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卿卿 第40節
這念頭只轉了一下,便被姜宛卿拍了出去——想什么呢?后來他登了基,成為九五之尊,他還不是把她推得遠遠的? “殿下請見一見婕妤娘娘吧。如果不是妾身把殿下帶回來,婕妤娘娘恐怕已經求到御前了?!?/br> 越婕妤年歲已長,又不像崔貴妃那般駐顏有術,她沒有家世沒有美色沒有手段,能拿去求皇帝的,唯一有一條命。 她是準備豁出性命去救她的孩子。 那次早朝是風昭然最后一次參政,上一世里,風昭然回到東宮之后便稱病,直到因私鹽一案被貶出京,一走就是三年。 沒有人知道越婕妤的三年時間是怎么度過的。 姜宛卿原本以為他不會醒這么快,婕妤來看一眼便能離開,此時知道他未必會聽,聲音有點低沉,“妾身知道殿下心中只有宏圖大業,但婕妤娘娘只有殿下。讓她看一下,她便可以安心地等待?!?/br> 風昭然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病了的緣故,意志竟格外薄弱。 若是換成從前,他絕不允許出一絲紕漏。危險再低,也會被他掐滅在開始之前。 他知道母妃會難過,他又何嘗不是? 但“難過”同其它情緒一樣,全都是多余的東西,于他要做的事情全無助益,只會帶來麻煩。 但這一次,他的發燙的血還未冷,腦子還微微有些暈蕩。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那便快些?!?/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19 23:57:28~2022-06-20 23:59: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去學習了、jinji 20瓶;鄭慈慈 5瓶;花澄月兔 4瓶;應笑我 2瓶;素素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喜歡 姜宛卿吩咐林嬤嬤去帶越婕妤過來, 自己則趕緊披衣起床。 風昭然見她連披斗篷都披上了,且還抱起了湯婆子,不由問:“你這是做什么?” “回偏殿?!苯鹎涞? “妾身起初睡這兒是因為殿下還昏迷著,妾身擔心殿下萬一有事,再者又與婕妤娘娘約好了, 所以在這兒等著?,F在沒妾身什么事了, 妾身先行告退?!?/br> 畢竟人家母子難得一見,她杵在這里豈不礙事? “留下?!憋L昭然聽著窗外呼呼的風聲,淡淡道,“去了偏殿, 上哪里找孤這么大這么熱的燙婆子?” 姜宛卿:“……” 實在很難不臉熱。 她在燈下慢慢飛紅了臉頰,玉般的肌膚像是揉上了一層胭脂。 風昭然忽然輕笑了一下。 這笑聲很低, 笑容也一觸即收,姜宛卿還是在抬頭的時候捕捉到了他眼底殘存的一絲笑意。 隨即他便垂下了眼睛,連那絲笑意都掩住了。 越婕妤提著燈籠,身披厚重的斗篷,裹挾著外面的寒氣走進來。 在上一世回宮后的那些日子里, 姜宛卿因病長夜難眠, 便會扶著結香, 在長長的甬道里散步。 四更天的宮城安靜極了, 一聲貓叫, 一聲咳嗽都分外清晰。 她時常遇見越婕妤。 不,那時已經是越太后了。 搬進慈安宮后,越婕妤依舊保持著舊日的習慣, 在夜色最安靜的時候出來喂貓。 所不同的只是多了一隊宮人遠遠地等著侍候。 “這么久了, 我早已經習慣了, 這些貓兒也習慣了。瞧,都是些夜貓子,一到這時候就鬧騰得很?!?/br> 越婕妤愛憐地撫摸著一只貓,那貓拿自己的腦袋蹭她的手心。 “這么多年,多虧了它們陪著我?!?/br> 姜宛卿靜靜地坐在旁邊的石階上,沒有說話。 她從前以為越婕妤在這個時候出來活動是為了避開人,此刻才明白并不全是。 這個時候的皇宮空空蕩蕩,無比安靜,沒有藏著刀的笑容,沒有含著劍的阿諛,世界還原成最初的模樣,寂靜,簡單,安全。 姜宛卿那時便猜想越婕妤在無數個漫漫長夜里一定無比思念自己的孩子,所以此刻見到風昭然,母子之間定然有無數的話要說。 但母子倆此時的見面異常簡單,越婕妤一進來便迅速將風昭然上下掃了一遍,“可還好?太醫給的藥對癥嗎?” 