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卿卿 第22節
崔貴妃也笑了,取出遞過去一卷文書給慶王。 慶王向來不耐煩做這些案牘功夫,隨便看了幾眼,見是一份從京兆府抄出來的案卷。 “京兆府的陸方在查一樁私鹽案子,藏鹽之地,就在太子妃姜宛卿的莊子里?!?/br> 慶王翻開來細看了一番:“可上面不是說姜宛卿毫不知情嗎?” “知不知情,不就在一念之間么?她知不知情尚在其次,東宮知不知情,才干系重大?!?/br> 崔貴妃說著,緩緩靠在引枕上,慢慢地道,“你父皇性喜豪奢,無論國庫還是私庫皆是入不敷出,生平最恨人侵占官家之利,私鹽一案,定會重重從判,這可是將那根眼中釘一舉拔除的好機會?!?/br> 慶王眼睛微微發亮:“母妃所言甚是,兒臣這就去辦?!?/br> * 婚后三日須得回門。 姑娘從回門之日起便是家中的嬌客,多半要住上一晚。 姜宛卿在東宮恨不得拿一個時辰當兩個時辰用,想到少說要花一天一夜在姜家虛情假意地演戲,便覺得累得慌。 兩位嬤嬤倒是興致勃勃,很賣力地給姜宛卿張羅打扮,插戴了一頭金銀首飾,只恨不能將珠寶匣子里的東西都戴上,以彰顯太子妃的尊貴。 姜宛卿原想襯梳妝的時候打個盹的,一睜眼看著鏡中充當珠寶匣子的自己:“……” 最后干脆自己動手,換了件較為素凈些的衣裳,只用了一對云松珍珠對釵。 兩位嬤嬤大嘆這太過素凈,哪個新嫁娘會打扮成這樣? 走到門口,風昭然已經在肩輿上等著了。 “殿下?!苯鹎溆┒Y。 風昭然的視線落在姜宛卿身上。 看得出來她刻意穿得寡淡,臉上也沒有施脂粉,但本人容貌過于出眾,珠光映著膚光,哪怕披個麻袋,也依舊光彩照人。 風昭然:“回去換一身?!?/br> “……”姜宛卿看了看左右,上前一步,湊近他悄聲道,“殿下,妾身覺得妾身還是這么著好一些,若是打扮得過于光鮮,一臉春風得意,jiejie說不定會誤會妾身在東宮深受寵愛……” “太子妃會看兵書嗎?”風昭然打斷她,“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人越是沒有什么,便越是會炫耀什么。去換一身,最好像你在太后壽辰之時那般的打扮?!?/br> 姜宛卿:“……” 她感覺自己被嘲諷了。 上一世,她就是把自己打扮得宛如一座移動的七寶樹燈,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幸福。 兩位嬤嬤的華麗構思在姜宛卿身上得以展現。 姜宛卿覺得自己不再是七寶樹燈,而是太廟靈位前的九層燈架,一里外就能閃瞎旁人的眼睛。 衣服上也不知是用了多少金線,箍在身上一層又一層,腦袋上更是沉得不行,姜宛卿擔心自己的脖子隨便會吃不消。 讓姜宛卿想起了上一世她試過的那一身皇后冠服。 風昭然無論何時都是身姿筆挺,目不斜視,忽然聽到“嗒”地一下輕響,一支珠釵滾到他的面前,拇指大的東珠光滑圓潤,骨碌碌停在他的衣擺處。 風昭然拾起簪子,回臉就看見姜宛卿腦袋低在車壁上,眼睫低垂,紅唇飽滿,睡得正香。 馬車微微顛簸,發釵插得太滿,發絲又太過光滑,又有一支搖搖欲墜。 風昭然抬起擋住那支發釵,輕輕將它推回去。 但治國做文章皆從容有余的手,生平頭一回遇到了自己不擅長的事,這一推之下便遇到了阻力,緊跟著姜宛卿“嘶”了一聲,睜開眼。 風昭然迅速收回手。 姜宛卿迷迷糊糊摸了摸那一處生疼的地方,也不知是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 再抬眼看風昭然依然坐得筆直、仿佛一眼也沒有多分給她的樣子,罷了,肯定是她自己睡著時碰著了。 她稍稍換了一下姿勢,繼續合上眼睛。 風昭然側過臉,就發現她竟然又睡著了。 ……這到底是有多累? 好歹是養在深閨的貴女,怎么能如此不顧禮儀……如此不設防備? 姜宛卿十分抓緊時間,睡了一路,馬車到了姜家才醒。 風昭然已經在下車了。 姜宛卿緊隨其后,微微彎腰出馬車。 