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辭帶沈知還上了車, 直接將車啟動。

    也沒問沈知還去哪里。

    不過沈知還不需要知道，因為不管哪里，都是她想去的地方。

    車子大概開了半小時。

    沈知還看著窗外的街景, 所見的畫面越來越眼熟, 好像和記憶中的重疊了起來。

    沈知還越看越覺得眼熟，這里，很像是她小時候住過的那個家。

    直到顧星辭把車停在她以前家樓下的時候, 沈知還才確認。

    這里確實就是她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下車后，沈知還站在樓下不敢動, 還以為自己出現了什么幻覺或者是時光穿梭回到小時候了。

    顧星辭看著她的反應，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笑道：“愣著干什么，走啊，回家了?！?/br>
    沈知還以前的家在一幢老式公寓的五樓，那時候父親賺到第一桶金的時候全款買下的。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幸福已經距離現在很遠很遠了。

    一眨眼，這個公寓都已經十幾年, 當時候嶄新的外墻和內里, 早就看上去破舊不堪了。

    走道上的樓梯都已經有各種被磕壞的痕跡，旁邊的扶手也早就生銹，周遭蔓延出潮濕的霉味。

    但這個味道，卻讓沈知還感到特別熟稔和親切。

    她從小到大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的, 她還能記得曾經放學的時候背著書包，在這昏暗的樓道里走的場景。

    每一層都有感應燈, 但因為太晚了, 沈知還走路很小心, 不敢發出聲音, 怕吵到鄰居休息，所以差不多是摸黑著上去。

    顧星辭給她打開手機閃光燈照明指路。

    走到五樓的時候，沈知還停留在自己家門口。

    一切居然還是原來的模樣。

    防盜門和房門都沒換，門口貼這個倒過來的“喜”字，是沈知還十歲左右那年過年的時候貼的。

    居然到現在還在。

    沈知還一瞬間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顧星辭遞了一把鑰匙給她。

    就連鑰匙的形狀，也和記憶中的重合在了一起。

    她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再回來這里，還能再用這把鑰匙打開這扇門。

    就像回到了以前每天放學回家，拿出這把鑰匙開門回家的感覺。

    這才是真正的，回家的感覺。

    沈知還把鑰匙插進去轉了轉，門被推開。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很重的木頭的味道，有一種年代的感覺。

    進去后沈知還手往右一伸，摸索到了右邊的開關，正方形一共四個開關，她至今都還能記得左上方那個是開客廳最大最亮的那個燈的開關。

    沈知還一按，果然頭頂那個水晶燈就亮了。

    原來一切都還在她的記憶深處，沒有變。

    她看了一眼周遭，擺放的布局還和她小時候一樣，只是上面被罩了各種防塵罩。

    顧星辭解釋道：“我之前有托朋友幫忙打聽了一下，查到這似乎是你以前父母的住址，當時被抵押拍賣了，不過那家人后來出國了，這里一直沒人住，后來我把這房子輾轉買下來了，本來想當做今年生日禮物送給你的……”

    沈知還沒想到顧星辭會這么用心。

    她曾經以為自己再也沒辦法回到這里了。

    或者即使有機會回來，也都物是人非了。

    沒想到，原來一切都還在。

    她的家還在，真正屬于她的地方還在。

    甚至沈知還還能記得一家人圍在餐桌前吃飯的溫馨感覺。

    她突然覺得，雖然父母不在了，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但他們還是有東西被留下來了。

    這些都是他們存在過的證明。

    沈知還真的特別高興特別感動。

    因為拍賣，家里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都被賣掉了，只有一些非常老舊的沒人要的家具還在。

    電器都是顧星辭新買的，之前也沒想過會這么快來住，所以家里并沒有什么日常必需品。

    不過顧星辭大概每隔半個月會來這里簡單打掃一下，所以屋子還是非常干凈的，水電煤也都有，要生活是沒問題的。

    顧星辭打開手機，買了一點日常的生活必需品還有一些換洗衣服找了個閃送。

    大概半小時左右東西就送到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間后，顧星辭讓沈知還先去洗澡，自己去鋪床還有準備一些晚上睡覺需要的東西。

    沈知還進到浴室，里面的布局還和小時候的一樣。

    深紅色的瓷磚，米色的洗手臺和浴缸，在洗手臺的上方有一個玻璃的架子，是她爸爸自己做的。

    沒想到還保存著。

    顧星辭給的袋子里有洗發水沐浴露牙刷牙膏梳子洗面奶還有干凈的衣服褲子。

    一應俱全。

    果然他永遠比自己想的要周到。

    沈知還在沖澡的時候，腦子里思考了很多事。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決定有些沖動，她也確實沒想好未來的路該怎么走。

    但她真的不想再離開顧星辭了。

    洗完澡進到臥室，顧星辭已經把床鋪好，床頭還放了一杯溫熱的牛奶。

    顧星辭正在一邊把窗簾放下，差不多整理完后對沈知還說：“早點休息，晚上有什么事隨時叫我?！?/br>
    沈知還脫口而出：“你不睡屋里嗎？”

