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有歸處 第12節
書迷正在閱讀:jingye收集員—蘇軟軟、萬人嫌覺醒后、暗戀你又怎么啦、別釣了,頂不住、穿成萬人嫌怎么辦、[歷史同人]我真不想當反賊[基建]、戲精的自我修養[快穿]、女裝后嫁給豪門大佬、監護重啟、[海賊王]劣等星
“現在就去?!绷野舱酒鹕?,“治病救人,一刻耽擱不得,我們來時也買了些清熱解毒的藥材,也一并帶上?!?/br> 杜荊對此并沒有什么意見,當然也可能是他并沒有將這些赤腳郎中放在眼中。管事很快就安排好了馬車,車夫看起來也是西南打扮,所以三人一路都沒有說話,阿寧趴在車窗往外看風景,程素月在心里又過了一遍梁戍的計劃,至于柳二公子,則是早早就靠在角落里,再度心無旁騖睡得大夢四起,由此可見忙也好閑也好險也好,睡覺神游都是他的頭等大事,耽擱不得。 阿寧看夠了風景,就撐著腮幫子想,這世上真的還能找出一件事,或者一個人,可以讓自家公子輾轉難眠嗎? 應該不會有吧,畢竟前些年白鶴山莊里進了賊,護院們東追西趕嘈雜一片,雞飛狗跳到隔壁街道和官府都來探究竟了,公子也沒被吵醒,第二天早上旁人提起時,他還滿眼惺忪茫然,簡直厲害得不行。 馬車在山道上行駛了許久,才終于抵達大坎山。平地上整整齊齊搭建著房屋,環境也是整潔干凈的。柳弦安在臉上蒙好布巾,跳下馬車問杜荊:“為何不見病人?” “都在房中待著?!倍徘G答道,“他們身體虛弱,平時很少出門?!?/br> 柳弦安在心里搖頭,此時外頭沒有風,太陽又正好,不讓病患出來走動,卻將他們關在陰暗的房中。不過初來乍到,他也沒有多話,只是與阿寧一道將藥材搬進房中,程素月則是繞著房屋四處轉了一圈,粗略計算,這里大概有五十多名百姓,十余名大夫。 “小兄弟,那你們就先忙?!倍徘G說,“有什么事,只管來找我?!?/br> 柳弦安搬藥搬累了,正在單手叉著腰擦汗:“成!” 嗓子粗的,將阿寧都嚇了一跳。 在演戲方面,柳二公子和驍王殿下還是有一些相似處的,都不必刻意去學,但在需要的時候,隨時都能登上臺子唱。 杜荊的弟子也沒把這些人當回事,正好方便了柳弦安行事。 東側有一間房,門半開著,門檻上坐了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正在捧著一張油餅吃。 柳弦安一眼就認出了她,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是認出了那張餅,正是前兩天夜探時,小兩口連夜炸的那一鍋。 見到有陌生人來,小女孩有些緊張,站起來就想進屋,柳弦安趕忙叫住她:“別走?!?/br> 因為四下無人,所以柳二公子并沒有刻意裝出粗嗓,聲音如清泉溫柔,小女孩果然停住了腳步,抬頭怯生生地看著他。 柳弦安蹲在她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桃花,小桃花?!?/br> “小桃花?!绷野残Φ?,“桃花灼灼有光輝,無數成蹊點更飛,誰給你取的名字呀,怎么會這么好聽?” 小女孩沒怎么讀書,聽不太懂這句詩,但還是被夸得紅了臉:“是我娘取的?!?/br> 柳弦安用指背試了試她的額溫,依舊燙手:“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頭昏,咳嗽,記不住事情,惡心,總是吐,沒力氣,有時候睡到半夜,手腳突然就痛極了?!?/br> 柳弦安道:“能將癥狀說得這么清楚,你是個聰明的小姑娘,其余人呢,也同你一樣嗎?” 桃花點頭:“嗯,一樣?!?/br> “我是新來的大夫,也是石大人的親戚?!绷野矄?,“你怕不怕扎針?” “怕?!?/br> “但是扎了針,病就能好得更快,病好了,你才能下山見到爹娘,我聽說除了油餅,他們還在家里給你準備了許多好吃的?!?/br> 桃花低聲嘟囔:“那我還是害怕?!?/br> “不如閉上眼睛呢?”柳弦安提議,“閉上眼睛,就不害怕了,而且我用的針很細?!睘榱俗C明,他還專門從袖中取出一根牛毛針,“看,是不是?” 