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折夏臉一下變得很燙。

    在短短幾秒間，她想了很多東西。

    她不知道現在自己該表現出什么反應才算“正?！?。

    如果表現得太抗拒，似乎很明顯。

    就像唐書萱，因為她對徐庭根本沒什么意思，所以能這么坦坦蕩蕩地沖攤主喊話。

    但以她的性格，接受的話，也會顯得很奇怪。

    ……

    最后林折夏用一種只有自己知道的，不自然的語氣說：“誰要跟他……”拍啊。

    語調越說越低，話還是沒說完整。

    因為，她其實是想拍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到遲曜面前問他能不能陪她拍的：“唐書萱那個，就是，想問問你……”

    “當然我先說好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說半天話都沒說明白，“就是你能不能，那個啥，算了。你就當我沒來過?！?/br>
    林折夏正想放棄，卻見遲曜捏著那杯奶茶，語調平淡地開口：“怎么，不需要工具人了么?！?/br>
    他果然是！聽到了！

    林折夏臉都快冒煙了。

    等她和遲曜走過去的時候，攤主看了他們一眼：“你們也是？”

    林折夏態度模棱兩可：“啊?！?/br>
    攤主指指邊上的二維碼：“先掃吧，價格一樣，都是二十八?！?/br>
    遲曜在她準備掃碼之前，手機掃了碼。

    林折夏在這瞬間有點后悔。事后回想起這天，她感覺自己當時腦子像死機了一樣，死板地捏著一串巨大無比的彩色棉花糖，面部僵硬，攤主在拍照的時候似乎說了句“那女生別站那么遠”，但她沒聽見。

    于是身邊的這個人出聲提醒她：“林折夏?！?/br>
    林折夏順著聲音抬起頭。

    看到少年說話時上下攢動的喉結，看到他低垂的眼，還有那枚正好對著她的右耳耳釘。

    “靠近一點?！?/br>
    第41章

    林折夏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挪步挪過去了。

    她低垂著的, 略顯局促的手似乎在慌亂間碰到了遲曜的手背。

    她對拍照最后的印象，是遲曜向她靠近了點，然后他的手在攝影師的指導下抬起來繞到了她身后。

    “咔嚓”過后, 畫面定格。

    店主用的相機是拍立得, 一共給兩人拍了兩張。

    因為林折夏姿勢比較僵硬, 沒怎么換動作，所以連著兩張拍出來效果都是一樣的, 只有細微的差別。

    照片上，漆黑的夜晚被無數燈光點亮，背景里有很多模糊的經過的人影, 畫面中央穿白色外套的女生拿著棉花糖, 呆呆地正視鏡頭。而她邊上的人眼神向下, 個子比她高出一大截, 做了一個微微側頭往斜下方看她的動作，頜線和脖頸線條過于優越，姿勢凹得很有松弛感。

    兩張照片細微的差別在于, 遲曜繞在她身后的手在她腦袋上作了兩個相似的動作。

    他比了一個“耶”。

    這個“耶”因為舉在她頭上，所以看起來就像一只單獨的兔耳朵。

    另一張上，他手指微曲, “耶”也跟著彎下來，像兔耳朵垂了下來似的。

    林折夏拿到照片之后就拉著遲曜遠離那個攤位。

    平復心情后,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這可能就是個普通的動作，于是問：“你這比劃的什么啊?！?/br>
    遲曜：“不明顯嗎?！?/br>
    “？”

    “兔耳朵?！?/br>
    “……”

    還真的是兔耳朵。

    林折夏略過這個話題, 又問：“你要照片嗎？”

    遲曜聲音涼涼的：“工具人連勞務費都沒有么?！?/br>
    林折夏：“那你先選還是我先選？”

    遲曜說：“隨便?！?/br>
    林折夏毫不客氣：“我先選了?！?/br>
    她拿著兩張照片細細比對, 兩張照片上遲曜都很好看，她都很呆, 讓她難以抉擇。

    最后她把兩張照片打亂，閉著眼抽了一張。

    抽中的是那張垂下來的兔耳朵，少年微曲的手指顯得整個姿勢變得有些可愛。

    “……”她忍不住說，“為什么你那么上鏡?！?/br>
    遲曜從她手里抽走另一張，說：“我長得好看?！?/br>
    ……

    很不要臉。

    也很無法反駁。

    集市差不多都逛完之后，幾個人打算早點回去，畢竟走夜路不太方便。

    “十點了，”陳琳說，“再晚我媽得罵我了?！?/br>
    唐書萱：“我也是，我媽剛給我打電話?！?/br>
    徐庭表示：“那我送你們吧，咱仨一塊兒打車?！?/br>
    說話間，唐書萱挨著林折夏等車。

    她發現林折夏還在看那張拍立得，發覺她還介意剛才的事，在她耳邊勸道：“沒事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啦，你今天怎么有點緊張兮兮，真的只是拍張合影而已，以你和遲曜的關系，誰都不會多想的?！?/br>
    “你和遲曜是什么關系，那可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關系，你們是最好的兄弟——就是你明天出去拿著照片說這是你和遲曜的情侶照，都沒人會當真。放寬心?！?/br>
    林折夏沒說話。

    捏著照片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些。

    唐書萱說完，看向馬路：“車來了，我們先走啦，拜拜?！?/br>
    林折夏放下照片，沖她揮了揮手：“明天見?！?/br>
    -

    或許是因為拍照的緣故。

    回去的一路上，林折夏和遲曜也沒怎么多說話。

    “我有點玩累了?！?/br>
    走到單元樓門口，林折夏把照片揣進兜里，指了指門：“我先上去了?！?/br>
    她想了想又說：“這張照片我會好好保存的?！?/br>
    遲曜跟她揮手時晃了下手里的照片：“保存倒不用，直接貼起來吧?！彼唤浶牡叵肓讼?，“就貼你書桌前面?！?/br>
    林折夏：“？”

    遲曜：“方便你每天抬頭瞻仰一遍我的容顏?！?/br>
    林折夏：“……勸你別得寸進尺?！?/br>
    她回到家，魏平還在加班，于是她和林荷聊起今天在集市上發生的事。

    林荷一邊剝瓜子一邊說：“那你那棉花糖吃完沒?！?/br>
    林折夏：“小荷，我說那么多，你最關心的就是棉花糖？”

    她又說，“吃完了，齁死我了?！?/br>
    林折夏把集市上那些好吃的說完，攥緊衣兜里的照片，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忽然說：“媽?！?/br>
    林荷看著電視，手里剝瓜子的動作沒停：“怎么了？”

    林折夏：“其實今天集市上還發生了一件事?！?/br>
    林荷一邊看電視一邊聽著。

    “我們本來想拍照，結果沒搞清楚，沒想到那是家情侶照相館，”林折夏說這話時，沖動又忐忑地仔細留意林荷的表情，“我就拉著遲曜跟我一起拍了?！?/br>
    電視上，主人公正在吵架，林荷看得津津有味。

    表情絲毫沒有因為她說的話而有任何波動。

    林折夏重復：“我和遲曜，不小心，拍了情、侶、照?！?/br>
    林荷：“聽見了，我又不聾?！?/br>
    “……”

    林荷不解：“那怎么了，不就拍張照嗎?！?/br>
    “你們是情侶嗎？”林荷又問。

    “不是?！绷终巯膼瀽灥鼗卮?。

    “那不就完了，”林荷說著，“要我說這攤販也是奇怪，拍個照還有條件，這不是自己趕客么——”

    林折夏說這事的時候，其實是一種自暴自棄的態度。

    她寧愿冒著被猜忌的風險，寧愿林荷罵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