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航把紙條團起來扔進桌兜, 繼續寫題。

    佟真悶悶不樂地畫了一張他的肖像, 上邊還標注了：生氣的小狗。

    在放學后給他塞進桌兜。

    大抵是方宇航在班里公開懟那個同學的話起了作用，沒人再來佟真面前陰陽怪氣。

    佟真耳邊清凈了不少。

    只是方宇航一整天都沒跟她說話。

    佟真眼巴巴地湊過去兩次, 結果方宇航都一把推開她的腦袋，冷漠道：“寫題吧?！?/br>
    第三次的時候，佟真握著拳頭威脅, “你要再跟我說那三個字，我就揍你了啊?！?/br>
    方宇航側過臉，舌尖兒抵著唇腔繞了一圈, 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似笑非笑地。

    這表情在佟真看來就是嘲諷。

    “干嘛？”佟真揮拳頭：“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哦。我跟你講, 我超厲害?！?/br>
    “是是是?！狈接詈洁托? “你特厲害, 那你怎么被人說得一句不敢回嘴？”

    佟真：“……”

    教室里太過安靜, 兩人眼看著快吵起來，聲音不自覺大了些，前排的人紛紛回頭。

    方宇航不想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 抿了下唇低頭, 沒再說話。

    佟真從本上撕了個角, 用筆潦草地寫了兩個字：天臺。

    隨后拉開凳子出了教室。

    方宇航拿著那張紙條看了又看，片刻后從桌兜里拿了校服外套，也跟著出了門。

    她倆一出門，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覷。

    最先出聲的是紀苗，一臉懵地問：“咋了？發生什么事兒？”

    有人說：“好像吵起來了?！?/br>
    “那他倆干嘛去了？”

    “打架？”

    “胡說八道。青梅竹馬怎么會打架？約會去了吧?！?/br>
    “啪”地一聲響起。

    紀苗在那個滿嘴跑火車的同學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才胡說八道什么呢？他們兩個人可沒早戀，小心讓錢串串揍你?！?/br>
    那個人揉著被拍的肩膀，低聲嘟囔：“誰都看出來他倆關系不一樣啊?！?/br>
    “那也沒戀愛?！凹o苗說：“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到時候他倆要被教導主任訓了，就是你的鍋?！?/br>
    莫名被扣了一頂大帽子的男生：“……”

    有人從方宇航桌上找到了寫著“天臺”二字的紙條。

    班里忽然寂靜。

    在如死一般的寂靜中，忽然一道文弱優雅的聲音傳來：“他倆不會去打架了吧？”

    眾人：“……”

    有道理。

    于是，裴蘇怡和紀苗開始給佟真信息轟炸。

    佟真淡定地回：【放心，今晚我一定教訓這只狗?！?/br>
    裴蘇怡紀苗：……

    **

    佟真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天臺，抱臂嚴陣以待。

    方宇航則姍姍來遲。

    晚自習時期，學校里安靜得很，連校外馬路的車流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方宇航去了以后就安靜地站在那兒，雙手插兜。

    兩人完全是對峙狀態。

    “你先說?！辟≌嬲f。

    方宇航皺眉：“說什么？”

    “我怎么惹你了？”佟真問：“你為什么一整天都這幅樣子？很討厭知不知道？”

    方宇航抿唇，看了一眼在天臺上凍得瑟瑟發抖的佟真，最后拉下拉鏈把外套脫下來扔給她。

    佟真一邊穿一邊說：“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的無理取鬧?！?/br>
    方宇航：“……那你最好不要原諒?！?/br>
    “不過你到底怎么了？為什么一整天都這幅死樣子？”佟真穿上外套，終于暖和了一點，連斥責方宇航都更有力氣。

    “沒怎么?！狈接詈綕M不在意地說。

    佟真皺眉，一時無語。

    兩人就這么無聲地對峙著。

    良久，方宇航松口，“是有點氣?！?/br>
    “氣啥？”佟真問。

    “昨天吳濤那么說，你為什么不反駁？”方宇航問。

    佟真一怔，沒想到還真是因為這事兒。

    雖然她有想到這一茬，但仔細想想，被陰陽怪氣的人是自己，又不是方宇航，他干嘛因為這事兒生氣？

    “我反駁什么??？”佟真思考著回答，“他也沒說什么過分的話……”

    “那你站在那兒跟個木頭樁子似的，都快哭了？”方宇航語氣有點沖。

    佟真被喊得一懵，片刻后訥訥地說：“我就是……有點不舒服?！?/br>
    “哪不舒服？”

    “他說的話讓我不舒服?！辟≌嬲f：“我是想反駁來著，但我又怕跟他吵起來，他那個人本來就敏感，之前還跟裴蘇怡吵過架，我就不想起沖突……”

    佟真頓了頓，繼續道：“更何況我不確定是不是我多想了，萬一是我太敏感，想多了怎么辦？”’

    “你都不舒服了，你還擔心是不是自己想多？”方宇航氣笑了，“佟真，你是什么菩薩嗎？佛光普照大地？”

    “那啥……”佟真低咳一聲糾正，“觀音是道教的，沒有佛光?！?/br>
    方宇航：“？？？”

    方宇航一時被噎住，滿腦子質問的話忽然卡在喉嚨口，腦子空白了兩秒。

    那一瞬間他只想了一個問題：佟真腦子是單線程嗎？

    佟真也意識到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說這話好像是有那么點病，在她想要解釋和糾正的時候，方宇航一本正經地說：“佛教也有觀音，名字不一樣?！?/br>
    “還有，菩薩不是僅限于觀音?！狈接詈浇o她科普。

    佟真：“……”

    佟真沒有被科普后的喜悅，反倒在想：方宇航怎么跟她一樣神經病啊。

    ……

    前一秒分明還吵得不可開交，下一秒兩個人對視。

    良久，不約而同地笑了。

    佟真笑罵：“你有病啊?！?/br>
    方宇航回懟：“你才病得不輕?！?/br>
    正常人誰會在吵架的時候說這種話。

    不過本質問題還是沒解決。

    既然由一個爛梗打破了壁壘，佟真就開門見山地說：“被他陰陽怪氣的人是我，你氣什么??？”

    方宇航盯著她看，一時無言。

    風又吹得猛烈了些。

    無奈，方宇航在沉默后緩緩開口，“我氣自己?！?/br>
    佟真訝然，“你氣自己干什么？”

    方宇航戳著她的腦袋，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怎么就把你慣成了只敢在我面前張牙舞爪的樣兒?！?/br>
    怎么聽都覺得帶著點兒恨鐵不成鋼的勁。

    佟真一愣，隨后回嘴：“我可沒，我現在正被你訓著呢?！?/br>
    方宇航：“？”

    “就跟上次路燦燦的事兒一樣?！狈接詈秸f：“聽見那些話讓你不高興，就證明她們是帶著惡意的啊，懟回去，干嘛就跟個電線桿一樣杵在那，要是他打你左臉，你是不是還要把右臉側過去讓人家打??？”

    “我又不是個傻子?！辟≌娣瘩g：“他要打我，我肯定打回去啊?！?/br>
    “哦?”方宇航挑眉，持懷疑語氣：“是么？”

    佟真：“……”

    “是的?！辟≌嬲f：“你不要陰陽怪氣我?！?/br>
    “你昨天能對吳濤這么說就好了?！狈接詈秸f。

    佟真抿唇。

    這天晚上佟真先回家的，沒等方宇航。

    方宇航騎著電動車出來的時候，佟真已經走了小一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