風昭然:“孤甚好,藥對癥,已無礙?!?/br> 越婕妤松了一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包點心擱在桌上:“這是給你做的,你好久沒吃過了……” 說到這里她微微哽咽,但立馬克制住了,“我不能多待,萬一被皇后的人看見……我這便走了?!?/br> 風昭然點頭。 越婕妤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要用這一眼把他刻進腦子里,然后轉身離開。 “母妃?!憋L昭然喚住了她,“無論何時何地,沒有人傷得了兒子,母妃請放心?!?/br> 越婕妤沒有回頭,只在喉嚨里低低“嗯”了一聲。 姜宛卿聽見這一聲里有明顯的鼻音,看見她的雙肩在微微發抖。 但她一步也沒有停留,推開門走了。 來去匆匆,仿佛過來就是特地送點心的。 推門之前向姜宛卿點點頭:“好孩子,我把他托付給你了?!?/br> 姜宛卿心道:別,我不想折壽,受不起。 心里還沒嘀咕完,抬頭就迎上了風昭然不動聲色的視線。 在人多的時候風昭然經常是這樣的神情,彬彬有禮,看似溫和,與世無爭,其實那完全是審視的眼神。 “太子妃是怎么知道孤與母妃的事情?” 越婕妤是宮中的禁忌,如果不是因為越先安在南疆有功,而風昭然又“忘記了小時候”的事,這個世上早就沒有越婕妤了。 姜宛卿生在姜家,更是無人提臟字一點。 上一世是直到三年后回宮,越婕妤成為越太后,這項禁忌才被打破,姜宛卿才第一次見到越婕妤。 “那日太后生辰,妾身無意間遇見了娘娘,但不知娘娘身份,后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br> “跟誰打聽的?” “不知道,結香打聽的,反正宮里嘴碎的人多得是,再給點好處,沒什么問不出來的?!?/br> 姜宛卿語氣很是隨意,但實際上心跳已經加快了。 她感覺自己可能犯了個錯誤。 “抹去越婕妤的存在”,這件事情單憑皇后一人是做不到的,這是姜家的手筆。 當姜家想抹去一個事實時,宮里一定換了很多人。但凡知道詳情的要么死了,要么出宮了,剩下的宮人里頭大約只知道越婕妤形同冷宮的廢妃。 哪怕她說回家問了戚氏才知道的,也比這個理由強。 好在風昭然只是默默注視她一陣,沒有再問下去,“不早了,睡吧?!?/br> 姜宛卿很慶幸他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不過正要上床的時候,忽然瞧見桌上那包點心。 油紙已經微微敞開,露出里面柔軟的糕點,色澤淡黃,微帶一點透明,切作四方,細碎的桂花隱約可見,散發著香甜的氣息。 是桂花糕。 上一世,姜宛卿費盡心思,尋摸到了一位御膳房的老宮人,塞了十兩重的金子,才問出風昭然小時候喜歡吃桂花糕。 她歡天喜地跟著做了,送到風昭然面前,結果風昭然說什么? 不喜此物。 她當時十分懊惱,覺得都是自己打聽錯了消息,居然把他不喜歡的東西送到他面前。 現在瞧著這桂花糕,姜宛卿慢慢地問:“殿下喜歡吃桂花糕么?” 風昭然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目光有些柔軟。 他下意識地想否認,但一想此間只有他們兩人,并沒有旁的耳目,而且……以他眼下的身體狀態實在禁不起再犯心絞痛了。 “嗯,喜歡?!?/br> 然后就見姜宛卿重新披上了斗篷,抱起湯婆子。 “……”風昭然,“……你這是?” “妾身告退?!苯鹎溆舶鸢鸬厝酉乱痪?,離開的時候把門摔得“砰”一聲響。 風昭然:“……” * 姜宛卿回到偏殿,在床上躺了半天還是睡不著。 就非常后悔。 為什么不假裝去扶他然后在他的傷口上掐一把再走呢? 為什么不把他痛罵一頓再走呢? 或者干脆趁他受傷無法還手把他痛揍一頓? 要不然……趁他病,要他命? 在床上對著幻想中的風昭然拳打腳踢一陣后,姜宛卿滿足地睡著了。 算算時日,離私鹽一案暴發之日時間所剩不多。 姜宛卿從重生之日便在做打算,而今一切已經安排得差不多,只等風昭然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