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卿卿 第69節
“知道啦?!苯鹎湫χ?,“要找什么自然會問殿下要的?!?/br> 風昭然微微一笑,這才去了。 姜宛卿怕他再度去而復返,拿著抹布裝模做樣擦拭了好一會兒,確認他沒那么快回來,這又重新開始找。 屋子里的陳設極其簡單,唯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都是從廢墟里東拼西湊撿起來的,全憑風昭然無師自通了木匠的手藝,給三條腿的椅子裝上了第四條腿,椅子才得以站穩。 未未說印是落在一方絹帛上書。 未未不識字,絹帛上寫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只認得那是越先安的印信無誤,畢竟三年前他就是拿著越先安的手書來到了風昭然身邊。 可姜宛卿在屋子里翻了個底朝天,連枕頭和被子里都搜過去了,也沒找著什么絹帛。 這時她聽到了腳步聲,還有貓叫。 她急忙放下枕頭,開始掃地。 風昭然抱著兩只小貓走了進來,小貍花和小橘各盤踞著他一只臂彎,腦袋好奇地張望。 “找到了么?”風昭然問。 姜宛卿一驚:“……找到什么?” 風昭然和顏悅色地:“不要光在屋子里找,屋外也可以看一看,比如窗子外頭?!?/br> “……” 姜宛卿和他對視了半晌,終于還是扔下掃把,在風昭然的注視前,繞到了外面窗子下。 窗下有塊大石,大石上覆著枯草,拔開枯草,就見大石上放著一根細細的毛筆,一塊略微平整的石頭。 姜宛卿非??隙?,她從來沒有從方家村帶回來過毛筆。 她拈起那支毛筆細瞧,筆桿是細竹做的,還泛著一點青色,顯然是院子里的。 “這毛呢?”姜宛卿忍不住問。 屋內的風昭然走到窗前,把兩只貓往前略送了送。 兩只貓仰頭看著他,各自“喵”了一聲。 “……”姜宛卿,“你從它們身上拔毛?” 風昭然:“用梳子一梳便有不少,用不著拔?!?/br> 筆尖被染上了朱砂,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不知道是哪一只的多一些。 姜宛卿真是服了:“貓毛也能做筆?” “勉強能用吧?!憋L昭然道,“本來用兔毛更好,但全被你拿去做褥子了?!?/br> 姜宛卿:“……” 她放下毛筆,拿起石頭。 石頭中間微凹,里面似墨汁,但呈鮮紅色,乃是御筆朱批特用的朱墨。 未未看見的印章,是風昭然畫的。 要找一塊微凹的石頭不難,但,“你哪里來的朱砂?” “五meimei以為孤這些天在后山挖什么?” “……”姜宛卿喃喃,“朱砂這種東西,是隨便一挖就能挖得到的嗎?” “原也不是稀奇之物,何況地志有云,落陽山多產朱砂雄黃,以陽氣盛著稱,因此得名。后來是建了藩王別院,將落陽山劃為獵場,挖朱砂雄黃的人才少了,年歲日久,漸漸不為人所知?!?/br> 姜宛卿忽然想到了他在交出監國之權后整日坐在書房看地志,她一直以為那是他閑居無聊,所以看些閑書來打發時間。 她又一次忍不住懷疑:“難道你早知道自己會被貶謫到此處?” “孤非神人,焉能未卜先知?”風昭然撫著懷里的貓,“只不過孤無論貶謫到何處,太子名頭一日尚在,便一日不會受太大委屈。孤的父皇與七弟可不是想讓孤出來享福的,自然要找個不拿孤當太子的地方,還有哪里比慶州更合適嗎?” ……所以他是把慶州全境的地志都看過了? 并且還記得? “……” 姜宛卿沉默了。 她居然試圖在這個人面前玩些花樣,真是班門弄斧。 朱砂要用來寫字,需得用白酒再加上白芨調和。 前幾日吃飯的時候,姜宛卿和未未歡快吃著麻辣兔丁,稱贊這道菜味道殊勝,然后風昭然便說了一句:“若是有白酒會更好吃?!?/br> 未未第二天便興高采烈地攛掇姜宛卿去買白酒。 當時出門前,風昭然又讓她帶些白芨回來。 白芨清毒止血,村間院落都會種上一些,未未打獵之時也常用它,很是眼熟,當天便從方嫂家的石階下挖了一株回來。 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宛如細針刺繡,一切密不透風,又無聲無息。 