桃花將針接到手中,確實細,猶豫了半天,總算肯點頭答應。 柳弦安命阿寧在外看著,又將程素月叫到房中,讓她陪著桃花,自己則背對兩人做準備。至于為什么要背對,因為布包打開之后,近百根一指長的粗針整齊排列,別說是小姑娘,就算成年壯漢,見了怕也會被嚇跑。 程素月用一條香香的帕子捂住了桃花的眼睛,又給她喂了一小塊糖,將人半摟在懷中哄??赡苁且驗橄肫鹆俗约旱哪?,桃花很快就放松下來,在銀針被緩緩推入xue位時,也沒有太緊繃。 房間里光線昏暗,柳弦安施針施得很慢,桃花隨著他的動作,慢慢就昏睡了過去。程素月將人平放到床上,悄聲問:“怎么樣?” “脈象古怪,不像瘟疫?!绷野舱f,“我懷疑是蠱毒?!?/br> 程素月有些吃驚,倒不是吃驚蠱毒,而是吃驚怎么這么快就能判定是蠱毒,從上山到現在,加起來也不過兩三個時辰。 但柳二公子的速度就是這么快,他找準xue位,將最后一根銀針刺進去,再往外移時,明顯覺察出不對,于是停下動作,又凝神感受了片刻,方才用力一抽。 針頭果然帶出一團細如發絲的蠱蟲,但意料之外的,躺在床上的桃花突然就渾身痙攣著醒了,還尖聲呼痛,凄厲嗓音在寂靜傍晚顯得尤為驚悚。柳弦安被驚得心跳一滯,程素月一把捂住她的嘴,一記手刀砍在脖頸處,讓桃花重新陷入昏迷。 但還是遲了一步,外頭傳來一陣雜亂腳步聲,以及杜荊的喝問:“怎么回事?” 有人回答他:“好像是從這幾間房里傳出來的?!?/br> 桃花現在身上還扎著針,跟個刺猬似的,拔出是來不及了。程素月低聲問柳弦安:“公子能解這蠱毒?” 柳弦安點頭:“能?!?/br> “幾成把握?” “九成?!?/br> “好?!背趟卦挛站o腰間軟劍,打算若實在不行,就先解決了門外所有人。 房門被“吱呀”推出縫隙。 柳弦安將桃花往床里側推了推,扯過被子蓋住她的身體。 眼看一條腿已經邁過門檻,此時隔壁突然又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還有阿寧驚慌的聲音:“大嬸,你沒事吧,你怎么暈過去了?” 杜荊眼神一變:“去看看!” 門口圍著的人統統去了另一邊,周圍也安靜下來。 “這里交給我吧?!绷野舱f,“程姑娘去看看阿寧,他方才應該是有意替我們脫困?!?/br> 程素月應了一聲,起身站在門口聽了片刻,確定沒人之后,便迅速閃了出去。 另一間房里,阿寧已經費力地將婦人扶上床,問杜荊道:“她怎么了?” 滿屋子的人都莫名其妙,人昏迷時只有你在場,現在卻來問我們? 阿寧解釋:“我想問診,結果她突然就開始痙攣尖叫,一聲比一聲凄慘,叫完就暈了過去,把我給嚇了一大跳?!?/br> 杜荊替婦人診脈,沒發現什么異常。他心中并非沒有疑惑,但又找不出眼前這鄉下郎中搞鬼的證據,加之蠱蟲游走體內,本就容易出現意料之外的狀況,否則他也不必大費周章地將人都移至荒山,便也沒有多加斥問。 眾人很快散去,程素月這才走上前:“怎么回事?” 阿寧后怕:“是我把這位大嬸給扎暈的,對不住她?!?/br> 程素月:“……” 但阿寧也是找不出別的辦法,他聽到了桃花那聲慘叫,也看見杜荊正帶人遠遠往這邊趕,情急之下,只能闖進這間房,將一根銀針刺入正在桌邊打盹的大嬸體內,夢里驟然酸痛,她當場痛呼出聲,還沒等睜開眼,臉上就被捂了一塊布巾,便又昏了過去。 程素月靠在門框上笑得肩膀直抖:“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你竟然這么有本事?” 阿寧一方面覺得自己這行為上不得臺面,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好像還的確挺急中生智的,眼下被程姑娘笑得不大好意思,就趕緊轉移話題:“公子那頭怎么樣了?” “柳二公子已經找到了蠱蟲?!背趟卦碌?,“我們應該在這山上待不了幾天?!?/br> 又過了一陣,柳弦安也來到了這間房中,反正大嬸還在昏迷,為了不浪費這一昏,他又替她也扎了一腦袋針,果然拔出幾條蠱蟲。這回程素月有了經驗,在抽針時緊緊捂著大嬸的嘴,硬是將慘叫給悶了回去。 不知道的,估計還以為這三人是在拿著棉被謀財害命。 