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卿卿 第18節
哪里用得著她來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風昭然挑眉:“崔貴妃給了這么多?” “哦?!苯鹎涞?,“因為妾身去的時候,諸位娘娘們都在貴妃娘娘處議事喝茶,她們見貴妃娘娘給了,便人人都給了一個,所以才這么多?!?/br> 風昭然的額角抽了一下。 他感覺最近除了多出一樣詭異的心疾外,又多了一樣頭疾。 “東宮就這么大,請問太子妃要如何安置這些人?” 姜宛卿道:“這個妾身想過了?;屎竽锬锝o的珠兒還有貴妃娘娘給的蓉娘是給了奉儀封號的,算是主子,其余的皆是宮女,只要將原來的宮人換掉便好?!?/br> 不出意料,風昭然同意了。 因為東宮的人基本都是皇后的人,皇后從小將他牢牢地把在手里,宛如用絲線牽著一只小傀儡。 新來的美人們背后的主子各各不同,在東宮又全是初來乍到,比起之前那批銅墻鐵壁般的宮人,這些美人顯然更好對付。 當然首先要對付的就是因此勃然大怒的皇后。 姜宛卿被傳喚到坤良宮。 皇后見了她便是怒由心起,直接離了鳳座,大步逼上來,一只手高高揚起。 “母后!”姜宛卿在那只手揮下來之前,撲上去抱住了皇后的大腿,“母后幫幫兒臣吧,兒臣原以為殿下不會要那些美人,誰知道殿下不知怎地轉了性子,說要學慶王,效仿父皇,竟然把她們全都留下了!母后,兒臣這可怎么辦才好???!” 皇后的手頓住了:“他說要效仿陛下?” 風昭然事事順從,但只有在這件事上,皇后什么法子都想盡了,風昭然還是百折不回。 “兒臣不敢撒謊,母后去東宮一瞧便知?!?/br> 姜宛卿哭得梨花帶雨,“約摸是殿下和jiejie情深緣淺,心痛欲絕,大受刺激,所以才會性情大變,兒臣不知該怎么勸殿下才好?” “勸什么勸?!” 皇后立即喝住姜宛卿,順便教導了姜宛卿一番“夫為妻綱”的大道理,又語重心長地給姜宛卿畫下大餅,“陛下不喜太子,皆因太子性情行事和他半分不像,現在太子肯回心轉意,一定能比慶王更得歡心。到時候東宮之位穩固,你未來的后位才能穩固,懂了嗎?” 姜宛卿抽抽噎噎:“那些被換出來宮人……” “東宮就那么點大,住進了一批自然要換另一批,他們本就是坤良宮過去的,回來坤良宮也是份所應當?!?/br> 皇后不耐煩地道,“莫要再嚎喪了,回去好生照看那些人。尤其是崔氏送來的那個,給本宮千萬小心提防?!?/br> 坤良宮深長,皇后又不喜開窗,白日也得點著燈。燈光映著皇后濃施脂粉的臉,看上去仿佛戴著一只白堊涂成的面具。 姜宛卿上一世很怕皇后。 無論皇宮還是姜家,皆是世間最富貴尊榮之地,這里的人們哪怕手底下暗暗朝對方捅刀子捅得一手是血,臉上也要帶著溫柔和氣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皇后是一個異類。 不知是天生性情使然,還是多年來的失寵外加寵妃的威脅讓她日益暴躁,她撕下了姜宛卿以前看慣的那種溫情脈脈的面紗,再也壓不住臉上的猙獰。 上一世姜宛卿總覺得皇后是皇宮里的野獸,冷不丁便要出來咬她一口。 活過一世,姜宛卿才明白是皇宮把皇后變成了野獸,并且這野獸已經跌落谷底,再也爬不上來了。 風昭然上一世攻破京城之后,殺了皇帝,但沒有殺皇后。 他只是把皇后跟皇帝的尸體關在了一起。 那是盛夏,當惡臭隨著風彌漫到整座皇宮的時候,風昭然讓人打開了門,十分恭敬地請皇后出來。 風昭然親自捧著太后的鳳冠為皇后戴上。 “母后,這不是您一直在盼的嗎?” 風昭然神情平靜,一如既往地溫和恭敬,“您一生心心念念,就是想當太后,現在,您是太后了,您可歡喜?” 皇后永遠都不會知道歡喜的滋味了。 她徹底瘋了。 * 姜宛卿從前每一次從坤良宮出來都要焚香沐浴,去除坤良宮里過于濃重的百花香氣,才會稍稍心安一點。 這一次也不例外。 