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卿卿 第2節
幾乎是同一時間,姜宛卿只覺得天翻地覆,轉眼間她被風昭然掀下來。 風昭然重新壓制住她,眉眼間滿是春色,嘴角帶著笑意:“原來好你喜歡這一口……” 他低頭吻住了姜宛卿。 姜宛卿嘗到了淡淡的酒氣,以及一股熟悉的龍腦香。 風昭然日常用藥里有一味冰片,這味道仿佛已經滲進他身體的每一處,唇齒交纏之間,尤為明顯。 姜宛卿:“?。。?!” “啪”一聲,姜元齡手中的托盤跌落,里面的醒酒茶灑了一地,青玉碗跌在姜元齡的裙擺旁,碎成滿地星。 姜元齡滿臉皆是難以置信的痛苦,掩住臉,美目中有淚光凝聚。 風昭然此時才像是清醒了一點,喃喃道:“齡兒……” 姜元齡發出一聲泣音,掩面離去。 “齡兒!” 風昭然連忙起身。 但方才纏綿之時,他的外袍被壓在姜宛卿身下,他這一下起得又急又猛,反被扯回床上,姜宛卿緊緊閉上眼睛。 他雖然削瘦,但體格卻不輕,這點她再有經驗不過。真被砸中,可有一番罪受。 還好,想象那一下并未來臨,姜宛卿睜開眼才發現,風昭然單身撐在枕間,穩住了他自己的身形。 和方才的意亂情迷不同,此時的風昭然目光已經恢復了清明。 不知是不是肌膚蒼白的原因,他的眸色和發色總是顯得比旁人更黑一些,專注地盯著一個人看時,眼神也比旁人更加深沉。 “……是你啊五meimei,你膽子倒是不小?!?/br> 床上的姜宛卿衣衫凌亂,發髻松褪,面頰緋紅,眸子里含著一點水霧,即使是掩著衣裳也瞧得出一截纖腰,以及與纖腰上下深深起伏的身體線條。 她整個人就如枝上已經最先紅透的桃子,只要輕輕一碰就能流出甜蜜的汁水。 身體里洶涌欲望再一次被勾起,風昭然迫使自己直起身,離她遠一些。 “殿下還有空跟我在這里耗?”姜宛卿冷冷道,“不是該去向jiejie賠罪嗎?” 她在風昭然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絲訝異。 確實,上輩子這種時候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在這之前,她更是看到他都會害羞臉紅。 他可能是覺得她鬼上身了。 他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停了下來,回頭道:“你不必如此害怕,舅舅舅母那里想必不會怪你?!?/br> 舅舅舅母指的是姜述與戚氏。 亦是姜宛卿的父親與嫡母。 上一世姜宛卿十分惶惑,有一部分也是害怕父親與嫡母責難。 但這一世可不了。 風昭然離開后,戚氏身邊的嬤嬤過來:“夫人讓五姑娘過去?!?/br> 姜宛卿理了理已經亂了的鬢發。 嬤嬤眼神里透著一絲輕蔑。 生作一副禍水模樣,真是合該做這勾當,真要勾引誰,誰能忍得??? * 戚氏出自世家大族,乃是名門閨秀,持家有道,御下甚嚴。 戚氏是公認的好嫡母,待庶出子女從無偏頗,像姜宛卿這種沒了小娘的庶女也沒有受到過什么為難,并沒有說到了年紀便隨意嫁出去,而是悉心為姜宛卿挑選人家,甚至還會過問姜宛卿的意見。 姜宛卿每次的回答都是:“一切由夫人做主?!?/br> 因她聽話乖順,戚氏待她也比旁的庶女格外好些。 “你jiejie馬上就要同太子完婚,你竟做出這等事!” 此時戚氏滿臉怒容,“不是告醉了回屋歇息嗎?怎么竟然歇到了太子床上去?我素日是怎么教你的?姜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姜宛卿雖然略略整理過,但嬌嫩的絲綢料子極易皺,每一道褶痕都在向世人宣告她經歷了怎樣的荒唐。 更別提頸子上還留著無法遮掩的紅痕。 姜宛卿還記得上輩子的自己是怎么樣叩頭求饒,羞慚不已。 太子的廂房與她的閨房隔著大半個姜家,壓根兒不在同一個方向,她一直以為是自己醉中糊涂,走錯了路。 但后來想想,她只記得扶她回房的蘇嬤嬤臨時腹痛,向她告罪退下,她向來不是多事的人,只能昏昏沉沉地答應,準備自己回房。 所有的記憶到此為止,再睜眼已經在風昭然床上。 偏偏這日一大早結香還被管家娘子派出去采買,不在她身邊。 大節下臨時調用一下侍女,雖在情理之中,但未免太巧了。 只可惜她想通得太晚了。 姜宛卿跪在地上,低頭道:“女兒知錯,女兒一時酒后糊涂,不知人事,連累了家門。夫人請把女兒送到庵里去吧,女兒愿意一輩子吃齋念佛,以贖此罪?!?