役要帶走自己的娘,也急了,一邊伸手擋著,一邊著急忙慌地喊:“喂,你不是說自己是王爺嗎?” 這話一出,單慶腦子“嗡”地一響!而銀喋的反應比他更快,竟立刻縱身就朝著人堆里逃去,精瘦的身體像飄飄的風箏,倏忽一下就飛出去好幾丈遠。百姓哪里見識過這詭異走位,趕緊抱著頭躲,生怕躲晚了被拉走當成人質,銀喋卻已經大叫著跌下半空。高林收劍落地,一只手戴著銀絲手套,將這滿身毒物的老惡棍拖起丟到梁戍眼前:“王爺?!?/br> 單慶“撲通”跪在地上,面無血色地行禮:“驍王……驍王殿下?!?/br> 周圍百姓也反應過來,跪了一圈,余琮依舊是進出氣都困難得很,柳弦安上前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道:“抬到那間空廟里去吧,我替他扎兩針?!?/br> 余重滿頭是汗,只點頭,但壓根沒聽進去他在說什么,還是幾個家丁七手八腳地將老爺抬走。這時高林已經讓百姓都起來,又將劉嬸扶到了椅子上坐著,她這些年一直在劉府幫工,主要就是養著那小姑娘。 小姑娘叫石泰松,這名字聽著魁梧,是銀喋算出來的,寓意泰山上的頑石與青松,都是長壽的征兆。劉嬸道:“這孩子的娘,就是萬圓?!?/br> 百姓都聽懵了,萬圓,萬家那丫頭?她什么時候生的孩子? 是在入獄之后又幾個月生的。 當年獵戶久久不歸,萬圓肚子里帶著孩子,知道在城中肯定住不久,就打算帶著萬貴一起去外鄉,但就在她四處打問車馬的時候,卻撞見銀喋正在馬車行里向老板娘傳教,便上前拆穿,因此招了記恨。 這些事都是后來,萬圓被關押在余府后院時,親口向劉嬸說的。她年輕潑辣,遇事都是直來直往,遠沒想過會有人對自己來陰招。買好馬車后沒幾天,她又去街上買別的東西,卻有個潑皮無賴莫名其妙就湊上前,嘴里不干不凈,手上也不干不凈,說別跟那打獵的了,讓跟著他,萬圓哪里受得了這欺辱,于是抬手就是一個耳光,那無賴也打了她一巴掌,兩人扭在一起,周圍街坊趕緊去拉,拉開之后,衙役也趕了過來,將兩人雙雙帶進府衙。 而后便傳出萬圓自殺的消息。 劉嬸道:“但其實她是被藥暈了,送到了余府?!?/br> 梁戍冷冷看向余重,余重戰戰兢兢道:“是銀喋,他七八年前就和我爹走得很近,我爹對他言聽計從。那時剛好我爹身體不好,銀喋就說他測算過,萬圓的命好,若成了親,能讓我爹長壽,她天生就是該嫁給我爹的,但我爹當時可沒答應!” 百姓聽的暗自“啐”他,七十歲的老頭和十七歲的姑娘,你們倒是想答應! “但銀喋卻堅持若想續命,就只有這一個辦法,我爹最后還是信了,給了他一大筆銀子,差點掏空了半個家底,銀喋說他給李大人也分了不少?!?/br> 萬圓就這么在一天之間,“死”了。她被送往余府時昏迷不醒,大夫例行診脈,卻診出肚子里已經有了孩子。余琮還沒成親,就被扣了頂綠帽子,當場大光其火,余重也在旁等著看銀喋的笑話,但這老巫師扯起謊來,是一套又一套,眼睛都不眨一下。 余重道:“他堅稱命格是沒算錯的,若萬圓不行,就萬圓肚子里的孩子行,不管生下來是男是女,都只管當成童媳養著,養到十四歲上一圓房,我爹少說還能再多活二十年?!?/br> 再加上余琮的身體在萬圓進府的當天晚上,還真就舒坦了許多,便又信了。 萬圓當時就是由劉嬸照顧的,她醒來之后,苦苦央求她幫自己報信,但劉嬸心里清楚,這城里的官與余府沆瀣一氣,而萬貴又是個靠不住的擰巴腦子,若是知道了實情,十有八九只會提著刀到余府要女兒,非但救不出人,還要把他自己也搭進去。 