程素月累出了一身汗,氣喘吁吁地問:“余下的每個病人,我們都要這么折騰一遭嗎?” “不必?!绷野彩掌疸y針,“我已經知道了中蠱之人大概會是什么樣的脈象,只需明天一天,就能查清所有人的病因,程姑娘準備好給王爺送消息吧?!?/br> 阿寧在旁看著,覺得柳弦安在說這句話時,神情簡直和莊主與大公子一模一樣,連語氣都差不多,他才終于有了一點“哇,原來我家公子真的是親生的”這樣的念頭。 第二天一早,柳弦安就提出了要替所有人診脈一事,杜荊雖說看在石瀚海的面子上答應了,但或許是因為對昨晚那一聲驚呼仍存有疑慮,便派出自己的三名弟子,名為幫忙,實為監視。 柳弦安對此倒無所謂,莫說三個,就算跟十個百個都成,要不是為了做做樣子,得將脈象一一記錄歸檔,他差不多半天就能看完所有人。不過現在就算要記錄,也只多用了一天而已。 山下府衙,梁戍也收到了程素月的信函。 石瀚海急問:“如何了?” 梁戍道:“解決了?!?/br> “解決了?”石瀚海聞言不可置信,“王爺的意思,是說瘟疫將散,赤霞城的生活馬上就能恢復正常?”他覺得自己簡直在聽一件不可能的事,“可柳公子才上山不到兩天?!?/br> 是啊,才不到兩天。梁戍微微挑眉,覺得自己以后或許應該再多相信他一些,畢竟睡仙雖然沒有行醫經驗,卻有萬卷書冊,三千大道,和四萬八千歲的驚人年紀。 大坎山上,柳弦安正在陪著桃花吃飯,打趣道:“你怎么這么愛吃油餅?” “好吃?!碧一ńo他也掰下一塊,柳弦安想接,抬眼見杜荊正帶著人過來,便搖頭示意小姑娘自己吃。 桃花卻不吃了,她站起來想跑,反被杜荊叫住。弟子從食盒中取出一碗藥,讓她趁熱服下。 “我不想喝?!笨赡苁且驗橛辛野苍谏磉?,桃花多了一些膽量。 杜荊不悅:“快些,后頭還有別的病人在等藥,休要浪費時間?!?/br> 桃花求助地看向柳弦安。 “杜大夫?!绷野舱酒饋?,“把藥放在這里吧,等會我看著她喝?!?/br> “涼了,藥效就會大打折扣?!倍徘G看起來并不打算離開,“石大夫還是繼續去診你的脈吧?!?/br> 這話說得嘲諷,人群里有人嗤笑。桃花又想溜,端著藥的人已沒了耐心,捏起她的下巴就要硬灌,桃花在掙扎中不慎打翻藥碗,對方更是惱羞成怒,抬手就要教訓這不聽話的丫頭。 “住手!”柳弦安上前阻止,對方又哪里會聽他的,兩名弟子嫌他話多礙事,正要將人拉到一邊,可手還沒搭上肩膀,大臂便如同被一股看不見的妖力扭轉,生生向外撇出了詭異的幅度。 “嘎巴!” 兩人雙雙慘叫跌倒,柳弦安對這種場面已經有了經驗,回頭一看,一身黑衣的驍王殿下果然正站在樹下,面色冷而不悅。 “旁人都來抓你了,自己不知道躲開?” “哦?!?/br> 梁戍是沒有易容的,那杜荊先前不管見沒見過他,只要有點腦子,都應該知道能有此般氣度、此般功夫的人,絕不該是眼前赤腳郎中的朋友,于是轉身欲走,可哪里還有機會,程素月此時也從另一頭趕了過來,杜荊見出逃無門,便咬牙下令:“殺了他們!” “是!”眾弟子紛紛抽出軟劍,卻都是會功夫的。柳弦安在旁提醒:“小心有毒!” 確實有毒,劍刃全部淬出藍光。但再有毒,也架不住驍王殿下的功夫高得邪門,杜荊其實已經算是有些身手,照舊擋不了十招便落于下風,情急之下,他竟想拿樹下的柳弦安做rou盾,反被一道劍氣掃得肋骨斷裂,“砰”一聲摔在了程素月腳下。 杜荊掙扎著爬起來,勉強與程素月對了兩招,又跌跌撞撞向著另一頭逃。梁戍將傻站在樹下的柳弦安拎起來,丟到另一片空地上:“去看著,別讓他死了?!?/br> 柳二公子答應一聲,一路小跑地去追程素月,還惦記著要不要回去先拿個藥箱,但很快他就發現,沒必要。 程素月蹲在林子里,正在用力拍杜荊的臉:“喂,喂喂,你醒醒??!我家王爺沒讓你死!柳二公子,你快來看看,他還有沒有救?” 柳弦安翻開眼皮,又試了試脈象,搖頭:“沒救?!?/br> 程素月哭喪著臉:“我才一刻沒留意,他就自盡了,怎么辦,王爺肯定會怪罪我們?!?/br> 柳弦安吃驚:“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程素月答:“因為你沒能救活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