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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諾當初把他安排到這里來住院,其實也有點個人原因。 因為這里的醫藥費便宜些,盡管醫療儲備不夠先進,但是盛檸樾當時的病情也并不算嚴重了,只是求生意識不強,自主性昏迷,每日頂多就是吊吊營養針,保持基本的生命體征。 顧司塵坐在桌邊,想起過往,頗多感慨。 他當初瘋了一般的找盛檸樾,起初一直尋不到鐘諾,顧司塵總是以為,張默心和盛檸樾的關系要更近一些,所以大多數精力都用在了張默心的身上。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記起,他為數不多遇見鐘諾的一次,那人似乎正慌慌張張的要上鄰市的長途車,他截下人問盛檸樾,鐘諾只是意味的搖頭,謊稱沒見過。 屋外的雨已經下起來了,天氣悶熱,小飯館里人又多,老板只得一直將門大敞四開著。 顧司塵坐在最外面,盛檸樾和方文博則是挨著坐到他對面,土路上被碩大的雨點砸起塵土,瞬間滾成一顆顆的泥點子,不斷飛進來,濺到他的鞋面和褲腿上。 而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盯著桌面上油膩成的一團印子發怔,就連老板過來問他要吃什么,他都脫口說了聲“隨便”。 盛檸樾覺得這人有點怪怪的,難不成是觸到了什么心底的防線? 他想起秦管家曾說起過的往事,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也知道,顧司塵這種缺少關愛,并且還在童年遭受過嚴重迫害的人,心理也不可能正常得起來。 他順手幫男人點了份炒面,就咬著一塊干巴餅,繼續和方文博討論起來。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停在門旁的車全都被免費刷洗了個干干凈凈,有兩桌正在小聲閑談,那討論聲不算小,很快就傳了過來。 “聽說《聲鄰》又辦了一屆選秀,上一屆不是都搞出了事情么,他們不怕么?” “什么事?說來聽聽?!?/br> “好像有個中途被退賽的,叫什么鴿的小男孩,聽說退賽之后就患了嚴重的抑郁癥,趕在其中一位評委回程的路上,還報復了一把?!?/br> “我也知道這事,最后其實也沒怎么鬧大,那小孩不是病了么,沒辦法定罪,再說他只是往評委的車上潑了油漆,倒是沒真搞出人命?!?/br> “叫什么鴿來著?白鴿?” “那就不知道了?!?/br> 盛檸樾聽了一耳朵,沒太當回事,老板端上三份炒面,見雨水越灌越多,這門檻又矮,便只能揮手關上木門,開了吊在墻上的幾片吊扇。 “抱歉了各位,要是覺得熱,你們靠窗的可以開窗通通風哈?!?/br> 門被關嚴,門板上貼著的亂七八糟海報里,剛好有一張《聲鄰》的宣傳海報,主辦方對這次的比賽極為看重,金色的話筒下,一排規整的海選入圍名單里,剛好有一個聲優選手,叫做“余鴿”。 盛檸樾他們在來之前就已經訂好了酒店,酒店位置就在《聲鄰》的演播大廳附近,方便得很。 可是現在,接連下了幾個小時大雨,已經不能稱作是平常的下雨了,而是雨災。 小飯館四周的地面修建得不太平整,坑坑洼洼的此刻已經全被雨水填滿,有吃過飯急著走的客人開門踏出一腳,雨水直接漫過了他的腳踝,那人立刻就縮了回來。 “這可怎么好?”方文博也露出點急色,“我剛看了新聞,由于雨太大,全程都禁止行車了,公交地鐵也都停了?!?/br> 盛檸樾靜靜盯著窗外的落雨,對面一直不曾開口的顧司塵低聲說了句,“這里離酒店不到一公里的距離,走過去倒還不算遠?!?/br> 方文博:“話沒錯,可是剛剛咱們也看到了,那人一出去就被石頭扎到了腳,這路面太不平了,貿然出去,不安全?!?/br> 顧司塵沒在開口,反倒是盛檸樾站起了身,“已經十點多了,越晚走就越危險,總不能在這里待上一夜?!?/br> 明早八點,還有選秀的錄制要拍,時間太急,很多準備工作也都沒做,留在這個飯館非常不方便。 他有點懊惱,“怪我,剛剛不該讓文博把車停在這里?!?/br> “不怪你,誰也不知道這雨沒完沒了?!鳖櫵緣m沉默地丟下一句,推門一腳踏了出去。 雙腳都站在門外之后,刺骨的冷雨便像尋到了什么樂子似的,抵著他露出的腳踝一路往上鉆,那寒氣突突的冒著,顧司塵猛吸一口氣,是有些涼。 留在小餐館躲雨的顧客們看到他的舉動,都悚然的站起了身,“小伙子,你快點進來,你這樣踩在雨里,很容易生病的!” “就是啊,大不了咱們在這兒待上一夜,老板也不會不同意的,反正他也走不了不是嗎?” 盛檸樾和方文博互看一眼,也快步走到門前。 盛檸樾抓著門板想夠他,顧司塵卻直接躲開了,男孩面龐升起慍怒,斥著聲低喝:“顧司塵,立刻馬上給我進來!” “你不是想回酒店么?”男人語調平平,臉上被雨水覆蓋,連本該有的表情都模糊掉了。 “你先進來再說!”盛檸樾不想跟他理論,想回去又怎么樣,眼前這種情況,擺明了就是回不去,到底要怎么辦,還得容他再想想。 身旁的方文博也探身想要拉他,焦急道:“顧影帝你先進來吧,萬一被雨淋病了怎么辦?” 顧司塵沒吭聲,轉身就走近雨幕中,被雨水砸起的青霧裹住,高大的輪廓一點一點揉碎在其中,進而就消失在了街頭。 --