劉嬸后悔道:“我當時不知道余家只想要孩子,還當他們要把這母子兩人都關著,就勸萬丫頭先安心住著,我出去幫她留意,要是有了那獵戶的消息,再說?!?/br> 萬圓無計可施,又顧著孩子,只得先答應。她被關在孤零零一座小院里,見不著幾個人,又憂思重重,所以一直在生病,孩子也是沒足月就早產,細弱地哭了還沒兩聲,連一口親娘的奶都沒喝到,就被產婆抱走。萬圓當時已經奄奄一息了,但看孩子要被搶走,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撲上去就要搶奪,結果遭門口的銀喋當胸一腳,踢得吐出一大口血來。 劉嬸慌忙擋著,連扶帶抱地把人拖到床上,想請大夫,但院子里除了看守,哪里還有能用的人。寒冬天里連火盆都沒一個,劉嬸沒有辦法,只得從自己家里撿了些炭火,可再回余府,萬圓已經死了。 童鷗站在一旁靜靜聽著,沒什么神情,只有離得近的人,才能覺察出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劉嬸因為這些木炭,被狠狠教訓了一頓,理由是多管閑事。那時候劉叔腿受了傷,劉猛年紀又還不滿十歲,她沒本事逃,也放心不下那可憐的孩子,便將所有事都吞回肚子里,只用家里剩的一點錢,偷偷交給一個關系近些的家丁,央他們別將萬圓棄尸荒野。 “放心吧嬸子?!蹦羌叶∏穆暤?,“埋還是要埋的,正好墳都現成,要是拋在外頭,被野狗刨出來,沒法解釋?!?/br> 萬圓就這么被埋了。 而劉嬸則是繼續留在余府,照顧孩子。她打心眼里憎惡“石泰松”這個名字,就叫她小花,一來鮮嫩活泛,二來就算被旁人聽到,女娃娃小名叫個花啊草啊,也不至于被怪罪。 小花的身體不好,性格也悶,卻長得好。余琮隔三差五就要來看看她,花白的頭發滿臉的斑,抱著這能當自己重孫子的女娃坐在院里,劉嬸簡直看得毛骨悚然。她早就與兒子商量著,要找個機會,帶上小花一起逃亡別處,原以為至少還有五六年能慢慢計劃,卻沒曾想,余琮這個冬天又病了,而且還病得只剩了一口氣。 銀喋也不知是依舊記恨著萬圓,還是已經草菅人命慣了,輕飄飄一句祭河神的話,就將剛萌芽的小花給掐了根。后院的防守越發嚴密,劉嬸就是想冒險偷人也不成,劉猛便提議由自己去扒開萬圓的墳,再用風箏假人做出女鬼索命的假象,逼迫余府取消五彩會。 劉猛道:“鬼的確是我假扮的,那些風箏衣裳,就在我家的地窖里?!?/br> 旁邊另有幾個小伙子,聽這段往事聽得匪夷所思,此時紛紛拍他的胳膊,欽佩道:“猛哥,江湖豪俠??!” 第65章 劉猛卻不覺得自己有多“俠”, 他所理解的豪俠,是該騎一匹馬浪跡天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 一聲暴喝震退數十匪徒, 智勇雙全才叫暢快, 而像現在這樣頂個風箏殼子裝神弄鬼,還天天提心吊膽會被人發現的, 與“豪俠”哪里搭得上邊,頂多能稱一句“算個人”。 柳弦安此時已經從破廟里出來了,恰好聽到這句謙虛。他先前只在書中見過美而不自知, 劉猛這番言論, 竟也能套一句俠而不自知, 便道:“愿意助人為圣, 付諸行動為勇,不計回報為義,設下計謀為智, 心懷悲憫為仁。劉小哥一家愿為毫無血緣的小花做好舉家搬遷、亡命天涯的準備,不止智勇雙全,是圣勇義智仁五全, 這難道還當不起一個‘俠’字?” 劉猛聽得都呆住了,原來你們厲害的讀書人平時都是這么說話的, 怪不得諸葛亮能舌戰群儒,這舌頭一般人確實招架不住。 梁戍問:“如何?” 柳弦安道:“毒入膏肓,救不得, 不過也不會立刻就死, 過會兒應當能醒?!?