/br> “胡鬧,你才多大,進了庵廟做姑子,一輩子就到頭了?!逼菔系?,“再說你一走了之倒是輕巧,這邊的事情怎么辦?” 姜宛卿心道去庵里還可以另覓生路,真嫁進東宮那便是死路一條。 但這話是隨口說的,因為無論她說什么,最后都會被送進東宮。 她從前不明白這個道理,尋死覓活鬧了好一陣,整個姜家嚴陣以待,把她當賊一樣看守了好些日子。 珠簾微微一響,戚氏身邊最得用的張嬤嬤走進來,附在戚氏身邊低語一陣。 姜宛卿知道,這是父親姜述已經和陛下議定,下個月由她代替姜元齡嫁入東宮。 這個消息同時傳到了姜元齡那邊。 下一瞬,丫環急急跑來:“夫人,不好了,大小姐氣極攻心,暈過去了?!?/br> 戚氏聞訊大驚,匆忙去看姜元齡。 上一世姜宛卿自覺沒臉去見長姐,一個人跪在原地默默哭泣。 沒過一會兒皇后便氣勢洶洶過來,抬手朝姜宛卿便是一巴掌,“你這個賤人!” 姜宛卿后來吃了很多苦,但那巴掌打在臉上熱辣辣的滋味,姜宛卿現在還記得。 那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挨打。 這會兒姜宛卿想了想,跟上戚氏:“夫人,我想去看看jiejie?!?/br> 這件事不論是上天捉弄還是有心人安排,姜元齡都是受害者。她與風昭然早就兩情相悅,最后卻無奈做了慶王妃。 不過風昭然待她亦是情比金堅,登基之后便將她接進了皇宮。 戚氏面色好看了一點:“算你還有點良心。罷了,誰人沒做過糊涂事,更何況你年紀還小,今日又確實是喝多了。唉,天意既要如此,人力又怎么相違?太子妃之位是你的了。只是你要記得,從今往后,這一世都你欠著你jiejie的?!?/br> 這話姜宛卿上一世記了很久。 ——太子妃之位,是姜宛卿從姜元齡手里偷來的。 所有人都這么說。 說得姜宛卿也以為是真的了。 姜元齡的院子里種著幾株梅樹,花名綠萼,時節未至,尚未結蕊,葉片輕輕在秋風中扶搖。 一道筆直修長的身影立在梅樹下。 是風昭然。 他已經更過衣了,原先那身的鴉青色通肩圓領外袍已經換下,身上穿的是件梅染色長袍,蹀躞帶也換成了玉帶。 太子雖居尊位,但生性素簡,衣物上連刺繡都很少用,即便是系玉帶,也只在帶鉤處用了一塊青玉。 柔順發絲悉數綰進頭頂玉冠之中,玉冠與帶鉤是同一材質,質地溫潤,放在民間要稱得上是美玉,放在宮中,尤其是放在他這等身份的貴人身上,這玉質卻算不得出挑。 皇帝性喜奢靡,諸皇子多為效仿,出行之際無一不是錦衣華服,嵌珠累金,五色迷離。 太子卻是反其道而行,崇尚古風,超逸出塵。 他原本立在樹下,望著屋子方向,臉上沒什么表情。 如他所料,房門緊閉,連下人都沒有出來一個。 但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他回過身,臉上已經多了一些情緒。 有些清冷,有些落寞,有些無奈,還有一絲惆悵。 ——作為一個情場與朝堂皆失意的人,也許他該表現得更痛苦更悲慘一點,但那種情緒過于激烈,他實在裝不出來。 他的身姿如松,氣質如月,向戚氏躬身行禮,彎腰的弧度像是拿尺子量出來的:“舅母?!?/br> 風昭然在姜家向來不論國禮,只論家禮。 但戚氏還是照國禮向風昭然請了安,然后問風昭然怎么站在這里。 風昭然聲音里有絲苦澀:“齡兒不愿意見孤?!?/br> 戚氏明白了,轉臉便望向姜宛卿:“你jiejie是正在氣頭上,你也先別進去了。等過兩日她消氣了再來吧?!?/br> 姜宛卿低低應下。 戚氏帶著人進去了,院中就剩姜宛卿與風昭然。 上一世姜宛卿在后面費盡心思見到了風昭然一面,向他解釋此事并非自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到那間廂房的。 她還說她絕不敢占jiejie的正妃之位,愿以側妃之身入宮,或者殿下若是不喜,她寧死也不入宮。 “齡兒外柔內剛,要她與自己的姐妹共事一夫,她不會愿意的?!?/br> 當時風昭然道,“你也不必以性命作賭,木已成舟,孤自然會娶你?!?/br> 雖然他的語氣與神情皆十分冷淡,讓姜宛卿有點難過,但難過的同時還有一絲欽佩。 ——他的心地真的很是善良。失去姜家嫡女意味著失去姜家的扶持,他卻依然不希望她有事。 哪怕是她毀了他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