    家里有兩間臥房，現在這一間是沈知還以前的房間，另一間是父母的房間，但父母房間的家具已經被全部撤空了，房間里只堆砌了一些雜物。

    所以現在家里只有沈知還現在睡的這一張床。

    顧星辭應該沒有其他地方可以睡。

    “沒事，我可以睡外面沙發……”顧星辭回道。

    “外面沙發這么短，你腿都伸不直，一定睡得不舒服?！鄙蛑€是真的心疼顧星辭一直都這么遷就她。

    “難道……是你一個人睡害怕嗎？”顧星辭給了雙方一個臺階，溫潤一笑，“那我就在旁邊打個地鋪吧?！?/br>
    沈知還點了點頭。

    還好天不冷，家里又有多余的被子。

    顧星辭簡單打了個地鋪，試了試，躺著還算舒服。

    快算沖了個澡，回屋的時候看到沈知還把牛奶喝完了正坐在床上發呆。

    “在想什么？”顧星辭用毛巾擦了擦半干的頭發。

    沈知還扣了扣自己的手指說：“沒什么，等你回來呢?！?/br>
    顧星辭躺下，蓋上被子。

    沈知還的房間很小，顧星辭的鋪就打在床的旁邊，她稍微往下翻一個身就能直接砸到顧星辭身上。

    躺在床上后沈知還就這么定定地看著天花板，毫無睡意。

    一是前幾天在醫院睡多了確實不困，二是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一起過夜，雖然不是同床共枕，但這樣的距離實在是很微妙。

    沈知還聽到下面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音。

    顧星辭側過身，正對著沈知還的方向躺著，就這么從下至上地看著她。

    感受到了他的視線，沈知還也側過身，毫不逃避地和顧星辭對視。

    歲月靜好，兩個人這么躺著看著彼此，不用擔心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擾。

    顧星辭聲音低沉，語氣帶哄：“不困嗎？”

    沈知還搖頭：“不困?！?/br>
    “所以？要跟你說故事哄你睡覺嗎？”顧星辭調整了一下姿勢，腦袋枕在手臂上面。

    沈知還眼眸垂了垂，猶豫了片刻說：“要不，我給你說說故事吧？”

    “好?！鳖櫺寝o點頭。

    沈知還長吸一口氣，停頓了很久，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

    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看了看這個房子終于徐徐開口：“這是我初中以前住的地方，其實我家以前都還生活挺幸福的，但初中我爸爸單位出了點意外，欠了不少的錢，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爸和我媽沒睡過一天好覺，每天都在被催債，打幾份工都還不起，整天提心吊膽，我也從那時候開始成績下滑，可能是覺得生活實在是沒有希望了吧，我爸媽都患上了抑郁癥，我能感受到他們每天都活得特別痛苦，但同時我也能感受到他們……是因為我而在堅持努力痛苦的活下去，只是那時候我還小，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后來我父母出事自殺了，自殺以后我就再也沒回過這個家，我輟了學，但因為沒有學歷也沒到法定年齡找不到工作，我把爸媽留給我的錢花完以后走投無路，流落街頭過一段時間，之前你不是問我是不是見過很多流浪貓嗎？確實，那個時候我見過特別多的流浪貓，我和他們一起生活，最落魄的時候，我也……撿過東西吃，在街邊的小弄堂里過夜，那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小段時間，然后我就遇上了陶源，啊，就是之前拍戲的時候你見到過的那個人，那個人會給我住的地方，會給我吃的，但是他會逼我去……偷東西，那時候我離成年還沒多久，我本來想著成年后終于可以去找正經工作，哪知道第二天就被抓去……坐牢了，這件事我沒告訴過蘇全，我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本來不想說，因為我覺得特別特別丟臉……”

    沈知還說到這里，哽咽得幾乎說不上話來。

    她真的覺得這段過去難以啟齒。

    但她不能不說。

    她要把自己所有的真實的經歷都告訴顧星辭，讓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人。

    這種事情不能永遠瞞著顧星辭，她也不想一輩子在自我逃避中度過。

    那些往事雖然不堪，但都是她的真實經歷。

    不管他聽完能否接受，但她知道都不該再隱瞞下去。

    顧星辭沒有打斷沈知還，只是非常認真地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沈知還調整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接著說：“坐牢的那段經歷我就不多說了，因為真的太痛苦了……刑滿釋放后我出來，發現更加找不到體面的工作，我其實做過挺多工作的，便利店打工，飯店打工，發傳單，禮儀小姐，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運氣不好，還是我的性格實在太不適合做服務業，不是被客戶投訴就是被老板sao擾，每份工作都持續不了太多時間，后來我被介紹去了ktv，專門負責給客人開酒，就真的……只是開酒而已，我沒有做過那種很混亂的職業，那是我的底線，然后在那時候我就遇上一個經紀人，問我有沒有興趣去拍戲，本來只以為只是做個兼職，在不太清楚的情況下簽了合同，公司先是讓我去跑了大概幾個月的龍套，然后讓我去陪老板喝酒，那種酒局……你應該也知道是什么樣子的，我不愿意，公司就說要不付一千萬違約金，要不就只能聽從他們的安排，走投無路的時候，我遇上了陸晉，他幫我付了違約金，給我了自由，但是卻又因為某些原因把我囚禁在他身邊……”

    在遇見陸晉之后的事情沈知還都不想再贅述，包括小黑屋和白鷗有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