/br> 他沒說病入膏肓,卻說毒入膏肓。周圍人都聽出異常, 梁戍道:“毒?” “長年累月被人下毒,不過都是些不要命、只會引起不適的毒,也很好解,但再好解,殘余毒素積攢在體內,也是不小的劑量。若換做別的古稀老人,怕是早已一命嗚呼,但余琮的身體要比一般老人健壯上許多,所以才能一直撐到現在才垮?!?/br> “長年累月被人下毒?”百姓聽得咋舌,第一反應就是余重干的!畢竟這種兒子為家產迫不及待藥死親爹的事并不稀罕。余重卻指著銀喋破口大罵:“我爹常年服用的,就只有你捏的那些丹藥。怪不得他這兩年總是生病,你一來家里做法就見好,萬圓那回也是他一答應與你合謀,轉天立刻渾身舒坦,原來都是因為這個!” 銀喋倒在地上,也不知被高林打斷了哪根骨頭,正在像一條蟲一樣蠕動。 童鷗上前,一劍劃開他的衣襟,果然又是白福教的圖騰,還沒等百姓炸鍋,余重搶先拍著大腿嚎起來:“我的爹,你說你信的是延年益壽的神教,怎么竟是這玩意?” “省著點嗓子吧?!蓖t重重收劍回鞘,“將來有的是你哭的時候?!?/br> 余重對上他的眼神,脖頸一陣發寒,還欲再辯,廟里卻突然有人出來喊:“柳大夫,余琮剛醒了,又暈了!” 柳弦安腳步匆匆地過去:“怎么會又暈?” 那差役道:“可能是躺的地方不對?!?/br> 廟里諸多佛像,尊尊威嚴怒目,余琮剛顫巍巍地睜開眼睛,就見漫天神佛正圍成一圈盯著自己,登時嚇得五魂六魄齊飛,雙腿一蹬,“噶”一聲直挺挺厥了過去。 百姓聽到之后,都忍不住哈哈嘲笑,嘲笑完又擔心方才那小姑娘,就跟著隊伍往府衙的方向走。柳弦安半蹲在小馬車里替余琮施針,全神貫注,雖是數九寒天,卻也出了一額頭的細汗。旁邊的老差役在巡街時與他曾見過幾面,算半個熟人,此時就小聲勸道:“柳大夫,這種人還救他做什么,反正供詞有他兒子來說,也不怕余府跑了?!?/br> “我要救活他?!绷野厕D動著手里的銀針,“哪怕不為任何證詞,也要讓他親自面對應有的懲罰,否則就這么死了,豈不是作惡一生卻榮華一生,有悖于天下眾義士致力維系的公平正義?!?/br> 余琮走火入魔,求了一輩子的長生道,此時好不容易遇上一個貨真價實能延年益壽的神醫,卻是在砍頭前夕,這荒誕的因果造化,就連老差役也直感慨,看來人活著還是不能太喪良心。 柳弦安問:“那位單大人,是個什么樣的官?” 老差役嘿嘿道:“單大人啊,我說句真話,確實算不上貪官,因為一貪就得替人做事,就要費心織就關系網,他估摸懶得做這些?!焙蟀刖鋮s沒說,懶得貪,同時也懶得替百姓做實事。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種官放在富麗堂皇的天子腳下也罷了,可放在本就邪教出沒頻繁的西南邊陲,百姓焉能不苦。梁戍揮手簽下一道調令,將單慶打發去了青州云嶺養馬——還不是重要的戰馬,是祭祀大典上用的紅色小馬,可有可無的閑差,適合可有可無的懶人。 余琮最終還是被柳弦安給扎活了,可嘆可悲的是,事已至此,他竟仍深信不疑銀喋是神使。余重簡直要火冒三丈,不懂親爹的腦子是怎么長的,眼看生死關頭,還不趕緊把罪責都推給銀喋? 便也再顧不上管了,對梁戍供認說自己是因為救父心切,才會應承下活人生祭的荒唐事,但其實內心深處對銀喋憎惡至極。為了能使這番說辭更加可信,他又說自己已經準備好了毒藥,又買通了殺手,準備在祭祀結束后,就為民除害,以免銀喋再做出更多喪盡天良之舉。 毒藥和殺手倒都是真的,也有相應的證據,因為他先前確實準備殺了銀喋。