可能是才醒的緣故,又或是單純因為腦袋實在太沉了,偏偏馬兒不知是怎么回事這此時踏了兩步,姜宛卿整個人一晃,身不由己,一頭栽倒在前面風昭然背上。 風昭然整個人猛然抽緊,像是挨了一記鞭子,扶著車轅的手瞬間握緊,指節發白。 姜宛卿那滿頭珠翠撞了個七零八落,滾了一地,發絲悉數披散下來。 “殿下,”她看著風昭然煞白的臉色,忍不住問道,“妾身是不是撞疼你了?” 風昭然整個人依舊是僵著的,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沒有?!?/br> 這一句話說完,姜宛卿明顯看到他的手握得更緊,臉色也更白了,整人個搖搖欲墜。 姜宛卿:“……” 這明顯已經疼得不行了吧? 但只是這么撞一下,他怎么會疼成這樣?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09 03:43:20~2022-06-10 03:46: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0237590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默 5瓶;花澄月兔 3瓶;揚鞭策馬尋野花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十六章 你不是人…… “啊喲皇兄,這是怎么了?” 慶王風昭景從姜家出來,和他走在一起的是姜元齡。 “就算是皇嫂不合皇兄的心意,今日可是回門,怎么能在姜家門前下皇嫂的臉呢?” “王爺說笑了,是妾身不小心,多虧殿下,妾身才不至于摔傷?!?/br> 姜宛卿說著,問道,“jiejie和王爺這是要出門?” 姜元齡一直垂著眼睛,沒有說話。 慶王望著姜元齡,一臉溫柔:“回皇嫂,齡兒近來有些心煩氣悶,想去城外走走,本王的馬場正好是驃肥體壯之時,可以讓齡兒散心?!?/br> 姜宛卿:“王爺真是體貼?!?/br> 姜宛卿覺得這場面有些不對勁——那一對正主兒皆是一言不發,她和慶王兩個人倒在這兒聊起來了。 “王爺,咱們走吧?!?/br> 姜元齡終于發話了。 慶王連忙答應,攜著姜元齡與風昭然擦肩而過時,臉上得意地一笑:“皇兄放心,臣弟一定會好好照顧齡兒的?!?/br> 說著還伸出手,要拍拍風昭然的肩背,看似示好,更多是示威。 風昭然的背脊繃緊了,唇角也微微一抿。 “哎呀!”姜宛卿微微一晃,向風昭然身邊栽過去。 風昭然上前一步扶住姜宛卿,避開了慶王的手。 “皇嫂真是弱不禁風啊?!睉c王笑道,“這樣的女人可該好好疼愛才是啊皇兄?!?/br> 風昭然沒有理會他。 慶王將姜元齡扶上馬車,自己翻身上馬,揚鞭挽了一記響亮的鞭花。 那鞭子明明沒有抽中風昭然,風昭然整個人卻像是顫抖了一下。 慶王放大大笑,揚長而去。 “你怎么樣?”風昭然問姜宛卿。 姜宛卿:“沒事,就是剛才突然頭暈了一下?!?/br> 風昭然的聲音與神情都如常平靜:“你猜到了是嗎?” “……”姜宛卿,“……殿下是什么時候受傷的?” “三天前的晚上?!?/br> 姜宛卿愣住。 那是他們的大婚之夜,是她兩世里獨守的空房。 “是……皇后?” 風昭然神情淡然:“這不是什么秘密吧?” 對于無寵的皇后來說,風昭然是救命的稻草,亦是出氣的草垛。 上一世貶謫之時,姜宛卿看見了風昭然背上的鞭傷,重重疊疊,像是涂了一層又一層的粉墨。 但風昭然裝得太好了,大動作上雖然略有緩慢,但他本就是威儀朗朗,行止緩緩,除了讓人覺得他更為穩重之外,根本看不出他受了傷。 若不是方才撞上去他的反應有點大,姜宛卿想都不會往這方面想。 “收拾一下吧?!?/br> 風昭然指了指她頭上。 她的發髻已經全散了,長發烏黑,如水一般披泄在身上,仿佛給華衣上罩了一件斗篷,美得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