也難怪未未要被他騙得團團轉,她也根本沒有反手之力好嗎? 姜宛卿坐在大石上,一臉麻木:“……你都把這些東西藏起來了,為什么還要告訴我?” “你若是不知道便罷了,但你都起疑心了,我自然不必瞞你?!?/br> 陽光像是一道分界線,窗外陽光燦爛,窗內卻是一片幽暗。 風昭然的神情在這片幽暗之中顯出一點寒意,“孤早說過,孤不喜歡扶商未未靠近你。你若是想去揭穿孤偽造印信也無妨,孤自有其它的辦法讓他不敢再靠近,只是怕下一回就沒這么溫和了?!?/br> 風吹來,姜宛卿心中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 風昭然到底是風昭然。 哪怕他會微笑著說話,會系起圍裙下廚,會抱著貓……他也依然是風昭然。 “風昭然,你之前不讓未未露面,也是因為不想他靠近我嗎?” “……”風昭然沉默了片刻,“是?!?/br> 姜宛卿吸了一口氣:“你這是干什么?!他靠近我,是我會掉一塊rou,還是你會掉一塊rou?” 風昭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低頭看貓,睫毛長長的,鼻梁挺拔。 小橘無處不可入夢鄉,此時已經在他的臂彎里呼呼大睡。 小貍花則伸長脖子,在他的下巴上舔了一下。 兩只小貓雖是一母同胞,但性情完全不同。 小橘最是粘人,無論誰抱都行,親親蹭蹭全套都來。 小貍花卻是高冷無比,對誰都不屑一顧,唯有在風昭然面前便像是換了一只貓,天天婉轉承歡。 “不可理喻!” 姜宛卿好氣,不知是氣人,還是氣貓。 回到井臺上的時候,就見未未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姜宛卿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那也沒辦法了……” 未未很沮喪,他自小是在母親和姐妹身邊長大的,對女子有著天然的親近,特別姜宛卿還對他那么好。 “等jiejie什么時候換丈夫了,我再跟jiejie玩?!?/br> 他認真道。 姜宛卿認真點頭:“一言為定?!?/br> 抱著貓走過來剛聽到這句話的風昭然:“…………” * 未未為人極重信諾,絕不違背越先安的命令——哪怕是假的。 除了在荒宅里不再湊到姜宛卿跟前之外,未未還時常被風昭然派出去。 這一日姜宛卿在院子里曬被子,就見未未行色匆匆進了風昭然的屋子。 未未天性/愛玩,沒事的時候走路都要叼根草,極少有這般肅然的神色。 不一時他又匆匆離開了。 風昭然從屋內走出來,幫她把棉被在剛做好的竹架上展平。 “是不是有什么事?”姜宛卿問。 風昭然點點頭:“嗯,需要你去方家村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買到一些跌打損傷的藥?!?/br> “誰受傷了?” “這你先不必管,把藥買來便成?!?/br> 姜宛卿也沒有多問,“你的被子自己曬?!?/br> 風昭然“嗯”了一聲。 姜宛卿回廚房拎上竹籃便出了大門。 然后在前面路口拐了個彎,悄悄轉回來。 不能怪她信不過風昭然,他實在是騙過她太多次了。 尤其方才他說話這間神情有些僵硬——這僵硬微乎其微,像是極力平復下某種痛楚,眉頭悄悄一動便止住了勢頭,沒有在她面前把眉毛皺起來。 但抓在被角的手明顯收緊,指節都在發白。 不單有事,可能還是大事。 就在她剛剛折返的時候,聽到了馬蹄聲。 冬日的青山長久地寂寂,自從她和風昭然被關在這里,這聲音她可是頭一回聽見。 她來不及潛回院中,直接滾下水邊的斜坡,借荒草藏住身子。 幾乎就在她剛剛藏好的同時,破損的官道上便出現一行人,快馬加鞭,轉眼便到了近前。 為首的一個鮮衣怒馬,鞍配上皆飾以黃金,高頭大馬在門前被勒得揚起四蹄,險些踏中風昭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