皇帝愛用濃香,闔宮皆是如此,唯有東宮例外。 香料十分昂貴,風昭然一慣自奉甚儉,東宮從不薰香。 回到東宮姜宛卿便深深呼吸,深秋的空氣很冷,但很清爽。 她梳洗沐浴罷,帶著美人們來書房。 風昭然午睡剛醒。 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也是剛剛大婚,東宮布置得十分喜慶,紅燭紅帳俱在,與此時一般無二。 視野恍惚動蕩,他看見有一位美人坐在銅鏡前,正在對鏡理妝。 他俯近,那人受驚般捂著臉:“殿下……” “讓孤看看?!?/br> “沒、沒什么,妾身就是覺得氣色不大好,想多敷點脂粉……” 聲音怯怯的。 “讓孤看看?!?/br> 他看不清五官,但細節放大,如玉般的臉頰上有五道深深的指印。 她已經很努力蓋了很多層粉,但肌膚太白了,一點點痕跡都非常明顯。 他感到心在疼痛,輕聲問:“疼嗎?” “不疼?!彼?,“妾身身上自來如此,哪怕輕輕碰一下也會有瘀青,其實一點兒都不疼,真的!” 怎么能……這么迫切,這么信誓旦旦…… 他知道有多疼,坤良宮那個女人就是個瘋子,每一記耳光都會用上全身的力氣,仿佛打的不是孩子或小姑娘,而是生死仇敵。 “殿下……你在難過嗎?” 那個聲音好軟啊,軟得讓人心疼,心碎。 “殿下,妾身真的沒事!妾身很厲害的,這一點子傷算什么?反正妾身絕對不會讓皇后塞人進東宮的!殿下喜歡安靜,不喜歡吵鬧,妾身記得很清楚呢……” 風昭然醒來,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喚醒的,還是被生生疼醒的。 夢里的疼痛如此強烈,醒來了還殘留在心口。 “殿下……” 屏風外有聲音傳來,和夢中有幾分相像。 風昭然霍然起身,衣裳都沒有披,大步踏出屏風外。 姜宛卿頭一回看見他臉上有如此急切的神情,不由微微一呆,然后才接著道,“殿下,您瞧,meimei們都在這里,您看今夜讓誰在這里服侍?” 風昭然:“……” 錯了,夢只是夢而已。 眼前這個給他拉來一東宮美人的姜家庶女才是他的太子妃。 風昭然臉上的神情盡數斂去,恢復成往日的冷淡,只吐出一個字。 “你?!? 第十三章 殿下是不是一個人睡不著? 姜宛卿遲疑了一下,回頭看看身后美人們的臉上沒有一個出現驚喜神情,才確認風昭然真的是指了自己的名字。 “……” 這輩子風昭然對她不說是深惡痛絕吧,但也基本到了少瞧一眼是一眼的程度,畢竟她是拆散他和有情人的罪魁禍首。 現在這是抽哪門子瘋? 可能是找機會矬磨她吧。 上一世里皇后就用過這一招。 離入夜還有點功夫,姜宛卿回到寢殿,火速讓兩位嬤嬤做了兩只塞飽了棉花的護膝。 左右不過是讓跪著伺候,一夜要水要茶,不讓人睡覺罷了。 而且風昭然其實有很明顯的弱點。 天黑之后,姜宛卿過來服侍。 東宮書房甚大,一架十二扇紫檀云石屏風后頭是靠窗的貴妃榻,風昭然經常歇在這里。 貴妃榻的寬度一個人睡還差不多,兩個人睡顯然就有點擠。 不過姜宛卿很有眼力見,知道這里原沒有自己睡覺的份,因此是帶著被褥來的。 風昭然從奏折里抬起頭,看著姜宛卿指揮著嬤嬤打地鋪,才想起自己下午的命令。 他根本不喜歡任何人在身邊,尤其是在晚上。 當時之所以脫口而出,不知是被擾了那個夢境,還是因為將東宮擠得人滿為患的眾美人。 他臉上是沒什么表情的,但姜宛卿卻從他的眉宇間瞧出了一點不耐煩,過來道:“茶水已經溫在暖爐上,五更雞里熬著茯苓粥,妾身不妨礙殿下,就在屏風后頭,殿下有什么事情請隨時吩咐?!?/br> 風昭然從鼻子里“嗯”出一聲,緊接著咳嗽了兩聲。 雖然還未入冬,但深秋的夜晚寒氣已經很重了。 而且入冬之后宮中會燒地龍,所以眼下這段日子反而是宮中最冷的時候。 姜宛卿上一世離京之后才知道風昭然小時候掉進過冰湖,從此落下了病根,比常人更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