梁戍點點頭,道:“好,余掌柜若肯一五一十交代,無任何隱瞞,那本王就答應留你一條命。不過繼續待在懷貞城里是不可能了,不然就隨單慶去青州云嶺一起養馬,如何?嘶……他做馬官,你就做個馬夫?!?/br> 余重喜出望外,趕忙磕頭稱謝,他素來聽聞這位王爺殺人不眨眼,還當自己這回定會命休,沒曾想竟還能繼續活下去,只要能活著,還怕逃不出那云嶺馬場? 于是便竭力討好,順著梁戍的意思,把銀喋做下的惡事挑揀出幾樁說了,其中果然有綁架婦人孩童販往別地,卻不是像一般的販子那樣,在僻靜處迷暈打昏了強綁,而是先接近這些婦人孩童家里的男人,洗腦使他們深信末日救世論,再心甘情愿將原本最心愛的家人雙手獻祭出去。 柳弦安稍稍嘆了口氣,眾生皆苦,邪教著實可惡。 這一頭的余重說得滔滔不絕,另一頭的銀喋卻是閉口不吐一個字,高林出身軍營,是沒有什么君子規矩的,拎起一根皮鞭,將這裝神弄鬼的惡棍抽得渾身鮮血淋漓,單腳踩在他的胸口,蹲下道:“你我都清楚,那狗屁的什么教就是個斂財的幌子,現在你落到我手里,財是肯定沒了,命也保不住,但要是能供出上線,至少能少吃一些苦?!?/br> 銀喋直直躺著,眼底沒有任何波瀾。 “怎么,怕你一旦松口,他們會殺了你的家人?可笑,原來你這種專門害人妻離子散的狗東西,也有家人?!备吡质漳_站起來,居高臨下道,“但也有不了多久,十八嶺山的澄碧村,他們是住在那里沒錯吧?” 銀喋如遭雷擊,掙扎著爬起來:“你!” “這里的駐軍一直在暗中查你,而且查得頗為詳細?!备吡值?,“放心,你的家人倘若并未作惡,未必就一定會遭處決,至少你那不滿一歲的兒子是能留一條命的。但你要是一直像現在這樣咬緊牙關,毫無立功表現,那就實打實得株連九族,別說一歲,一個月也要斬,具體流程大致是這樣的,先剮了你,再斬了他?!?/br> 銀喋胸口劇烈起伏。 高林將紙筆重重丟在他面前。 這樁案件一連審了七天,七天之后,方才將兩人的證詞一一對上,各自定了罪責。銀喋被斬于菜市口,行刑前已經遭圍觀百姓砸了個頭破血流,余重則是被關進囚車,一路押往青州,但還沒走出十里地,腦袋也飛了。 高林回來稟告此事時,柳弦安正在梁戍身邊,與他說著余琮的病情,聽到之后難免驚訝,道:“我還當王爺當真要留他性命?!?/br> 梁戍點頭:“本王是答應了,并且向來言出必行?!?/br> 高林接話:“對,但我就是這么大逆不道,偏愛與王爺對著干,王爺請懲罰我吧?!?/br> 柳弦安:“……” 最后罰了一天半的餉銀,至于為什么還有零有整,因為原本是要罰三天的,但驍王殿下仁慈,見不得副將哭喪個窮臉,于是慷慨地給打了個對折。 柳弦安道:“原來王爺是這種人?!?/br> 梁戍扯住他的發帶:“哪種人?” 柳弦安道:“很瀟灑?!?/br> 梁戍笑道:“我當你要說我言而無信?!?/br> 柳弦安搖頭,堅持:“這就是瀟灑?!币缘聢蟮?,以怨報怨,以君子報君子,以小人報小人,公平得很。 梁戍松開手:“小花怎么樣了?” “身體很好,就是不愛說話,害怕見人。不過有童統領與劉嬸陪著她,城里的小姑娘們也天天帶著果子去探望她,阿寧說已經開朗許多了,就連那位牟翠花牟大嬸,今天中午都端了一碗雞湯過去,百姓良善,一座城就該這樣?!?/br> “讓童鷗多陪女兒幾天吧,先別打擾,將來還有的他忙?!绷菏謫?,“余琮呢?” “活得也挺好?!绷野驳?,“看起來竟然還有幾分即將登向圣地的成仙心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